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塵用指甲輕輕地在杯身上敲了兩下,微微顰眉道:“希望如此,我已經派人去追龐乾暉了,倘若雨絹姐母子在他手裡,他應該會如實相告。”
“你反過來想,倘若師傅和泉小爺失蹤了,龐乾暉不着急嗎?沒準他還會來問你呢!可知道前幾日他走之前,都沒跟你說過什麼,很明顯師傅母子應該在他手裡。”
“未見得,”麴塵搖頭道,“你不瞭解龐乾暉,他是跟龐碩天最像的兒子,向來做事低調,深藏不露。若我師傅的推測是對的,那麼龐碩天很可能掌控着血鹿暗部,而龐乾暉身爲他最親近最信任的兒子,自然也會是其中的領頭者。所以就算雨絹姐母子出了什麼意外,他也不需要我的幫助,完全可以憑着他手裡的暗部去找。”
“到底血鹿暗部是個什麼組織?比你們擄金幫更厲害嗎?”寶梳好奇地問道。
“是一個潛入宋境差不多快十年的一個細作暗部。到底是金人的暗部還是遼人的暗部,眼下還沒法斷定。但這個暗部一直在全國各地活躍,以經商爲名,賄賂官府擴展勢力,用各種手段暗殺劫殺官員豪紳,甚至繪製本朝境內地圖,編寫本朝人情風俗。他們早期並沒有被發現,隱藏得很好,直到有一次他們其中一個窩點意外被查,這才搜出大量的地圖和編寫的書籍,引起了朝廷的重視。”
“所以,你師傅就把你弄來查龐碩天了?”
“師傅追查血鹿暗部已經很久了,在六年前終於把龐碩天查了出來。他懷疑龐碩天是整個暗部的頭目,但又無實在的證據,所以後來纔會讓我接近龐碩天。”
“那你待在龐府這麼幾年,到底查沒查出什麼東西啊?”
“要是查不出來,我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兒了。我想方設法做這個管家,其實是想查龐府的帳。只有坐上這個位置,才能把龐家所有的賬目查得一清二楚。”
“你查他老底而已,用得着把帳查那麼清楚嗎?”
“你還別小瞧了查賬,利用查賬之便,你完全可以清楚龐府每一筆賬的去向,給了什麼人,都幹了些什麼。別忘了,血鹿暗部是一個以經商爲掩護的細作組織,有時候查一筆帳的去向往來就能查出他的一個下線窩點。”
寶梳略有些興奮地問道:“這麼說來,你已經查到了?是不是離你完成你師傅的任務不遠了?”
麴塵笑了笑道:“是查到了一些事情,不過離完成任務還有段日子。眼下龐碩天是信我了,但我想進入血鹿暗部,成爲其中一員,還不會那麼快。”
“唉!那得查到什麼時候去了?我看港劇那些臥底一待就是好幾年,十年都有,你這麼查能查出個結果嗎?”
麴塵正要答話,侯安忽然敲了敲房門進來道:“大管家,文熙回來了。”麴塵忙坐起身問道:“有什麼要緊事嗎?”
“文熙說,請您這會兒跟她去一趟,有人想見你。”
“龐乾暉?”麴塵隱約有些不詳的預感,忙起身抓起一件披風帶上侯安出門了。寶梳把他們送出門後,心裡也不由地擔心了起來。倘若沒什麼大事,幾日前就已經出發去北邊的龐乾暉又怎麼會回來呢?難道師傅和泉小爺真出事了?
原來寶梳之前回霧重村時,發現龐雨絹母子還有鏡兒張媽媽都失蹤了。因爲青竹齋向來沒什麼人去,所以也沒人發現這事。直到寶梳去青竹齋找龐雨絹時,這才發現不對勁兒,而且麴塵派去暗中保護他們母子二人的兩個幫內兄弟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至今還下落不明。
當晚麴塵沒有回來,只是讓侯安帶話給寶梳,叫她不用擔心,自己先回龐府去了。直到第二天下午,侯安來給寶梳送隔壁宅子的鑰匙時,寶梳才知道,龐雨絹母子真的失蹤了!
事情還要從阮謙他們回霧重村說起,龐乾暉利用阮謙的好心,把泉兒先引了出來,再用泉兒迫使龐雨絹跟他走。中途,麴塵派去的兩個人曾經現身阻止過,卻龐乾暉的人重傷了。隨後,龐乾暉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龐雨絹四人藏在了城外,到了啓程之日,接上他們便往北邊趕的。
可惜,龐乾暉徹底低估了龐雨絹的能力,出門不到兩日,龐雨絹就設法帶着泉小爺逃了。當龐乾暉帶人追上時,忽然殺出一路來路不明的人,混戰中,龐雨絹母子被那些人帶走,算是真正的下落不明瞭。
龐乾暉懷疑,那些人極有可能是龐府上某一位派來的。因爲知道龐雨絹母子存在的人很少,有敵意的就更少了。於是,他快馬趕回來,偷偷潛進了城,私底下找到麴塵,希望麴塵能幫他暗中查查龐府裡那幾位主子的動靜。
聽完侯安的話,寶梳擔憂地問道:“那你家大管家怎麼說?可有線索了?”
侯安搖頭道:“沒有,連二少爺都弄不清楚那路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一時間大管家更摸不清到底是龐府哪一位乾的。況且,是不是龐府的人所爲尚且不知道,所以不能打草驚蛇了。倘若是落在夫人和貴姨娘的手,那還好說,至少人應該沒事兒,她們頂多就想以此要挾二少爺罷了,可若是落在老爺或者二少夫人手裡,那就麻煩了,凶多吉少。”
“那阮麴塵打算怎麼辦?”
“暫時只能先監視着那幾位,瞧出動靜再動手,另外在城裡也暗中派了人找,最怕的就是落在老爺手裡,老爺素來不喜歡雨絹小姐,倘若知道她和二少爺有個私生子,多半不會留的。”
寶梳心裡一緊,擔心道:“師傅是個聰明人,她應該會想法子先保自己和泉兒的周全。龐府裡的人個個都有嫌疑,但龐府外也不能掉以輕心,往往看上去最有嫌疑的反而會不是,看上去最沒有嫌疑的反而會是。”
“城外有龐乾暉的人盯梢,城內有我們雅軒堂和武昭堂的人盯着,應該不出幾日就能找出來。”
寶梳起身來回踱了幾步,緊皺眉頭地思量着什麼。侯安又道:“管家娘,您不用太擔心了,有龐乾暉和大管家一塊兒找,相信應該很快能找到雨絹小姐母子的。”
“侯安你還記得嗎?”寶梳轉過身來指了指東邊道,“初真家那位一直想找姓王的管家,可阮麴塵派出去那麼多人搜城,按說至少該有些蹤影吧?可爲什麼這麼久了,一點線索都沒有呢?”
“沒錯,大管家因此也懷疑上了龐府,覺得這王姓管家應該在龐府,或者被龐府的什麼人給藏了起來。原本他是想找個由頭搜府的,但眼下因爲雨絹小姐母子倆的事情,暫時不好打草驚蛇,這事就只能先擱下了。管家娘這麼說,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我剛纔聽你說不出幾日就能找到,我就想到那王姓管家了。擄金幫的兄弟個個都不是吃素的,豈會過了半月之久,還找不着個潛逃的管家?是不是我們漏掉了什麼地方,又或者兄弟們搜尋的方式不太對。倘若真有我們漏掉的地方,而那些歹人把我師傅母子也藏那兒,我們豈不是再忙十天半個月也是白忙活兒了?”
“漏掉的地方?”侯安想了想道,“應該不會有……這城裡能找的地方他們都找過了。”
“我所謂漏掉的地方是指兄弟們以爲不要緊,沒必要細細找的地方,這樣侯安,你去跟兄弟們說,讓他們騰出一部分人去跟着最近到處搜查的衙門裡的人。等衙門的人搜過了,再細細查一遍。瞧瞧會不會有發現。”
“有這必要嗎?”
寶梳抿嘴一笑道:“有句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只管照着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知道了,管家娘,那小的先走了。大管家說了,那邊明後日就能搬出去了,工匠那邊小的會幫您找好,您想怎麼弄先畫個圖紙出來交給他們就行了。”
“好,去吧!”
旁邊那戶人搬走後,寶梳在西邊牆角處開了個門,便於張羅裝潢的事情。因爲需要大量的土方和石頭,工匠們必須從城外搬運進來。原本可以幾次搬完的,但寶梳卻不忙,給他們每人贈送了兩件衣裳,讓他們必須穿上,然後每日三趟地往城裡搬運土方和石頭。工匠們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有免費衣裳收,而且工期可以延長多收工錢,他們還是樂得願意。於是最近幾日,城裡人總會看見五六個工匠穿着背面繡有巧繡社字樣的衣裳一趟一趟地運送東西。
開工後的第四天,麴塵送了寶梳一點點甜頭,那就是可以去龐府在城外的農莊裡挑揀三十棵樹以及她喜歡的花草。這讓寶梳最近有點鬱悶的心情稍微舒服了一點。話說龐雨絹母子還沒有下落,是生是死都還不知道,她每晚都有點睡不踏實。
這天跟工頭安排完了事情後,寶梳便帶着元宵坐上馬車去城外農莊挑花草樹木了。眼下元宵已經回了社裡,繼續成爲寶梳的“小文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