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呢?”麴塵問
“什麼休書?”
“四叔給四嬸的休書。t”
“你拿來做什麼?”
“拿來。”
寶梳轉過身去,繼續低頭記賬道:“我不知道,想要,也得四叔自己來要,你要了去做什麼?”說罷她便不理會麴塵了。可寫了沒幾筆,她忽然感覺旁邊傳來一陣壓抑着的竊笑,好奇地擡頭問那掩嘴而笑的海櫻道:“有什麼好笑的?趕緊點清數了,不想回家吃晚飯了?”
海櫻只是盯着她笑,並不回答。就在此時,麴塵從她身後走開了。可她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低頭看了看自己,心想也沒哪處是髒的啊?
“寶梳,”海櫻衝她挑挑眉頭樂道,“我現下知道阮麴塵是怎麼把你拿捏住的了!”
“什麼意思啊?”
海櫻拍了拍自己右邊的小包,做了個伸手去摸的東西。寶梳忽然明白過來了,趕緊掏了掏自己的小包——原本裝在裡面的那份四叔寫給四嬸的休書不見了!
看着她這一臉茫然的表情,童氏海櫻她們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原來剛纔寶梳顧着記賬時,麴塵悄悄地伸手從她斜跨的小包裡把休書捻了出來,動作輕巧,她壓根兒沒察覺到,卻被童氏等人看得一清二楚,又不好驚動了她,個個都憋着一肚子壞笑,這會兒纔敢發作出來。
“阮麴塵!”寶梳氣得跺了一下腳,把賬本和筆丟給了海櫻,跟着追上了樓。
上了二樓,麴塵剛好走到她房門口,正低頭看着門上那把鎖。她飛快地跑過去,推了麴塵一掌道:“別想再進我屋去!我已經上鎖了,樓下有屋子,自己睡那兒去!”
麴塵擡眼瞟了瞟她的髮髻,順手就取下了一支風涼針,用針尖在鎖孔裡捅了幾下,那鎖居然就開了!她驚得微微張大了嘴巴,從前也就在電視裡瞧見過,還以爲是哄人的道具罷了,沒想到自己那支不起眼的風涼針到了阮麴塵手裡,竟然真的可以打開門鎖!
麴塵把風涼針和銅鎖都丟給了她,推門便進去了。t她緊跟着走了進去,上下打量了麴塵好幾眼,面帶驚訝地問道:“阮麴塵,你做過賊吧?你一準做過賊,是吧?”
麴塵笑而不答,解下披風丟在了衣架上,坐下來倒了口茶喝。寶梳好奇地坐在他對面,盯着他那雙眼睛看了又看,自言自語道:“會不會還是個賊祖宗呢?有沒有案底?我上衙門去揭發你,會不會還有筆賞錢?”
麴塵笑道:“捉了我這賊公,你這賊婆跑得了?”
“你真做過賊?”寶梳吃驚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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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晚上再告訴你,你的事不是還沒忙完嗎?還不下去?”
“休書!”寶梳伸手說道。
“四叔說了,下午時他的確衝動了些,都是給那瓶山紅氣昏了頭,這才一氣之下說要休了四嬸的。”
“那又如何?”寶梳反問道,“他現下是想收回嗎?我倒是奇了個怪了!吃了又吐,是你們阮家世代相傳的家風嗎?寫了和離書可以不認,寫了休書也可以不認,弄得好像天下姑娘都排隊等着你們玩似的,你們以爲自己是誰啊?休書拿來!四叔想要,讓他自己問四嬸要去!”
“難道你真想四叔休了四嬸?”
“難不成你還想四嬸委曲求全,回到四叔家做個所謂的大房太太,每日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要是四嬸,別等他休我了,我先把他洗淨打包,與他那小婆娘一塊兒丟出家門去!要淨身出戶,也是四叔那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貨色出去,憑什麼一紙休書就攆了四嬸出去?”
“四嬸願意?”
“四嬸現下還在那屋子裡要死不活地躺着呢!你這會兒去問她願意不願意,除了一汪子眼淚水,別的怕也答不上來了。t就算四叔把休書收了回去,她也搬回去住了,可她那顆心怕是早死了,活着除了怨恨憎惡嫉妒,還剩什麼?那自然了,你們這些男人指定會覺得,這個時候,四嬸得賢惠,得大方體貼地接受四叔納小的事,那纔是好婦道好婦德好女人。可我告訴你,那都是你們這些無恥男人爲泄獸yu給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尚不也沒沾女色嗎?怎麼沒見他們熱血沸騰到暴斃身亡啊?”
寶梳這一番激動的侃侃之談,真讓麴塵有些意外了。自從上回再見寶梳後,麴塵是覺得寶梳性子脾氣都變了,卻沒想到她心裡竟有這樣一番想法。這番話若是講給別人聽,只怕會遭來一頓痛斥,但在麴塵這個曾經入過佛門的人看來,反而是新鮮別緻的,更覺得寶梳是愈來愈有趣兒了。
麴塵倒了杯茶遞給寶梳,笑問道:“若依了你,你覺着四嬸該怎麼辦?”
寶梳接過茶灌了一口道:“這事兒怎麼能依了我?到底四嬸纔是拿主意的人。我這旁觀者,也只能勸勸她,難不成還真逼着她怎麼樣嗎?我只是覺得四叔真是過分了些,做出來的事兒一點都不像個男人。若休書就這麼給收回去了,那四嬸算什麼?堂子裡請的廉價夥計嗎?說請就請,說辭就辭?六七年的結髮之情我看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薄情寡性纔是你們阮家男人的真面目。”
“怎麼就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呢?”麴塵淺笑道。
“你以爲你就是佛祖轉世了?都差不離兒的!廢話少說,休書拿來!”
麴塵從袖子裡取出了那張休書,晃了晃問道:“上回你說做你的男人得有什麼規條,那第一條是什麼?”寶梳起身搶過休書道:“你還是別打聽了,橫豎你是做不到的。”
“你說來聽聽。”
“很簡單,就是到死那天,無論他心裡腦子裡,*上祖墳裡都只能有我一個女人,且不論我名義上是他的妻還是妾,又或者相好pin頭,他全身心,從裡到外,也都只能有我一個女人,”寶梳衝麴塵挑釁地笑了笑道,“像阮管家你這種男人,就不必費心跟我死磕了,早早發還了我和離書,去你的百花叢裡慢慢折騰吧!哼,走了!”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
看着她傲嬌離去的背影,麴塵臉上不由地浮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笑容還未散去時,龐乾紜忽然推門進來了,見他獨自偷笑着,不禁納悶地問道:“這是給鬼迷的還是給弟妹迷的?”
麴塵回過神來問道:“有事?”
龐乾紜把房門一關,笑米米地走到桌邊坐下道:“哥哥想跟你打聽個事兒。”
“什麼事?”
“就是那冷盈竹,她在青竹齋裡住多久了?”
“想來該有一兩年了吧,”麴塵遲疑了一下,盯着龐乾紜問道,“你想打她的主意?”
龐乾紜笑道:“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我就是問問。”
“人家可是個貞婦,立志要爲亡夫守節的,你還是少去招惹。況且你也應該清楚,既然你想娶她,也做不了正室。依着老爺和你孃的脾氣,是不會讓你娶一個gua婦爲妻的,所以你還省省吧!”
“唉,”龐乾紜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輕嘆了一口氣道,“你說得也是啊!就算我想娶她,頂多是做個妾,何必去造這個孽呢?不過今兒在永興寺那麼一見,我倒真挺喜歡的,可惜了,是哥gua婦。罷了,不去想了,還是去問問弟妹,今晚給我備了什麼好風味兒吧!”
寶梳把貨物都收點清楚後,童氏等人才各自回家去了。初真已經在竈屋裡忙着做晚飯了,寶梳去時,初蕊正從竈孔裡扒拉燒紅苕出來分給東玉吃。東玉下午被接到了寶梳這兒,上樓去陪了他娘一會兒,又下來跟初蕊玩了。東玉瞧着不怎麼高興,好像能感覺到父母之間出了大事兒。
寶梳看了東玉一眼,走到初真身邊小聲問道:“東玉沒什麼吧?”初真停下菜刀輕輕搖頭道:“剛剛還問過我,是不是他爹要娶小了。他這麼大,哪兒知道娶小什麼的?多半都是四嬸跟他哭的。”
“你先做着,我得上樓去瞧瞧四嬸。”
“快去吧,好好勸勸,別太死心眼子了!”
寶梳剛轉身,院子便響起了芒果的吠聲。她快步地走了出去,只見院門口站着兩個婦人,估計是生人,芒果正堵在門口不讓進呢!待寶梳走近一看,居然是四叔那小婆娘常寧和她娘甘氏。甘氏一手扶着常寧,一手提了個食盒,像是來送東西的。
“寶梳,你在家呢!”常寧笑臉盈盈地說道。
寶梳吆喝住了芒果後,問道:“兩位有事兒?”
常寧撫着肚子,笑容滿面道:“你可別見怪啊,本來今兒是頭回見面,不該這麼着急地上門叨擾,可阮威哥說,是麴塵家又不是別家,犯不着那麼見外的,一家子骨肉嘛!所以啊,我才帶了我娘,拿了點剛做的小菜雞湯過來,一是過來串串門兒,二則是想瞧瞧姐姐消氣兒沒有,要是消氣兒了,還是跟我們一道回家去吧,省得給你和麴塵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