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苗頭不對,端木暄用上了激將法:“皇上不會是怕輸,所以不敢跟我賭了吧?”
“朕說過不賭了麼?”
赫連煦反問一聲,面上的表情,不見一絲波瀾。
擡手,輕撫端木暄鬢角的碎髮,他輕問道:“這一次,你想跟朕以什麼爲賭注?”
眉心輕顰,端木暄問:“皇上會以我所說的賭注爲準麼?”
微微頷首,赫連煦泰然自若的道:“只要你想要的賭注,是朕能夠滿足你的。”
“皇上一定可以滿足!”輕笑着,看着他,端木暄沉吟片刻,微揚起脣:“我想要搬離恩澤殿!”
因她的話,赫連煦的手,驀地一僵!
薄脣一抿,他將端木暄扶起:“你不想每日陪在朕的身邊麼?”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恬然一笑,端木暄解釋道:“我要搬離恩澤殿的理由有二,一則,歷代皇后,冊封之後,皆要入住鳳儀殿,暄兒自也不例外,二則,再過不了多久,我便該臨盆了,即便皇上表面做着寵愛惜嬪的樣子,我住在恩澤殿裡,還是會讓許多人眼紅不是?”
此刻,她要搬離恩澤殿。
並非是不想住與他日夜廝守。
而是因爲,這恩澤殿裡,素來都不是妃嬪久住之地。
若她一直如此甘之若飴的住下去,只怕過不了多久,仇婉若的風頭一過,她便又會成爲朝中某些勢力的眼中釘。
“看樣子,以後朕要半夜裡來回在鳳儀殿和翌庭宮徘徊了。”苦嘆一聲,伸出手來,赫連煦親自爲自己倒了杯熱茶。
舉杯,淺飲,苦澀之位彌散脣齒之間,他眉宇輕皺!
撲哧一聲,端木暄忍俊不禁。
“你笑什麼?”
見她偷笑,赫連煦沉聲問道。
緊抿了抿脣,端木暄瞳眸含笑,竭力忍住笑意:“皇上還是覺得這茶是苦的麼?”
看着端木暄如此模樣,赫連煦越發覺的不對勁了。
吶吶的,他一側眉梢挑起:“這茶本就是苦的,對麼?”
“皇上覺得呢?”
擡手,掩住自己脣角的興味,端木暄反問道。
“哼!哼!”
冷笑連連,知自己被眼前的小女人捉弄了,赫連煦將茶杯裡剩下的苦茶張開喝下。
“唉……”
見他明明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卻仍是喝下苦茶,端木暄不禁驚疑出聲。
怔怔的,不待她反應過來,赫連煦握着她雙臂的手,陡然收緊。
一聲驚呼中,端木暄眸華輕擡,卻見他的俊臉,已然近在眼前。
雙脣相交。
他的氣息,撲面而來。
雙眸微睜,眸中饒富興味,赫連煦將嘴裡的苦茶,一半嚥下,一半渡到端木暄的嘴裡。
“唔……”
嚶嚀的抗議聲中,端木暄脣角輕勾,滿是幸福的將苦茶嚥下。
此刻,她才知道。
有的東西,即便是苦的。
若是給的人不同,情境不同,也會變成甜的。
……
翌日。
端木暄一早起來的時候,赫連煦仍在朝堂之上。
不等赫連煦下朝。
她先行差劉姑姑去了鳳儀殿先做打掃,後又吩咐迎霜和翠竹收拾細軟。
用過早膳後,赫連煦仍未下朝,她便直接做主,讓人準備了鳳輦,搬離了恩澤殿。
時光荏苒。
大半年的光景一過,鳳儀殿內的擺設,與端木暄上次來時,已然大相徑庭。
原本,這裡的顏色,都是納蘭煙兒所喜歡的硃色。
但如今,這裡的一切,卻早已在端木暄舌戰羣臣之後,換成了她所喜歡的淺暖色。
立身鳳儀殿中。
想起以往在此發生的種種。
端木暄不由在心底感嘆!
過去,她絕對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會站在這裡,成爲這座宮殿的主人!
但如今,一切成行,恍然如夢!
大約巳時許,尚留在翌庭宮的翠竹來報,道是赫連煦已然下朝。
因在他回到恩澤殿時,才知端木暄已然搬離,是以,在恩澤殿,他直接暴跳,大發雷霆!
“皇上很生氣麼?”
手裡,正把玩着劉姑姑剛剛爲腹中孩子做的鞋子,端木暄睇着翠竹,輕聲問道。
想到赫連煦氣極的樣子,翠竹禁不住渾身哆嗦了下。
怯生生的瞄了端木暄一眼,她囁嚅着回道:“娘娘您是沒見,方纔皇上把榮總管都給罵慘了。”
聞言一笑,知道榮昌遭了池魚之殃,端木暄心下不禁一哂!
輕嘆一聲,將兩隻小鞋在桌上湊做一對,她復又問道:“皇上此刻在哪裡?”
“皇上本來是要來鳳儀殿找娘娘的……”翠竹仔細觀察着端木暄的臉色,道“可他在臨出門的時候,惜嬪娘娘去了……”
“婉若去了麼?”
淡淡的,並未有太多的情緒變化,端木暄只問了一句,便不再多問。
這陣子,赫連煦白日裡雖在恩澤殿陪着她,但到了晚上,一般都是到煙華殿就寢的。
因爲只有如此,皇上寵愛惜嬪的消息才能坐實。
不過這些,是端木暄要求的。
所以,她並不會酸溜溜的去吃那些無謂的閒醋。
午膳過後,外面陽光大好。
撤了膳具,端木暄斜倚在錦榻之上,懶得動彈一下。
見狀,劉姑姑笑着上前:“如今距離娘娘臨盆的日子就差一個來月了,您該適當的走動一下,這樣的話,等到臨盆之時,才能順遂一些。”
“劉姑姑這會兒又有經驗了麼?”含笑調侃劉姑姑一聲,端木暄懶懶的動了動,掙扎着便要坐起身來。
她知道,劉姑姑說的,是對的!
“過去太后曾先後生過長公主和皇上兩個孩子,懷孕的事兒,奴婢不懂,不過這方面的經驗,奴婢多少還是有一些的。”並未因端木暄的玩笑而絲毫不悅,劉姑姑上前,伸手扶了她一把。
“外面天寒地凍的,這御花園裡的景,本宮最近沒少看,都看膩了!”自錦榻上起身,端木暄看了劉姑姑一眼。
溫和一笑,劉姑姑提議道:“御花園往東,梅寒林裡的梅花這會兒子看的正豔,娘娘可以到那邊走走。”
“好主意!”
輕笑着,端木暄對迎霜招了招手。
迎霜會意上前,扶着端木暄緩步向外……
————
梅寒林,位於御花園以東,臨近初霞宮。
臘月,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個月,也是最冷的一個月。
如此時節,御花園裡的花,除去少數幾個品種,開的縈縈點點,其它的草木,都如冬眠一般,盡皆蟄伏。
唯花園以東,寒梅料峭處,芬芳盡顯。
梅香,隨風而來,泌人心脾,讓人心曠神怡。
在梅寒林前站定,入目所見,梅花朵朵,好不賞心悅目!
“這裡,還真是個散步的好地方!”
緩步前行,在一顆矮樹前停下腳步,端木暄輕輕擡手,攬起梅枝,輕嗅花香。
“那日後,奴婢便多多陪娘娘來此走動!”輕笑着,迎霜四下打量着面前的梅林,不禁脫口道:“看到這裡,奴婢想起了安陽城裡的海棠花海,那裡……真的好美!”
攬着梅枝的手,輕輕一頓!
倏然鬆手,任梅枝舒展,端木暄轉身看了眼正在欣賞美景的迎霜,心下悽然一嘆:“有的時候,之所以有美的東西,只因爲有很多不美的東西,需要它來遮掩。”
那裡雖美,卻是她所有親人的葬身之地。
聽端木暄此言,迎霜大約已然猜到,那片海棠花海,對她來說,也許意味着的並非是美。
眉心一皺,她看向梅林內處,卻見在不遠處,又一抹與梅林顏色極不相符的玄青。
“誰在裡面?”
一聲輕喝,她上前兩步,在端木暄身前站定。
只見,那抹玄青之色,因她的話,驀地轉身望來,與此同時,在她身後的端木暄,亦跟着望了過去。
但是很快,便見她神情一怔!
對方看到她的時候,似是也吃了一驚!
只見他眸露詫異,一路乘風而來。
“姑娘?你怎會在此?”出聲之際,那人眉頭微蹙,看端木暄的穿着和體態,他已然覺察到自己對她稱呼的不妥之處。
“駙馬爺,你我還真是有緣啊!”
此刻,在梅寒林裡賞花的,竟是長公主的駙馬——裴慕磬!
端木暄心道,她們還真是有緣。
前一次,在安陽,在海棠花海,她和他便曾相遇過。
如今,在皇宮內苑,在這梅寒林裡,她們又一次相遇。
想來,他是愛極了花香。
這才與她有了兩次相遇的巧合。
迎着端木暄的笑,裴慕磬乾笑兩聲:“臣,參見皇后娘娘!”
如今天下皆知,在這深宮之中,如今只有一位娘娘有孕,那便是皇后娘娘。
當初在安陽時,他便覺得端木暄氣質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