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下午我爹的確去找過你,但他去見了你之後便再也沒離開了,是不是?”
“對,他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讓他活着走出去!”柳寒原帶着憤恨的口氣說道,“他來之後,我假裝跟他起爭執,然後推他撞倒了胡老闆,令胡老闆頭部受傷。t就在我的下人送胡老闆回房歇息的時候,我就把你爹給殺了,然後告訴跟你爹一塊兒來的人你爹已經從後門走了。”
“那胡老闆呢?”
“我給他喝下了混了mi藥的藥湯,令他昏睡了過去,然後趕在城門未關之前喬裝進了城,將他們二人弄回了我城內的小別莊裡。跟着我就拋屍,再回去等着胡老闆醒,並告訴他城門已經關了,他回不了城了。他果真上當了,當晚留下來跟我聊天聊到很晚。在他臨睡前,我又給他喝了一碗那種藥湯,他昏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而此時我已經帶着他趕回了城外的小別莊。我的計劃很不錯吧?只可惜,敗就敗在了那兩株沒法做成一模一樣的海棠花枝上。”柳寒原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
楊晉忽然起了身,衝上前一把抓起柳寒原的衣領喝問道:“說!爲什麼要殺了我爹!”
柳寒原怒瞪着楊晉道:“要說殺人兇手,你爹也是!十六年前,他打傷我爹,盜走我家夜明珠和財物,後來我爹因傷勢過重不治身亡,而他卻帶你和你二孃早就逃之夭夭了!這十來年,我一直天南地北地在找他,好不容易找着了,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胡說!”楊晉情緒激動道,“你有什麼證據?你憑什麼說我爹殺了你爹,還盜走了你家的財物?”
“就憑那顆夜明珠!要沒那顆夜明珠,我也找不到臨安來!當初你爹盜走了夜明珠後,將它賣給了滄州太守,得銀萬兩。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找到那個太守,從他口中得知了你爹的下落。t沒了那顆夜明珠,沒有用夜明珠換來的萬兩銀子,你們楊家怎麼可能在臨安立足?你楊晉憑什麼做臨安城的富家公子?我呸!”柳寒原憤怒不已地扭頭吐了口唾沫道,“你爹就是個賊王八,你也頂多是個賊種!”
話音剛落,楊晉揚手就狠揍了柳寒原兩拳。柳寒原頓時嘴角腫起,一縷縷血絲從他嘴裡涌了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忍痛輕笑道:“哼哼,你就算揍死我,你也是個賊種,你爹也是個賊王八,而且還是個恬不知恥的賊王八!你想殺我是不是?行啊,橫豎我已經替我爹報了仇了,沒什麼牽掛了,你若想殺我,儘管動手好了!”
“你再說!”楊晉氣得兩眼通紅,揚起拳頭又要揍下去。可拳頭停在半空中打了幾個顫,還是沒揍下去。
“事實原本如此!當年若不是缺乏證據,你爹不會逍遙法外這麼多年。真是諷刺啊!哈哈哈……”柳寒原仰頭狂笑了一陣後,咳嗽了兩聲道,“當爹的是殺人犯,當兒子的居然成了臨安第一捕頭,老天爺是耍我還是耍你啊?楊晉,想殺我就儘管動手!不過,你記住了,不管你這輩子得了多大名利,你永遠也逃不脫你是個賊種的身份!沒我爹,沒我家那顆夜明珠,你楊晉算個什麼?路邊擺小攤賣零嘴的小老百姓罷了,還能做什麼大少爺大捕頭嗎?”
“閉嘴!”楊晉一拳揮下,又狠狠地揍了柳寒原一拳,幾乎把他揍暈過去了。
一旁的阿滿見狀,忙上前抱住楊晉的胳膊勸道:“頭兒!頭兒!您不能把他打死了啊!他只不過說幾句激將您,您可不能上當啊!沒準他是爲了脫罪胡亂編造的呢?”
楊晉鬆開了柳寒原的衣領,抽回了手,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了一邊坐下。阿滿瞧了柳寒原幾眼,走到他身邊問道:“頭兒,您打算怎麼辦?”
“你說呢?”楊晉垂着頭,聲音低低地問道。
“照我說,伯父都已經過世了,當年的事情誰知道是真是假?若是有證據,不早抓伯父了?依我看,還是送衙門吧!您已經把他作案的過程和手法全都查清楚了,他自己也承認了,這死罪是逃不了的。如此一來,也爲伯父報了仇不是?”
楊晉沒說話,雙手撐在膝蓋上,垂着頭斟酌着什麼。阿滿又道:“這種人真的不必您親自動手,揍死他您還得給他償命呢!想想您家裡頭,伯父已經出事了,您這長子再有個三長兩短那叫伯母和楊戈靠誰去啊?聽我的,送衙門去!”
“送衙門去?”楊晉自嘲地笑了笑道,“要是他說的全都是真的呢?我爹真的殺了他爹,還盜走了他家的夜明珠呢?”
“頭兒你說過的,辦案是要講究證據的。沒有足夠的證據是不能隨便冤枉人的。單憑這小子一面之詞,怎麼能斷定伯父真的殺了他爹呢?但是,反過來想,他殺了伯父這是證據確鑿的事情!你爲伯父報仇而送他去衙門,這是天經地義的啊!”
楊晉緊抿着嘴脣想了一會兒,起身朝另一間屋子走去。乞叔就被關在那間屋子裡。乞叔一見到楊晉,便着急地問道:“我家少爺呢?我家少爺呢?你沒把他怎麼樣吧?”
“他沒死,但我有件事情想向你問個清楚。你說當年你親眼看見我爹抱着東西從柳寒原父親的房間裡走出來,那你怎麼能斷定是我爹殺了柳寒原父親?或許在我爹進去之前,還有其他人進去過。”楊晉問道。
“不會錯的!”乞叔使勁搖搖頭道,“不會錯的!除了你爹,再沒別人進過那個房間了!當晚老爺發熱,我去伙房裡取了一碗藥湯,回來就聽見老爺在喊:‘姓楊的,你想幹什麼?’後來我就看見你爹抱着一包袱東西從房間裡竄出來,翻牆跑了!”
“當時應該是天黑,你眼睛又不好使,怎麼能斷定是我爹?”楊晉又問道。
“當時院子裡有燈籠光,況且我在蟠龍鎮待了近四十年,就算我眼有些不好使,但哪個是哪個我是分得清楚的!當晚殺人盜物的的確是你爹!”
“這說話就牽強了吧,老爹?”一旁的阿滿插話道,“就憑你這樣的說辭到了公堂上,大老爺也未必會信。話說回來,老爹你一把年紀了,會不會真是看錯了冤枉了好人?”
乞叔激動道:“我沒看錯!我沒看錯!就是他爹!絕對是他爹!我看着他爹長大的,打小就是個喜歡翻牆摸東西的,成了家之後還是惡習不改,甚至還跟有婦之夫勾三搭四!他家那個二孃一早就跟他爹勾搭上了,揹着他親孃好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老爹,無憑無據的話你可不要亂說啊!”阿滿打斷了乞叔話道。
“我沒亂說!”乞叔滿面漲紅,雙拳握得緊緊的,激動道,“我也沒看錯!楊晉,你爹是我殺的,不是少爺殺的,你要抓就抓我吧!放過我家少爺,他已經很可憐了!”
楊晉眸光微暗道:“你說什麼?我爹是你殺的?”
“是!”乞叔很肯定地點點頭道,“殺你爹那一刀是我親手捅進去的!我早就發過誓,要親手爲老爺報仇!想當初,我因爲好賭家破人亡,流浪街頭,大冬天的連飽飯都沒得吃。鎮上的人都不搭理我,飯也不肯施捨一口給我。後來,老爺帶着少爺賃了你家隔壁的院子住,見我可憐,便收了我做老蒼頭(一種老傭人),叫我照顧少爺。沒有老爺的話,我連那個冬天都挨不過!可惜,當年的那兩個衙差收了你爹的好處,說我是爲了替主報仇才惡意中傷你爹的,不肯信我的話,你爹這才逃過那一劫。打那之後,我就發過誓,只要我再遇上你爹,我絕對要親手了斷了他,以祭老爺在天之靈!”
“你不會是爲了袒護你家少爺,所以才承認人是你殺的吧?”
“少爺是想動手,可我快了他一步!他還年輕,手上不能沾血腥,他那麼聰明能幹,往後前途還好着呢!我一個半邊臉已沒黃土的人,早對世間沒了留戀,能在死前替老爺報仇,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楊晉,抓我回衙門吧!人是我殺的,真是我殺的!”
楊晉輕輕搖頭道:“我還是不信,柳寒原那麼恨我爹,他怎麼可能不親自動手?我爹後背上那一刀,直接是刺穿了胸腔,應該是個身強力壯的人下手的,而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種能夠一刀刺穿別人胸腔的人!”
“真的是我!”乞叔晃了晃顫抖的手喊道。
“是不是你我自會查證,你和柳寒原我都會帶回衙門。的確,當初我爹是盜了他柳家的東西,但無可否認,我爹是死在你們倆其中一人手裡。無論我爹生前做過什麼,我這做兒子的都應該替他找出真兇!阿滿,去帶柳寒原!”
“不行!”乞叔上前雙手抓着楊晉,哀求道,“楊捕頭,人真的是我殺的,我也恨毒了你爹,所以那一刀我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刺下去的!你不能帶少爺去衙門,他什麼都沒做過,他沒殺過人!你們楊家已經很對不起他了,你怎麼可以再污衊他?當初老爺過世了之後,你想過我一個老乞丐帶着一個三歲的小孩是怎麼過日子的嗎?而你們楊家呢?拿着老爺的夜明珠換了一萬兩跑到臨安來過好日子,你們楊家的人到底有沒有點良心?倘若你真要找個人替你爹償命,那我就一命償一命還給你!”
說罷,乞叔忽然轉身朝旁邊牆上一頭撞去!楊晉一驚,伸手想抓住乞叔,卻抓了空。只聽得一聲砰咚,乞叔頭撞牆上,血漸四周,整面牆瞬間就血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