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終於完全覆蓋住了帳篷,連同身邊的那座扎曼雪山,不同的是扎曼雪山的山頂懸掛着那輪半月,半月的光輝如同一道屏障保護着整座雪山,而在山腳下的帳篷卻好像被黑暗大軍攻克的城堡——周圍圍滿了十來只跳屍。
跳屍的身體僵硬,無法如同其他行屍一樣自由活動自己的身體,又因爲帳篷口狹窄,所以根本無法進到帳篷內部去,只能擁擠在外,不斷地跳動着自己的身體試圖擠進帳篷裡去,但那都是徒勞的。
果然是跳屍!還好,提前做了準備。吒翰憋住氣,扯下腰間的那塊浸了烈酒與尿液混合物的白布,擋在口鼻之上,以免不小心吸入了屍毒,同時也表明自己做好了與跳屍廝殺的準備——只有用利器切破跳屍的身體,纔會溢出屍毒。
山坡上,李乾鈞縮緊了自己的身體,又擡手將旁邊的牛糞覆蓋住牧民長者的頭頂,並且叮囑道千萬不要亂動,無論感覺多難受都不能取下頭頂的牛糞。牧民長者低聲問爲什麼?李乾鈞簡單解釋道:“頭頂有精氣之孔,活人的氣味會被死物所覓,通常都是因爲覓到了體內瀉出的精氣。”
牧民長者不懂,輕輕搖頭,剛一晃動腦袋,牛糞塊就掉落了下來。李乾鈞立即抓起來一塊,又放置在牧民長者的腦袋上面,輕輕晃動手指讓其千萬不要再動了。
李乾鈞的解釋很簡單,卻並未說明,人的精氣分得很細緻,其中恐懼和害怕又是其中的一個分支,頭頂的精氣之孔中通常分泌出來的就是代表恐懼和害怕的物質,而部分死物又能清楚聞到那股氣,對它們來說那如同是人體的腎上腺一樣可以令它們興奮,也有了民間傳說中的那種:你不怕,則無害。
“吒翰,該動手了!”李乾鈞縮着頭躲在岩石後面喃喃道,雖說他清楚帳篷中的吒翰聽不到,但眼下這種情況,以吒翰的能力對付這十來只跳屍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
李乾鈞喃喃自語的同時,吒翰手中的長槍已經刺了出去,刺向帳篷外的幾隻跳屍,長槍穿過三隻跳屍的身體後,吒翰再用掌心重重一推槍身的尾端,將那三隻被穿成一串的跳屍給送了出去,自己也奔向門口。
衝出帳篷外後,吒翰擡腳將長槍串住的跳屍踢開,槍頭再一轉,順着頸脖的高度畫了一個圓,隨即周圍五隻跳屍的腦袋齊齊落地,即便如此,跳屍的身體依然還在活動,頸脖處也滲出黑色的血水來,血水遭遇空氣立即化成了一陣陣的黑煙,那就是屍毒。
吒翰下意識捂緊矇住口鼻的白布,後退了幾步,原本想要退回帳篷內去,轉身卻發現一隻跳屍面朝他的後背已經堵住了退路,可並未趁機向他發起進攻。此時的吒翰突然意識到不好,再看左右,剩下的跳屍已經用雙手開始拔下帳篷周圍貼着的黑金符。
糟了!吒翰知道不對,趕緊轉身就向山坡上方逃去,再也不管剩下的那些跳屍。
跳屍是沒有思想的,只有原始的攻擊,能作出這種事來只有一種原因:那就是有人在背後操控這些怪物!不,不是人,也許是其他什麼東西,因爲人不會害怕黑金符,既然不怕,也不會控制跳屍去一一揭下。
那會是什麼?吒翰向山坡之上狂奔而去,下方的跳屍依然在瘋狂地抓扯着帳篷上方的黑金符,沒有多大一會兒就將黑金符完全扯下,又徒手將那帳篷給拆卸,跳躍着身體在那張方桌之上踩踏着,直接毀了那桌子上擺放的陰鬼宴。
奔在山坡上的吒翰看清楚這一切,心中立即明白跳屍爲何要那樣做了——爲餓鬼開路!
餓鬼不可能控制跳屍,死物與死物之間也許能相生,但無法相剋,更談不上制約和控制,那麼背後一定有某種東西在控制着跳屍和餓鬼,餓鬼原本是沒有實體的東西,必須以人或者動物的身體作爲載體,再者扎曼雪山有餓鬼那是一部分異術者都知道的事情,其原因就是因爲那種珍貴的雪霽玉樹。
有人挖出了雪霽玉樹,控制了餓鬼與跳屍,但那也說不通,對方是人,又會如此高端的異術,完全不需要在黑夜之中幹出這種事情來?吒翰看向山坡的另外一面,李乾鈞和牧民長者就躲在那裡,先前他拔腿逃走,就是爲了吸引那些跳屍的注意力,沒有想到跳屍也不追他,只是在那毀壞帳篷和陰鬼宴。
手持長槍的吒翰注視着山下毀壞帳篷後原地跳躍的跳屍,而此時有一雙眼睛也躲在暗處盯着吒翰,它的目光從吒翰的雙腳移動到腰部,又從他的腰部跳轉到他右手緊握的長槍之上,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吒翰的後頸……
剎那間,吒翰感覺後頸一陣發涼,猛地轉身看向自己的左後方向,總覺得那裡有什麼東西,那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直覺,也是後殮師天生的一種感應,無論是對死物還是活物。
那是什麼?那有什麼?吒翰握緊長槍,轉身就準備向那個方向奔去一查究竟,轉身沒有走上十步,就聽到另外那面山坡傳來了牧民長者的驚呼,只得扭頭向李乾鈞的方向跑去。保護西夏王族後裔是他的職責,等同於守護着炙陽簡的秘密一樣。
山坡的另外一面,牧民長者張大嘴巴看着出現在眼前的那個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血人,說是人,他不願意承認,可那東西有頭顱,有四肢,甚至雙腿之間還有很明顯的男性特徵,隨着身體的移動而左右晃動。
李乾鈞縮在岩石後,不敢出聲,也無法叮囑牧民不要害怕,因爲用牛糞是在草原上唯一躲過這些死物追蹤的辦法。牧民長者一開始也是憋了一口氣不敢出聲,可當那怪物走近,緊緊盯着牛糞下面的牧民長者時,長者終於忍不住開口大聲叫了出來——因爲那怪物明明就是他們家族中的長子!
牧民長者認得長子門牙下方有一塊缺口,是前些年不小心摔跤磕在石塊上留下來的,而那沒有了嘴脣,只露出白森森牙齒,還有泛着血光牙齦的怪物門牙下方也有一模一樣的缺口。
天下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一個怪物和一個人有着相同的特徵?有,但不會發生在這裡,所以牧民長者立即意識到眼前這個怪物是自己家族中長子所變成的,驚訝之餘什麼也不顧,張口就叫出聲來。
“完了!”李乾鈞知道躲不過了,只能在牧民長者張口大叫,而那怪物反倒也吃了一驚的時候,飛身起來先下手爲強,揮動放在旁邊的長刀直接向那怪物的頸脖處砍去,勢必做到只要一擊就砍下對方的頭顱來。
那怪物見李乾鈞躍起揮刀砍來,雙手向左側一擡,想要用手擋住那長刀的攻勢,卻沒有想到那長刀直接砍斷它的手腕,連同它腦袋一併砍了下來。
怪物雙手和頭顱被砍下來之後,身體抖動了一下,還未進行下一個動作,吒翰就已經出現在牧民長者和李乾鈞頭頂的岩石之上,揮舞長槍刺穿了那怪物的身軀,又頂着怪物的身體向山坡下一陣狂奔,同時喊道:“跑!上雪山!”
李乾鈞應了一聲,拽了那牧民長者就向雪山上方跑去,而此時下方的吒翰卻感覺到明明被自己制住的怪物,突然間紋絲不動,雙腳好像在地上生根一般,立即低頭向下看去,果然看見那怪物的雙腳與地面凍結在了一起。
怎麼可能?只是一瞬間!李乾鈞鬆開長槍,側身拔出自己腰間的短刀就向那怪物雙腿割去,蹲下的同時,清楚看到怪物身後有一個白影閃動,再定睛一看,白影已經消失。
而白影先前站立過的地方,卻有陣陣雪花緩慢飄下……
今日並未下雪!而那雪花爲什麼只從那一小塊地方的上空飄落呢?吒翰在砍斷那怪物的雙腿,拔出長槍急退好幾步後,看着那片先前白影站立過的地方。
寒意,撲面而來的寒意,如同一桶冰涼刺骨的水直接從頭頂灌下一般,吒翰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凍結了,身體也變得僵硬了起來,立即低頭看腳下,發現雙腳旁邊的地面有寒冰在慢慢凝結,立即向後一翻,跳上岩石,再看先前站立過的地方早已結成了一片寒冰,如果自己不及時閃開,恐怕雙腳也會像那怪物一樣被凍結。
只有陰間的寒氣纔會導致結冰如此迅速,難道說周圍有陰陽縫被打開了嗎?不可能!扎曼雪山因爲有炙陽簡,所以絕對沒有陰陽縫的存在!那會是什麼呢?
吒翰站在那,凍得渾身瑟瑟發抖,心中的寒意早已超過了身體表面所感受到的那股寒冷,而此時答案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但他卻渾然不覺。
依然是那團白影,白影的周圍依然飄散着雪花,就在吒翰轉身來看向扎曼雪山上,想要找到爬上山去的李乾鈞和牧民長者時,白影也輕輕貼着他的後背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那上下微微合攏又張開,泛着桃紅的嘴脣也向吒翰的後頸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