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落,不再給迎霜說話的機會。
端木暄翩然轉身,擡起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步出樹蔭之下。
在豔陽之下,她不曾回頭,不曾駐足,只緩緩前行。
此刻,她心中篤定,離灝凌,一定是最懂她的那個人!
若是不懂,他又何必深愛着她,卻又不肯娶她?!
那個人,只怕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性。
知道有朝一日,只要她恢復了記憶,便會重新回到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中去……
……
離開後花園之後,端木暄並未回到自己的寢宮,而是獨自一人,離開招淓殿,前往夜溪宮。
夜溪宮外,安以紳正對當值的宮人吩咐着什麼。
見端木暄獨自一人而來,他臉上含笑,連忙迎了上來。
“奴才給殿下道安!”
恭身,對端木暄行了一禮,安以紳笑吟吟的問道:“眼下這時辰,殿下不在招淓殿裡歇晌兒,怎會頂着這麼大的太陽獨自一人過來?”
凝眉,看着安以紳,端木暄輕道:“本宮有事要見皇上,請安總管通傳吧!”
聞言,安以紳面露難色。
見狀,端木暄的眉頭,不由緊皺幾分。
“怎麼?!”
“殿下來的不巧!”
垂首,對端木暄恭了恭身,安以紳輕道:“皇上批閱奏摺累了,這纔剛剛歇下,要不然……”仔細端詳着端木暄的神色,安以紳有些猶豫的提議道:“殿下晚些時候再來?”
低眉,端着安以紳的頭帽,端木暄脣齒開合:“本宮此刻,並非以端陽帝姬的身份要求見皇上,而是……楚國的皇后!”
心下一震,安以紳瞬時擡眸。
細細的打量端木暄一眼,見她正低眉斂目的盯着自己,安以紳乾笑了下,忙點了點頭道:“即使如此,那……娘娘哈請稍等,奴才立即進去稟報!”
言罷,安以紳轉身進入大殿。
轉身,望向空中豔陽,端木暄眉心緊蹙。
此刻,她的心,比之過去幾個月裡的任何時候,來的都要堅定!
她,一定要回去!
須臾,安以紳未曾回返,倒是自大殿裡步出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容貌清秀,算不得美豔,卻舉止端莊,舉手投足之間,皆有韻味涵入其中。
緩緩上前,白衣女子在端木暄身前微微福身:“見過帝姬殿下!”
眉心一顰,端木暄凝着眼前女子,不禁出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皇上身邊的女官。”輕輕一笑,卻不失芳華,女子再次略略福身,語氣清幽飄渺的說道:“姐姐來到離宮已然數月,合着我早該去見,怎奈一直有事在身,這才於今日相見。”
眼前女子,說話時無論是語氣還是分寸,都拿捏的極是得體。
即便端木暄知道,若對方有心相見,早該見着了。
但,她卻仍舊對眼前女子生不出一絲反感來。
脣角輕輕一勾,她輕聲說道:“是既是皇上身邊的女官,也該有自己的名諱纔是。”
女子輕笑:“我姓白,姐姐喚我鳳棠即可!”
她,是白鳳棠。
離宮之中,最特別的存在!
聽聞白鳳棠三字,端木暄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神,瞬間變了。
在皇宮之中,可用以鳳字之人,唯皇后一人。
但,自端木暄進宮以來,見過皇上,見過太后,卻唯獨不曾見過皇后!
可如今,眼前的女子,竟名中帶有一個鳳字。
除此以外,她雖自稱是皇上身邊的女官。
但,自她出來,便一直以我自居,從不曾自稱奴婢!
由此,便可知其身份之特殊。
“姐姐不是要見皇上麼?我現在便引你進去!”輕笑着,微微擡手,白鳳棠展顏一笑,靜等着端木暄向裡。
“有勞妹妹了。”
微微頷首,端木暄跟着白鳳棠進入大殿。
眼下,正值午後。
離灝遠正在夜溪宮內的寢殿裡小憩。
未曾在大殿停留,白鳳棠直接引着端木暄一路向裡,直至進入寢殿。
立身與龍榻之前,白鳳棠對端木暄輕笑了下,而後緩步上前,輕晃離灝遠的身子。
“皇上……別鬧!朕乏着呢!”
眉宇,有些不悅的輕皺了下,離灝遠擡手之間,便將白鳳棠正晃着自己的手拂掉,不曾睜眼,他咕噥一聲,便輾轉過身,面朝裡而睡!
白鳳棠嫣然一笑:“皇上,端木姐姐到了,此刻正等着你說話呢。”
白鳳棠的話,說過之後,躺在龍榻上的離灝遠,並未立刻有所反應。
就在站在不遠處的端木暄,以爲他又沉沉睡去之時,卻聽他悠悠一嘆,而後一臉不怨的自龍榻上坐起身來:“我就說當皇帝是個苦差事吧……連個安穩覺都不讓睡……”
輕嘆之間,他眸華輕擡。
悠悠的,對上端木暄半眯的星眸,他輕聲問道:“早前才見過,你這會兒卻又過來了,可是返回了,想走第一天路?”
“非也!”
臻首輕搖,端木暄輕笑了下,直接回道:“我來,是想讓皇上立即派人,到楚國提及兩國聯姻之事。”
輕咳數聲,離灝遠點了點頭:“今日你離開之後,朕便派了太子太保周超,攜朕御旨,前往楚國談及和親一事。”
暗歎一聲,離灝遠還真是雷厲風行。
端木暄正色說道:“如今,我尚未恢復以前的記憶,但……若以我的真實身份回到楚國皇宮,勢必一舉一動,皆如如履薄冰。”
微一思量,離灝遠詢問着她的意見。
“那你打算如何?”
脣角,冷冷一勾。
端木暄的眸中,閃過幾分清冷之意:“在那座皇宮之中,我本就如履薄冰。現下,與其一進宮便因人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而處處在暗處刁難於我,倒不如讓我撇去以前的身份,只以端陽帝姬的身份進入楚國皇宮之內。”
語氣頓了頓,端木暄又道:“還請皇上下令告知周超,只以端陽帝姬的身份與楚國和親便可,不必讓他與楚帝提及我的另一身份!”
既是,她想要親自撫育自己的孩子長大。
那麼……
無論到何時,何地。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辦法保全自己的性命。
若她是端木暄。
則楚國皇宮之中,太后不會任她在世安然過活。
但,若她只是端陽帝姬。
便成了身負兩國聯姻使命之人!
那樣的她,雖不能如她是端木暄時知道的多些。
但,對楚國,到底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沉吟片刻,離灝遠看了眼白鳳棠。
“之餘這點,你怎麼看?!”
迎着他的視線,白鳳棠輕道:“如今南嶽大兵壓境,既是我離國肯派出公主聯姻,楚國爲大局着想,便只有接受這一條路可走!只是……”
側目,看向端木暄,白鳳棠語氣微頓。
“只是什麼?!”
眉梢輕擡,端木暄輕問出聲。
白鳳棠苦笑:“只是如今楚帝尚未爲你發喪,若你不提前讓楚帝知道你的身份,只以端陽帝姬的身份前往,那麼……到頭來所得的,便不會是後位!”
那個人,尚未與他發喪麼?
聽了白鳳棠的話,端木暄的腦海中,閃現出不久前夢中所見的場景。
此刻,在她的心裡。
那個男子的五官容貌,竟越發清晰了些。
擡眸,見離灝遠眉目緊皺,她無所謂的苦笑着說道:“世上的女人,並非人人以後位爲生,既是他尚未爲我發喪,那後位到底還是我的,坐不住……且看我日後的心情再定!”
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人或是物。
她相信,即便她以端陽帝姬的身份重回楚宮。
若那個男人真心愛她。
便一定會知道,她……便是他的皇后!
如若不然……他便真的不值得過去的那個她深愛了!
還有其她人……
只要她身爲離國的帝姬。
只要她的存在牽扯到兩國之間的利益。
便沒有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再加害於她。
連太后……也不可以!
端木暄之所以如此提議,完全是出於保全自己的心態,不過她所提的這些,與離灝遠的計劃,並無違背之處。
既是她親自提出的,他也便直接應下,並差人快馬加鞭,追上週超,將聖旨送到他的手中……
……。
————
回招淓殿的路上,端木暄的神情,一直鬱鬱寡歡。
微微的,頓下腳步。
她閉上雙眼,竭力穩了穩情緒。
許久,她緩緩的睜開雙眸。
此刻,在她的雙眸之中,思慮重重。
又過了片刻,只聞她輕嘆一聲,便腳步一旋,擡步欲要向着自己的寢宮行去。
但,她的腳步,剛剛擡起,卻又因看到了不遠處所站之人,而再次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