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勢天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花飄零的身子扶正,正對着自己,似乎是想好好的看她最後一眼。
但花飄零表情卻顯得有些慌亂,趕緊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似乎不願意讓五行仙人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討厭,本來人家準備一直微笑的,讓微笑的人家在你心中成爲最後的記憶,但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流出來了,難看死了!”
花飄零躲閃着乾勢天的目光,有些強顏歡笑道。
“傻瓜,你一點都不難看!”
乾勢天的聲音溫柔,聽上去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他眼中閃現着異樣的光彩,就這麼溫柔的盯着花飄零,開口道:“飄零,還記得我將你娶進門的那一天嗎……”
“當然記得啦!”
花飄零已經擦乾淚水,滿臉溫柔的微笑着:“那一天你將我娶進門的日子正是整個百花谷對外封閉的兩年的日子……”
“哼!”
乾勢天突然冷哼一聲,接上了花飄零的話,道:“江湖上的那些草包們還以爲我剛躋身掌門,意氣風發之下放出狠話,才找到封閉起來的百花谷入口,然後經過兩年的時間才把你娶進門的,卻不想,咱們兩人很早以前就已經認識了,嘿嘿……”
說到最後,乾勢天的臉上,居然滿是得意之色。
“你還是那麼貧嘴!”
花飄零碎了乾勢天一口,而乾勢天卻並不在意,依舊嘿嘿的笑着。
“其實外界並不知道,百花谷是因爲潛在威脅的促使下,突現陰間入口,纔對外封閉起來的,而那些人也並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幫助百花谷建立了萬心堂……也正是在萬心堂建立完成鎮住瀰漫的陰氣後,你纔將人家娶進門的……”
花飄零的眼眸之中滿是回憶裡的迷戀之色。
“哼,我本以爲,陰間的入口需要花費五年的時間才能徹底鎮壓住其中的陰氣,但卻沒想到只用了不到兩年時間就已經將萬心堂建立完成了,不過,那什麼潛在威脅,我纔不管那些,哼哼,世界的命脈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我就不信仙界和陰間對此就一點也不過問!我又不是人間之主,我憑什麼去添這個亂子……”
乾勢天說起世界命脈的這件事,語氣之中滿是不滿。
“人間已經很久沒有出現界主了,不過,我們不要說這個好不好?既然你不在乎世界毀滅,那人家又何必去在乎這些呢……”
花飄零的聲音如水,她知道乾勢天並不喜歡談及這個話題,說到這裡,於是便轉移話題道:“也正是因爲你只花了兩年的時間就鎮壓住了瀰漫的陰氣,連你對外宣佈的五年都只用了不到一半就將我娶進了門,所以,你的聲望纔會水漲船高呀……”
“嘿嘿,都怪你,非要說只有等鎮壓住陰間的陰氣才准許我將你娶進門,我只不過是利用了這次機會,再次提升了自己的聲望罷了……”
乾勢天顯然也避開了自己討厭的話題,語氣之中充滿了一股對往事懷念的柔情。
夏樂就一直這麼靜靜的看着兩人打情罵俏,心底莫名的掠過一絲傷感,但卻不知是爲了將要逝去的上一世,還是爲了……爲了花飄零強顏歡笑的樣子……
兩人這一席話雖然只是單純的對往事的懷念,或者只是對今生不捨的情懷才說出的,但卻讓夏樂知道了不少隱秘的情況。
這一段談話之中,首先說明了兩人相識在前,並不是江湖傳言之中,五行仙人放下狠話之後,通過自己的努力就將花飄零娶進門的,這一段話,也顯示出了五行仙人的睿智於孤傲,睿智表現在他懂得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的聲望再次水漲船高,而孤傲則表現在他對其他門派不屑一顧的語氣……
自己這個前世,當真不愧是一個人物!
還有一點,那個關於世界命脈的潛在威脅,本來,夏樂就奇怪百花谷中爲何會有陰間的入口,而現在,通過兩人的談話,夏樂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只是,這潛在的威脅究竟是什麼?居然能讓人間和陰間貫通聯繫在一起!那麼,仙界呢……
夏樂心中不禁猜測:是否,仙界也跟人間貫通了起來?
“嘻嘻,可不是嘛,人家就是喜歡你這種聰明……”
聽乾勢天說到自己得意之處,花飄零也不禁掩嘴笑了一聲。
“嘿嘿……我……咳咳……”
乾勢天眼中溫柔瀰漫,剛想說什麼,卻突然一皺眉頭,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勢天,你……”
花飄零臉上立即動容,連忙伸出一隻手扶住了乾勢天,臉上滿是關懷之色。
“唉……”
重重嘆了一口氣,乾勢天衝花飄零擺了擺手,遺憾道:“看來,老子馬上就要歸位了……”
他這一句話中,包含着極不情願,甚至是有些無奈,不禁語氣上又兇狠了一些,說完這句,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再次看向花飄零:“飄零,我要走了,默默也會跟我一起走,我走了之後,你就一個親人也沒有了,聽我的話,從此之後你就隱藏身份重新嫁個好人家吧……千萬別爲了我……去做一些傻事啊……”
“不要,人家生是你的人,這一世就只屬於你,不過,人家不會想不開去做傻事的,因爲人家知道,像你這樣實力通天的大人物,終究還會回來的……”
或許到了離別的這一刻,花飄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水順着臉頰流淌了下來,可她卻還是強撐着嘴角的微笑,似乎真是要讓他最美的一面深深的刻畫進乾勢天的腦海之中。
“傻瓜,別哭了。”
乾勢天伸出一隻乾枯的手,輕輕撫去花飄零臉上的淚痕,愛憐的說道:“縱然我還會轉世投胎,但到了那個時候,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人家不信,你又在騙人家了!”
花飄零死死抓住乾勢天那隻替自己拭去淚痕的手,依舊微笑開口道:“人家一定會找到轉世後的你的……”
“唉,聽我的話,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乾勢天眼中似乎也有淚光閃動,想必這個一身實力通天的人,面對生死離別,心中也不禁動容了吧……
花飄零沒有說話,輕輕的撫摸着乾勢天的那隻手,靜靜的看着他,彷彿,看一眼便會少一眼……
兩人就彼此默默相視,眼波流轉之間,彷彿默契的訴說這一生的經歷與坎坷。
終於,乾勢天的身子忽明忽暗,夏樂也感覺到他體內的生命裡似乎將要走到盡頭。
在這最後關頭,乾勢天突然將自己另一隻手伸進懷中,從懷中掏出一本書籍,遞給了花飄零:“這裡面寫着五行齊聚之謎,等我歸爲之後,你就把這本書交給玄劍山宗宗主羅陽子吧……”
花飄零默默無言的接過乾勢天遞過來的書籍,眸子卻片刻沒有離開他的臉龐。
乾勢天的身子漸漸淡了下去,彷彿就這樣慢慢透明瞭開來,在最後一刻,他忽然深深呼吸,然後輕輕的說了一句:“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
隨着乾勢天最終遺言,這位叱吒江湖的風雲人物終於走完了他曇花一現般的一生。
他的身體逐漸在原地消失,最終化爲一陣輕風,遠遠飄走了……
而花飄零的眼眸之中,頓時就空洞了下來,她還保持着握着乾勢天那隻手的姿勢,似乎自己的手中還尚有餘溫。
“人家不會忘記你的……”
花飄零在這最後一刻,終於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
而這個時候,夏樂的心卻再一次緊張了起來,不爲其他,只爲乾勢天臨終前遞給花飄零的那本書。
他分明看到,書的封面上,赫然寫着“風雲虛幻”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