白鹿書院原本是百年前,雲京、乃至大周的第一書院,創建者姜闊之,也堪稱是千年以來的最強修行者。
這是一個傳奇一般的存在,也是五人可以超越的存在。
姜闊之,因爲他坐騎爲一隻白鹿,所以號爲白鹿先生;他一生伴隨而他的境界,也一直是一個謎團,有人說他是化夢境巔峰,有人說他甚至已經超越了化夢境,達到了一種無人知曉的境界——神境。
這樣的存在,可以說是無法超越。
他留下的白鹿書院,一直也都是大周的驕傲,直到現在爲止,也是。
現在,這座百年書院的大門邊,站着一個人,坐着一個人。
站着的人,負手而立,長鬚雪白;坐着的人,一臉玩世不恭的笑,只是看着棋盤,彷彿沒有看見莫閒等人。
這時,他突然擡起頭來,看着顏清霜,張了張嘴,一時間滿是感慨;而顏清霜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平靜,握着劍的手開始有些顫抖。
場面變得很平靜,莫閒停下了攻擊,斷劍垂在身邊。
顏清霜強忍住淚水,執劍行禮,恭聲道:“師兄,好久不見。”
兩位老者看着小師妹,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以往的那些平靜日子,神色複雜難以言說。
“當年叛出了周國,不僅和一個雪國人陷入愛河,還生出了孩子……這一路逃來,你一直都往白鹿書院而來,是希望得到什麼?師門的庇護?”
莫閒冷笑道:“簡直是白鹿書院之恥……”
顏清霜的眼睛看着腳尖,看不出羞愧的樣子,只是平靜。
就在這時,馮清源突然微笑對顏清霜說:“小師妹,別來無恙。”
顏清霜擡起頭,驚愕,感動,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傅清山雖然不言語,這個小師妹也是他一直以來不願提說的人物,但是,看到她再一次出現,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卻是怎樣也發不出火來。如果,他真的不在乎這個師妹,他也不會出來了。
馮清源溫柔看着女子,彷彿這一刻,他回到了以前,彷彿又看着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師妹,微笑不語。
白鹿書院清字輩的四傑,已經有三人站在一起,莊玄青如是想着,也頗多感慨。
如果,他能夠回來的話,該有多好?
“真是感人的重逢……”
莫閒拄着劍,悠然自若地看着衆人,眼神裡卻滿是嘲笑之意:“對一個叛徒都能如此寬仁,真不愧是我白鹿書院……各位,反正遲早也要對你們動刀,不如,今天一起上吧?”
然而,除了莊玄青和顏清霜之外,另外兩人都沒有露出什麼驚訝表情。
因爲,蘇漸早就已經對白鹿書院的現任院長——也就是傅清山,說過莫閒和李君獨的事情。這件事情雖然仍然處於秘而不宣之中,但是,對馮清源來說並不屬於什麼秘密。
“鬼島傳人……慕名已久,如雷貫耳。”
馮清源頓了一下,又從一邊拈起一枚棋子,不溫不火地說:“鬼島傳人歷來以戰揚名,百年來皆是如此,在天下修行者眼裡,都已經是惡鬼修羅。說是我白鹿書院支脈弟子,恕老夫不敢苟同。另外,顏師妹當年無論做何等選擇,我大周都未將其流放,我白鹿書院也未曾革除其學籍,所以,仍然是我周人,書院之人——怎麼說,也輪不到閣下非議。”
這一番話,已經堅定了立場。
顏清霜兩眼溼潤。
就在這時,傅清山突然說道:“此言差矣……”
顏清霜看向傅清山,卻只聽對方又說:“鬼島一脈,非但非我族類,更是雪族附逆,纔是我大周死敵。我白鹿書院受遇國恩,除賊懲奸,責無旁貸!”
顏清霜心中極感動——這番話,雖然未曾明白表露,卻隱含着默認馮清源的意味。
她知道大師兄素來剛正,能這樣說,實際也已經原諒自己了。
就在這時,莫閒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不妨一戰……”
他舉起劍,指着傅清山說道:“一個個來很麻煩,老人家的時間不多,一起上吧。”
傅清山笑了起來:“狂賊。”
一聲狂賊,寒暄就此結束。
戰鬥,正是開始。
莫閒冷笑,斷劍驟然刺出,目標,仍然是顏清霜。
在面臨強敵環伺之際,除了逃走之外,應付方式,一般是兩種。一種是鎖定最強之人,造成一擊必殺的效果,以示威懾;另一種,則是挾持最弱者,用來做人質,或者令其同伴心念動搖,創造機會。
顯然,莫閒選擇了後一種。
然而,顏清霜這一次卻輕而易舉地躲閃開來。那一劍甚至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攻擊便宣告失敗。
“你的劍,怎麼這麼慢呀?”
一聲奚落,來自馮清源。
他微笑着,手裡拈着的那枚黑子,不知何時,已經按在了棋盤上。
一道渾厚的氣息,裹住了整個書院大門。或許是這個氣息的問題,莫閒的速度竟然莫名其妙受到了限制,雖然仍然很快,但是,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快了,速度下降,不到之前的三成。
莫閒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馮清源,立刻知道,這都是拜那位大周棋聖所賜。
“哦,有意思……”
他的眼睛眯起,冷漠而無生氣,往馮清源走去。
正在這時,傅清山走到了兩人之間,攔住了莫閒的去路。他的雙手負在身後,一動不動,卻有一道渾厚念力隔在他和莫閒之間,將莫閒的攻擊全部封住!
緊接着,一道灼意隨之而來,裹住了莫閒!可怕的灼熱意味將他的外套在一瞬間燃起,然後化爲熊熊的火焰!
幾乎在同時,莊玄青的一劍,從莫閒的背後襲至!
只是一瞬間,局勢反轉。
然而,就在這時,那些火焰陡然熄滅,莫閒的左手卻好像長了眼睛一般,繞到身後,中食二指無聲無息地夾住了劍尖,阻住了那劍尖的繼續前進。
這是驚人的實力。能將一個逍遙境修行者的劍師的劍鋒,用手指夾住,這需要多麼強大的實力?
這就是差距。
然而,莊玄青卻笑了。
她用力抽回劍,旋步移開距離,確認到了安全距離之後,冷笑道:“你接我的劍了。”
莫閒皺眉,道:“那又怎樣?”
“那就意味着,你接下來將會不得不一次接一次接劍,因爲你已經沒有了那種讓攻擊穿透的能力了……這也就意味着……”
她的臉上,開始顯出鮮紅的血紋,那些紋路交錯,有一種詭異的美。
“你,終於可以被殺死了,不是嗎?莫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