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半桶水,發什麼呆?幫一把,就在這個位置,拿住。”判官抓過胡順唐的手,握緊棺材釘對準夜叉王胸口的某個位置,笑道,“就算人把生與死都看淡了,但感情還是沒有辦法看淡,沒有感情的人是很可怕的。”
判官說完咬住了夜叉王的手指,含住手指後唸了一堆胡順唐根本聽不懂的話。隨即又抓住胡順唐的手拼命向下一按,棺材釘立刻刺入了夜叉王的胸口。夜叉王還在抓賀晨雪的雙手停住了,分別按住了胡順唐和判官的胸口,雙眼瞪大看着他們。
就在這一瞬間,胡順唐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判官是準備殺了夜叉王!?
這個想法剛從腦子中閃出之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胡順唐和判官給彈開。胡順唐摔倒在地上,而判官則撞在牆壁之上,昂起的頭慢慢垂了下去。
“喂,半桶水!”
胡順唐聽到這個聲音立刻朝判官看去,卻發現地上的夜叉王在對他招手:“你還真是個半桶水,看這邊,在這呢。”
成功了?
這不是夜叉王,而是判官?
和夜叉王轉換身體後的判官,抹去嘴角的鮮血慢慢站起來,取下了多功能武裝帶,扔到夜叉王的腳邊,再向胡順唐伸出手去:“那一罐子五禽骨粉送我吧,沒有了那東西,我沒辦法讓晨雪跟我回去,剩下的事情就靠你們了,加油!幫我照顧好那個混蛋。”
胡順唐依然不願意相信那是事實,但還是將五禽骨粉的罐子交到了判官的手中,判官拿着五禽骨粉,在賀晨雪的鬼魂身邊小心翼翼地抖落了一個圈,隨即塗滿了自己的小手指,用小手指勾起了賀晨雪的手,蹲下來看着面無表情的賀晨雪說:“晨雪,爸爸對不起你,但是爸爸說過,不管你去什麼地方都得照顧你,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爸爸和你拉鉤……來世只希望還能再當你的爸爸,再苦再窮都不會離開你的身邊。”
判官說完此番話後,起身來勾起賀晨雪的手指頭,調頭向陰陽縫的方向走去。此時,正在飄向吊橋方向的部分鬼魂都停止了動作,僵硬在那個地方,從外面看去,胡順唐等人好像就是活在一幅水墨畫中的活人,讓人驚歎。
判官捂住自己的胸口,勾住賀晨雪的指頭慢慢走着,走上幾米就灑上一些五禽骨粉。走了兩步後,又轉身看着胡順唐和莎莉道:“在那副身體的鞋子下面,有個暗格,裡面藏着一張密封的紙條,這些年我沒有閒着,終於找到了,該怎麼做,你看着辦,但不要讓那個混蛋知道,不要讓他回憶起曾經的事情,這對你們都沒有什麼好處。”
說到這,判官衝莎莉微微一笑道:“小姐,你的歌唱得很好,我永遠都會記得,雖然那不是送給我的,謝謝。”
判官轉身的時候,胡順唐發現他有意無意地看了彭佳苑一眼,想說什麼卻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胡順唐和莎莉並肩站在城門內,看着判官帶着賀晨雪慢慢走着,行了一陣,判官終於倒在了雪地之中。胡順唐見狀趕緊追了出去,追了沒有幾米,前方卻颳起了一陣巨大的風雪,他只得停下來……風雪過後,他慢慢放下手,清楚地看到判官蹲在雪地中抱着賀晨雪,臉上帶着夜叉王曾經少有的那種溫馨的微笑。這個情景和他當初進入僞陰間那扇大門時,看到夜叉王抱着那個無名小女孩兒一模一樣。
明白了,喜馬拉雅山的猴子對嗎?進入那個地方之前,你想的是什麼,那麼就會看到什麼。夜叉王早一步進入那扇大門,心中想的是賀晨雪,於是便看到了賀晨雪,即便那僅僅只是個幻象而已。
風雪越來越大,完全包裹住了判官和賀晨雪兩人,一陣狂風吹過,那裡已不見一人一鬼的蹤影,只剩下雪地中那個裝有五禽骨粉的罐子,就好像是兩個雪人被狂風徹底吹散了一般。
胡順唐漫步走上前去,揀起那個罐子,捧在手中,呆呆地看着陰陽縫的方向。
莎莉抱着彭佳苑追了上來,問:“他們……他們去哪兒了?”
“也許,真的去陰間了吧。”胡順唐抱緊了罐子,重新裝回了揹包內。
“判官和夜叉王真的是一個人?”莎莉依然不願意相信這一點。
“我記得,醫學上說,某種情況下,靈魂的分離和人的精神分裂有些類似。我想也許是夜叉王在李朝年教他脫離原先的身體時,故意想拋棄曾經的良知,卻不注意留下了什麼東西,而那個意識卻一直存活在原先的身體內,變成了判官所說的活死人。”胡順唐伸手摸了摸彭佳苑的頭,“我不知道是奇蹟,還是夜叉王拋棄賀昌龍身份的時候故意留了一手,亦或者是李朝年故意而爲,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賀昌龍已經走了,留下的只有那個夜叉王。”
是的,賀昌龍已經走了,完成了他的心願,帶着他的女兒走了,雖然他將身體留了下來,交給了最需要這副身體的另外一個自己。
再來到已經進入判官體內的夜叉王前時,胡順唐在其鞋子上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一個暗格,裡面裝着一個塑封袋,打開塑封袋中還放着一張摺疊過的紙片。
胡順唐打開摺疊後的紙片,看着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字,還有旁邊複印上去的幾張極小的彩色照片後,立即明白了判官在離去前交給自己的是什麼東西,說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在莎莉湊過來看的時候,他立即將那紙片收好,裝在口袋中,擡頭時卻看到夜叉王坐在那盯着自己,往旁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半桶水!你……看什麼呢?”
胡順唐盯着夜叉王,伸手晃動了一下,問:“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認識個屁!誰……認識你這個半桶水!”夜叉王繼續罵道,掙扎着要起來,起身看着自己滿身的紋身,十分詫異,自語道,“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這傢伙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也許是件好事。胡順唐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伸手去摸夜叉王臉上已經凍成冰條的淚痕,卻被夜叉王一巴掌打開:“真噁心!你……有女朋友,幹嘛對我動手動腳的!?”
胡順唐只是看着夜叉王傻乎乎的樂,也不回答,夜叉王再摸向自己臉上的時候,原本那些凍成冰條的淚痕,卻奇蹟般的化開了。
此刻,帶着一臉怒氣且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夜叉王依舊是淚流滿面。
“喵嗚……”
一聲貓叫從城門上方傳來,貓叫聲後不僅是胡順唐等人擡頭,就連飄散在周圍的那些鬼魂也紛紛四下尋找着那聲貓叫的來源處。
又是一聲貓叫,這次胡順唐聽清楚了,奔出城門內,來到吊橋上擡頭看去。在那裡城門上方的箭垛之間,蹲坐着那隻自己曾經在地鐵中看到過的白貓,白貓搖晃着尾巴,昂起頭來目光放在胡順唐的身上,隨着尾巴的搖晃,周圍箭垛處爬出來的各色的貓越來越多,終於站滿了所有箭垛間的空當處,保持着和白貓一樣的姿勢。
終於還是來了,胡順唐低頭轉身,看向吊橋另一頭的那扇大門,和自己預想的一樣,那隻黑貓蹲坐在那裡,在其身後坐滿了黑壓壓的貓羣,根本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隻。
貓羣的出現,導致那些鬼魂開始調轉方向,胡順唐看着那些數量其實並不龐大的鬼魂,心中有了一個疑問:陰陽縫如果被打開,跑出來的鬼魂僅僅只是這些嗎?
如果有其他的,又去了什麼地方?會不會順着那塔身內部已經到達了地面,就算那些鬼魂只能造成恐懼,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可還有腐液蜈蚣呢!
想到這,胡順唐背脊一陣發涼,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一樣,所帶來的結果根本無法想象。
“嘻……”
胡順唐被腐液蜈蚣們的叫聲拉回了現實,擡眼看向四周,吊橋上,城牆上,除了貓羣所佔據的位置,幾乎處處都有腐液蜈蚣的存在。但貓羣好像是訓練有序的軍隊,將腐液蜈蚣包圍在了吊橋和城門之間,讓它們無法繼續前進,也沒有辦法後退。
那些鬼魂和腐液蜈蚣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貓羣又是幹什麼的?
“救命啊!救命啊!”在吊橋上縮成一團的況國華終於崩潰了。腐液蜈蚣和那些如墨般的鬼魂帶來的恐懼感已經讓他臨近了崩潰點,他鼓足了最後一絲勇氣想要逃離,奔向吊橋對面的那扇唯一可以離去的大門時,卻看到了突然出現的貓羣,瞬時間心理最後一道防止自己崩潰的防線被衝破了,抱頭哭喊了起來,轉身就向城門的方向跑去。
跑過城門下時,夜叉王伸手要去拉況國華,卻被他的體重直接拽倒在了雪地上,況國華髮狂似地向城池的中心位置跑去,而珍霓哥卻跳了出來,向着他剛逃離的吊橋奔去,與此同時,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喝停住了還在發狂奔跑的況國華:“站住!”
原本還在奔跑的況國華突然剎住腳步,站立在雪地中,隨即慢慢轉身看着喝停自己的那個人——彭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