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賀呀,你得珍惜這次機會,你可以成爲黨中央恢復軍隊院校制度後的首批學員,雖然說不考試,全是由各個部隊從優秀戰士和班長中推薦。”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從夜叉王耳邊響起,那年應該是1978年吧?對,應該是,因爲1976年10月,在以華國鋒主席爲首的黨中央一舉粉碎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四人幫”反黨集團後,鄧小平同志主持中央軍委工作,在加強軍隊正規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建設的同時,這才恢復了軍隊院校制度……
對,是那年。
“小賀呀,現在全軍有十一個軍區,每個軍區呢只有一所學校,我們屬於成都軍區,所以你去的是成都軍區步兵學校,原名叫成都軍區幹部學校,學校呢在什邡縣雲西鎮,你先去衛生隊檢查身體吧。”那個聲音在夜叉王腦子中迴盪着。
“報告首長,我身體……身體……還好,就是有個毛病。”
“不管有什麼毛病,你我說了都不算,衛生隊說了纔算。”
“我……我是空心腳!”
“空心腳?噢!就是扁平足是吧?”
“是!不是全扁平足!應該……沒有問題吧?”
“讀書是件好事,軍隊的士兵不能只會識字吧?”
……
夜叉王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好多畫面和聲音重新鑽了出來,先前齊風的話像是一隻手將那些東西從腦子深處拉出來一樣,他覺得昏昏沉沉的,雙手中的相冊滑落,葬青衣見狀立即奔上去一把扶住他,看到夜叉王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牙關緊咬,喃喃自語着什麼,卻聽不清楚。
“我叫魏亞軍,以前是警衛員……”那個稚嫩小夥兒的臉閃現在夜叉王的腦子中,顯得很羞澀。
“我姓鄧,叫鄧澤義!是二營七連的通訊員!”旁邊那個穿着新軍裝的小夥兒笑道,向夜叉王伸出手來。
“我是八連的!我叫黃永模,模範的模!”一個個頭較矮,但身體十分強壯的男子湊了上來,看着衆人。
……
“魏亞軍、鄧澤義、黃永模……還有……”夜叉王抱着腦袋,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卻有一種莫名的傷心涌了出來。
齊風站在那重複着他所說的那三個名字,淡淡道:“他們是最優秀的共和國衛士,我們的鐵血尖刀,可是有人記得他們嗎?都忘了,都他媽忘了,現在的人對他們只有炮灰的稱呼,說他們只是蠢貨。”
炮聲,接連不斷的炮聲,響徹在夜叉王的耳邊,他慢慢扭頭看過去,這間屋子在瞬間變成了那個山頭,四下都是騰起的沙塵和火光,胡順唐、葬青衣、莫欽等人的臉也漸漸模糊,但卻將齊風看得一清二楚,他穿着軍綠色的服裝站在那,戴着鋼盔,手中抓着那頂滿是鮮血的軍帽,慢慢舉起來,軍帽上有個彈孔,彈孔中往外涌着鮮血,一股股粘稠的鮮血……
“排長!越軍的炮火覆蓋了整個陣地!我們撤不撤?”
“不撤!等增援!”
“排長!再不撤來不及了!”
“尖刀排沒有撤退這兩個字!死守!”
夜叉王身子顫抖着,齊風偏頭示意葬青衣將他攙扶到椅子上,隨後又調了一杯牛奶遞過去,期間沒有說半句話。
“死了,都死了,就我還活着……”夜叉王握緊那杯牛奶,低頭閉着眼睛喃喃道,“爲什麼偏偏活下來的是我?”
房門開了,從消毒煙霧之中走出來穿着軍大衣的魏玄宇,在其肩頭還扛着一個奄奄一息,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過去的年輕女子。女子濃妝豔抹,染着極其劣質的金髮,外面雖然裹着大衣,但下身卻穿着短裙和漁網絲襪,看樣子像是街頭的流鶯。
“抓了個盯梢的,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尾巴。”魏玄宇放下那女子,打了個哈欠,看樣子已經困得不行,“這裡似乎不安全了。”
齊風走過去,蹲在那女子跟前,仔細搜索了一番,除了一個手機和幾百塊錢之外,什麼都沒有,連身份證都沒有攜帶,其他的就是一些假冒的化妝品。陳玉樓和嚴玉蕾兩人欣喜萬分,準備迎上去,被魏玄宇伸手擋住,怒視二人道:“你們不在山東好好守着房子,到這裡來幹嘛?”
兩人正要說話,齊風卻從那女子的鞋底掏出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東西,看了一眼,直接拋進燃燒的鍋內:“應該不是專業的,估計是有人花錢讓她來盯着這裡,她是不是一直在靈堂外圍徘徊?”
“對,半小時前纔來的,這個點兒也不是她們該做買賣的時間,而且有些好色的出租車司機上前詢問價格,都被她打發走了。”魏玄宇打着哈欠道,掏出錢來數着,自言自語道,“他孃的,那個死胖子真夠不孝順的,親爹死了就只顧琢磨着能從hl集團再多拿點兒錢,我看他的面相,估計也活不了幾天了。”
齊風沒有搭話,蹲在夜叉王跟前的胡順唐倒覺得很奇怪,齊風明明是一個堅信科學至上的人,卻偏偏和一個“封建迷信”的地師混在一起?如果他們兩人都能成爲搭檔,那齊風和曾達之間也應該親密無間纔是。
“喂,你們,收拾一下,準備跟我們離開。”魏玄宇用命令的口氣對胡順唐等人說道,說完又對陳玉樓和嚴玉蕾說,“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啊?走?”陳玉樓一臉迷茫,不知道爲什麼剛見師父,師父又要趕他們走,嚴玉蕾也不等魏玄宇回答,上前就把來這裡的經過等一系列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誰知道魏玄宇聽完之後,依然是重複那句話:“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爲什麼呀!?”兩人異口同聲反問道。
“爲什麼?”魏玄宇玩着手中的打火機,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你們欠人家錢,還欠了好幾萬,不出去賺錢怎麼還?難道我幫你們還?”
嗯?陳玉樓和嚴玉蕾傻眼了,下巴都差點掉到地上去,心中卻讚道:真不愧是摳門大師,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
“師父!那房子的物管費和入戶費你總得給吧?房產證上可是你的名字,又不是我和師妹的!”陳玉樓壯着膽子說,畢竟他是個特級屌絲,一萬塊錢對他來說已經是個天文數字。
“那房子我已經送給你們了,和我無關。”魏玄宇飛速回答,“雖然現在房產本上是我的名字,那也僅僅是因爲當初辦理的時候你們兩個人並不在跟前,下次有空我會和你們辦理過戶手續的。”
“但是你以前不是說……”嚴玉蕾插嘴道,剛說到這就被魏玄宇打斷,“沒有但是,當初你們拜我爲師的時候,發過誓說要聽我的話,我說一是一,讓你們朝南你們不會往北,現在你們要反悔嗎?如果是的話,請付違約金二十七萬八千六百四十六元整!我這個人好心,可以把零頭給你們去了。”
其他人聽到這愣了,隨即看到陳玉樓和嚴玉蕾拿出兩張紙來研究着,莫欽起身來湊過去,發現那兩張紙竟然是“拜師合同”,甲方是魏玄宇,乙方是陳玉樓和嚴玉蕾。
這拜師還有合同!?
“喂,你們是怎麼認識他,又是爲什麼要拜師的?”莫欽低聲問,同時拿出欠條來,但是欠條上寫的欠款人是陳玉樓和嚴玉蕾,根本不是魏玄宇,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拿過合同掃了兩眼,隨即指着合同上第二十八條念道,“甲方有義務在乙方有困難時提供相應的各種幫助,合同上寫明瞭,現在你徒弟欠我錢,這是欠條,你看清楚了!”
魏玄宇一把搶過來,剛看了一眼,擡眼問:“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我叫莫欽!”莫欽指着自己道,“別廢話了,套近乎也沒用,趕緊還錢!”
“還你妹!”魏玄宇把欠條翻了一面,面朝莫欽,指着上面的稱呼道,“債權方的稱呼是‘好心人’,你姓好呀?名心人?!”
莫欽一愣,再定睛一看,上面還真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之前自己完全沒有留意到這個細節,此時魏玄宇立刻遞眼色給自己的兩個徒弟,兩人恍然大悟狀,站到魏玄宇那邊看着莫欽,陳玉樓大聲道:“白紙黑字,上面沒有寫莫欽,我們沒有欠錢!”
“對呀!對呀!”嚴玉蕾趕緊附和,但莫欽一瞪眼,兩人又趕緊縮頭躲回魏玄宇身後去。
莫欽張大嘴巴,看着那三人,終於明白那兩個混蛋的低級騙術是從什麼地方學的,最關鍵的是這麼低級的錯誤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剛準備發飆,牆壁上那一排黃燈突然閃爍了起來,齊風立即起身來跑到電腦跟前,發現外面的監控攝像頭全部黑了。
“敵襲!有人闖進來了!而且把所有監控都毀了!我們得趕緊走!否則就來不及了!”齊風簡單收拾着東西,魏玄宇也轉身朝門口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是撞門聲,他趕緊退了回來。
胡順唐來到齊風身邊,看着四周道:“沒有其他的出口嗎?”
“沒有!爲了安全起見,我把其他的門都封鎖了,只留下了這麼一扇門!”齊風搖頭道,說着從抽屜下方掏出個箱子,打開箱子后里面裝的全是堆在一起的各式武器,齊風自己拿了兩隻手槍插在腰間,又操起一支微衝,示意其他人各取武器。
就在此時,聽到外面有人說:“這裡全是屍體!”
“撞門!嫌犯肯定躲在裡面!”另外一個人下令道。
屍體?嫌犯?衆人吃了一驚,同時明白在門外的不是什麼敵人,而是警察!
隨後,除了魏玄宇之外,其他人都扭頭看着齊風,希望他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齊風也是一臉茫然,但卻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搖了搖頭,他不可能對警察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