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忘不了王經理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當我說出“你們這裡最便宜的車是多少錢”的時候。
他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既想將我毒打一頓，又礙於秦珍珍的面子不敢對我不爽的樣子，大概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王經理，王經理？你們這裡最便宜的車是多少錢？我只買得起一輛五菱宏光。”
我厚臉皮地再次問道，王經理跟吃了蒼蠅般難受地瞥了我一眼。
然後默默地帶着我走出這VIP專屬的豪車展廳，來到一個普通車展廳。
按理說，我看遍了豪車，最後卻說自己只能買得起一輛五菱宏光，秦珍珍會大大地失去顏面。
但她卻不惱不怒，只是默默跟在旁邊。
由於秦珍珍沒有發話，周圍這些人也都只敢心裡怒不敢嘴上言。
一些本就湊過來看熱鬧的店員，知道我是個窮鬼之後，便鄙視着離開。
只剩王經理一個人還在爲我服務。
如果不是秦珍珍還在的話，估計他早就臭罵我一頓，然後叫我滾了。
畢竟費人家大半天時間，從天亮講到天黑，滿心以爲能賣出一輛頂級豪車，提成個幾十百來萬。
卻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人情搭上了還甩不掉。
“江先生，我們這裡沒有五菱宏光，全都是進口車，最便宜的也是奔馳寶馬奧迪豐田大衆之類的。”
“你是秦總的朋友，應該不至於買一輛五菱宏光，多掉秦總身份不是，要不看看保時捷？普通款，大衆老闆的最愛！”
“或者大衆的輝騰也行，一般有檔次的老闆都愛這款。”
“再不行，路虎攬勝，展現男人雄心壯志的一款車。”
“要是你喜歡自駕遊，底盤高的越野車也可以選，牧馬人我比較推薦。”
王經理還是不死心，想要讓我買一款貴的。
我也很想幫助他提成多一些，畢竟是因爲我他才費了半天口舌。
但我有心無力啊，兜裡沒錢，我能怎麼辦？
“王經理，你只管推薦最便宜的那款，我現在事業正在上升期，等資金回籠賺了大錢，我再到你這裡來買剛剛看的那些豪車！”
王經理訕訕一笑，臉上的肌肉很隱蔽地抽搐着。
他帶着我來到一款大衆車前面，開始了一些簡單的介紹。
“王經理，其實我不太懂車，但你的講解很仔細，我似乎有些懂了，雖然這車比那些豪車的性能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性價比我是接受的。”
“這款車多少錢？”
王經理指了指旁邊的牌子。
“售價三十萬，落地大概三十三萬左右。”
三十三萬，照我現在的財力，買一輛也不是不可以，太差的車子安全性舒適度也不太好，茵茵懷着孕，還是讓她坐舒服一點的車子。
而且，我出門談合作，總不能真的開着五菱宏光去談，估計別人見了也不會把我太放在眼裡。
權衡利弊之後，我擡頭道：“買了。”
王經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全款還是貸款？”
“全款。”
我不帶絲毫猶豫地回答，王經理頓時對我投來一個懷疑的目光。
本來他已經在心裡認定我是一個十足的窮鬼，但見我此刻又眼都不眨地豪氣全款，或許，他又懷疑我確實有錢，但就是想低調辦事。
臉上堆笑，王經理恢復一臉諂媚。
“江先生，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拿合同。”
王經理邁着歡快的步子離去，秦珍珍後腳也跟了過去。
兩人在遠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秦珍珍神情悠然地轉身回來，王經理則更加興奮地快步離去。
“你跟王經理說了什麼？他怎麼好像整個人都興奮得快跳起來。”
“沒什麼，我給他充充業績，買了一輛車。”
“你該不會幫我付錢了吧？不用，我自己有這個能力買！”
我急了，也沒仔細去想，王經理不可能因爲秦珍珍幫我付款而更加興奮。
“嘁。”
秦珍珍很自然地翹起二郎腿，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滿不屑，“就你那三十幾萬還需要我幫你付呢？你要是選了剛剛看的那些車，你買不起，我或許會直接送你一輛。”
“但你卻偏偏跑來買這邊最便宜的大衆，說明你想自己付錢買車，我當然得成全你啦，不然，豈不是顯得你在吃軟飯？”
“什麼軟飯不軟飯，我跟你沒那層關係！”
我情緒立馬變得很激動，差一點就跳起來。
秦珍珍則依舊一副風吹草不動，起浪面不驚的樣子。
“吃朋友的軟飯也叫軟飯，你在想我們是什麼關係呢？”
“我，我就是說朋友的軟飯我不會吃，更何況，我跟你也沒有到像跟阿凱那樣鐵的地步！”
秦珍珍扭頭不再說話，而是看向外面的風景。
不一會兒，王經理異常熱情地拿着合同和計算機以及POSE機過來。
“江先生，我現在給你算算全款落地具體多少錢。”
王經理雖然嘴上油滑，但人還算不錯，他算得很仔細，待客過程也很友好。
一項項給我仔細羅列出來之後，他眼中露出一抹神采：“江先生，一共三十三萬三，看在您是頭一次，又是秦總介紹的朋友，抹去零頭，三十三萬。”
“您看這價格您接受嗎？”
我掏出銀行卡。
“付了款我能立馬提車走嗎？比較急用。”
王經理裂嘴堆笑道：“可以，這輛車我們庫裡有備用，剛剛我已經叫人去給您取了。”
“那就好，刷卡吧！”
“滴。”
卡上刷掉三十三萬，我感覺到了一股肉疼。
和秦珍珍在廳裡坐了一會兒，王經理帶着一個店員過來。
“江先生，你的車已經停在了外面的空地上，這是車鑰匙，請您收好。”
我接過車鑰匙，心中一陣翻涌。
我終於憑自己的實力買了一輛車，雖然比不上秦珍珍那些豪車，但對我來說，對一般的打工人來說，這款車，已經算是中等了！
多少人買車都還在貸款，而我，已經是全款。
接下來，就是全力賺錢。
早日換上五十萬以上的車，以及一套兩百多平的全款房和50萬彩禮。
下個月，我或許可以搏一搏，茵茵的肚子不能再等了！
“謝謝你，帶我來買車，如果是我自己去4S店買，還不知道會被坑成什麼樣，再次感謝，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慢慢開回去就行。”
“好，你路上小心。”
秦珍珍上了自己的豪車，一腳油門已經飆出老遠。
這時，王經理從裡面出來。
“江先生，你是怎麼成爲秦總關係這麼好的朋友的？”
“在我的認知裡，秦總一向獨來獨往，幾乎沒有什麼會帶在身邊一起出現的朋友，更不會親自帶着來看車。”
“她可是耽擱一分鐘，就會損失上千萬收入那種人啊！”
“很多有錢人想巴結都巴結不到，我看她對你倒是很特別，你們是不是……”
王經理看向我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邪笑，我當然明白他接下來的話要說什麼，但我也不想給秦珍珍惹麻煩。
“王經理，你想多了，我和秦總只是普通朋友，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樣，她會讓我買這輛車嗎？”
“男人，還是要靠自己的實力在這個社會立足，吃軟飯，永遠矮人一等！”
“呵呵。”
王經理怪異一笑，“我懂，我都懂，江先生，您慢些開，要是颳着蹭着，記得來店裡保修。”
我坐在駕駛位上，搖下車窗。
“明白，王經理，下次再見！”
一輛黑色的大衆車，在車流不息的城市馬路上緩慢前行。
由於今天買車純屬意外，所以許多年前考完駕照發送的實習牌子沒有帶出來，導致身後的一條車龍已經快將喇叭按爛。
不少被逼無奈從我旁邊條道超車過去的司機，紛紛減速罵上我一句，才又加速離去。
大約開了一個小時，我終於把車開回了小區裡面。
憑着我拙劣的倒車入庫技術，經歷數十次和保安的配合，我終於將車停好在框內。
此時，天色已經黑盡，手機上，已經多了許多條盧茵茵的未接電話。
我沒有立刻回電話，而是鎖車直接回去。
行走在充滿菜香味兒的走廊裡，我這才發現肚子已經很餓了，盧茵茵打電話，應該是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吃飯吧。
將鑰匙插進洞裡，擰轉，開鎖，門開了一道縫。
從門縫裡，我看見了一雙男人的鞋子。
但這雙男人的鞋子，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