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的話,端木暄心裡,頓時一疼!
想要反轉過頭,卻因他的手臂不能成行。
端木暄緊握住他的手,讓他感覺腹中胎兒的動作:“在這裡,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當初,我既是負氣出走,卻仍是留下了這孩子,你……還覺得我不在乎你麼?”
輕輕的,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垂眸,凝望着自己大手之下的肚子,赫連煦微閉了閉眼。
“皇上?!”見他一直不出聲,端木暄不禁視線上移。
“你啊……是朕的剋星!”
覆在端木暄肚子上的手上擡,十分寵溺的揉散了她的髮髻,赫連煦滿眼寵溺的對她輕嘆一聲,而後穿靴下榻。
今夜,他仍是要到煙華殿去。
目送赫連煦離去,迎霜便又和翠竹一起進來。
行至端木暄近前,迎霜和翠竹相識一眼,皆都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卻誰都不曾言語。
沉默片刻,端木暄微仰起頭:“你們有什麼話,直接說了便是!”
“娘娘……”
迎着端木暄的視線,翠竹不無擔心的道:“您總是這樣把皇上往外推,只怕會讓皇上與您離了心。”
“是啊!”微微頷首,對翠竹的話,迎霜大表贊同。
古來帝王,有幾個長情的?
但是赫連煦最近對端木暄,卻好的沒話說。
這,本是好事。
可她偏偏每回都把人往外推。
無論是迎霜,還是翠竹,都覺得若是長此以往,說不定以後,成了習慣,皇上便不會再來鳳儀殿了。
知道兩人在擔心什麼,端木暄心下哂然。
“若皇上心裡真的有我,即便我再怎麼趕,他還是會回來的。”輕輕一嘆,她不再多言,有些疲憊的躺在玉榻上。
過去幾年,她爲活着而活。
在宮中,誰都不曾做到真正相信。
但如今,她真的想要試着相信。
相信太后,也相信她心裡愛着的那個男人……
————
煙華殿,燈火闌珊。
倚立殿門前,望着殿外如水夜色,仇婉若面色沉靜,不疾不徐的等着。
過去幾日,每日赫連煦都會忙到很晚。
但,不管有多晚。
他最後都會來煙華殿就寢。
只這一點,便讓得了福壽宮的阮寒兒,嫉妒的整夜無法成眠。
今夜,比之以往的,已然晚了半個時辰。
心中疑惑之際,她已然派人到翌庭宮打探。
她,並非是邀寵之人。
卻爲達某些目的,不得不做邀寵之事。
“娘娘……”
略爲尖削的聲音響起,她派去打探的小太監自殿外進來。
“皇上呢?可是還在忙着?”黛眉微蹙,她輕聲問道。
低眉斂目,小太監輕聲回道:“今兒個,娘娘還是別等了,早些歇了吧!”
聞言,仇婉若的眉心,蹙的越發緊了些:“你這話何意?”
“翌庭宮的鄧順公公說,皇上戌時便離了翌庭宮,這會兒該是去了皇后娘娘的鳳儀殿……”說到最後,小太監的聲音幾乎細弱蚊蠅。
心下一窒,仇婉若雙眸微眯。
隨着眯眼的動作,她絕美的五官,瞬時冷凝。
冷到,就快要結成冰了。
甫一進殿,赫連煦看到的,便是仇婉若那張冷凝的俏臉。
“愛妃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麼?”不等仇婉若反應過來,赫連煦已然來到她的身邊,伸手,攬上她的肩膀,他語氣冰冷的問道。
“嬪妾參見皇上!”
盈盈的福下身來,臉上的冷凝退去,仇婉若脣齒含笑。
“起來吧!”
擡手扶起仇婉若,赫連煦扶着她往寢殿走去。
“方纔的時候,嬪妾想着,皇上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來,大約今日就不會來了。”進入寢殿,扶着赫連煦坐在榻上,仇婉若蹲下身來,親自爲他脫靴。
腳下的龍紋錦靴,再次被脫下,赫連煦眉頭一蹙:“天色已然這麼晚了,你不睡,就是在等着朕過來?”
抿脣而笑,笑的如花般嬌豔,仇婉若回以他輕輕一笑。
看着她的笑靨,赫連煦神情微愣了下。
她的臉,長的像極了過去的惜兒。
連笑起來的樣子,都像極了她。
可……自從再相認之後,成爲了端木暄的司徒珍惜,便很少像如此這般,毫不吝嗇的對他展顏而笑了。
心下微動,莫名的,伸手撫上仇婉若已然結痂的側臉,赫連煦的眼底,滿是柔情:“若朕不來,你豈不是白等了?”
“嬪妾所等的,是自己的夫君,怎能用得上那個白字?”伸手抓住他的大手,仇婉若眼中閃過一抹明慧,並揚起一抹過去自己學了無數次的嬌俏笑弧:“皇上今日不來,嬪妾明日再等,明日若皇上仍是不來,臣妾還有後天……”
她的眼神,是那麼熟悉。
還有她的笑……
心絃微動。
伸手,將仇婉若拉入懷中,不等她把話說完,赫連煦便俯下身來,狠狠的吻住她的雙脣。
此刻,他竟有種錯覺。
覺得眼前的女子,纔是他的惜兒。
沒想到赫連煦的吻,會來的如此之急。
仇婉若嬌吟一聲,喘息着迴應他的熱吻。
許久,一吻中落。
看着懷裡面色酡紅,氣喘吁吁的女子,赫連煦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色彩。
被他炙熱的眼神,看的微微發慌。
感覺自己好似不着寸縷的呈現在赫連煦面前。
仇婉若低垂下頭,以此屏去心中忽然涌起的緊張之意。
“咦?!”看到他手上的傷,仇婉若咦了一聲,便執起他的手,輕聲喃道:“皇上的手,該換藥了。”
垂下眸華,睇着手背上端木暄所綁的結節,赫連煦輕道:“這點小傷,不礙的。”
“在皇上身上的,怎會有小傷?”
嗲怪一聲,仇婉若離開他的懷抱,緩步櫃前,自裡面取了早已備好的金創藥和紗巾。
見狀,赫連煦雙眼之中迸發出兩道精光。
迎着他的目光,仇婉若輕聲解釋道:“今日嬪妾在翌庭宮的時候,便瞥見皇上手上有傷,自那裡回返,便到太醫院去取了金創藥來。”
“愛妃有心了。”
眸中,閃過釋然之色,任仇婉若拉過自己的手,赫連煦面色淡然。
將藥置於榻上,仇婉若文雅一笑。
半跪下身,她輕解赫連煦手上的紗巾,開始爲他處理傷口。
宮裡的藥,皆是上品中的上品。
經過一日的功夫,赫連煦手背上的傷,跟仇婉若臉上的傷一般,已然結了新痂。
輕輕的,拿起藥瓶。
仇婉若將裡面的藥粉,緩緩灑落在赫連煦手上的傷口上。
“嬪妾小的時候,如若受了傷,孃親只要如此,嬪妾便不覺得疼了。”眸華輕擡,與赫連煦對視一眼,仇婉若嫣然一笑,在他炯炯的視線下,仇婉若吐氣如蘭,對着他的手背,哈着熱氣。
身上,彷彿穿過一道電流。
因她的動作,赫連煦心神俱震!
彼時,在司徒府邸,司徒珍惜爲他敷藥的時候,也會如此親暱的在他的傷口上哈着氣,且……那個時候的她,也曾說過,只要如此,他便不會疼了……
“皇上……”
見赫連煦一臉怔愣,仇婉若不禁出聲輕喚。
她,早已料到,他會有如此的反應。
在這一刻,她忽然間覺得,眼前這個坐擁天下的男人,是何其可悲?
只因,此刻他心裡所想着的,是一個已然香消玉殞多年的女子。
而她,則花費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在學着那個女子的一顰一笑。
“惜兒……”
口中喚着的,是司徒珍惜的名字,赫連煦眸中,有着揮之不去的柔情。
微一擡手,他將仇婉若重新撈入懷中。
“皇上,你的手……”
驚呼聲中,對上赫連煦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仇婉若的聲音,皆都消失在他的口中。
她,不是沒聽到他口中喊的名字。
只是,從一開始她就知道。
進了宮後,她只有倚仗着那個名字,才能安全過活。
紅紗輕落,微微搖擺。
此刻,本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卻不期,一切的美好,被殿外一陣忽然想起的腳步聲所打斷!
“皇上……”
榮昌的聲音,略帶些許急促。
停下手下動作,赫連煦的眉頭,十分不悅的皺起:“何事?”
緊接着,榮昌的聲音再次傳回:“啓稟皇上,邊關急報,離國異動!”
離國,與大楚西防接壤,一直雄踞西北。
與大楚,南嶽,互相牽制,成三國鼎立之勢!
此刻,聽聞榮昌說離國異動,赫連煦的臉色,驀地一沉,不及仇婉若多想,他便將之一把推開。
“皇上……”
嬌呼一聲,仇婉若眼看着他披上外衣,然後如風一般,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寢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