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虛影之中，是一位身穿七色法袍，頭戴金冠的老者。
老者手中託着一座虛幻的寶塔，身上仙光閃耀，將一座恢弘的大殿壓住。
“陛下，神庭崩塌，老夫無力護住整個萬界廣場，只能將萬界殿封鎮，等你歸來。”
段敏身前的需要高呼，身形與手中寶塔融合，然後撞在那大殿上，將整個大殿壓住，帶到虛無之中去。
“當年段成子執掌萬界大殿，陛下以仙界傳送之法教授，段成子執着於陣道，甘願研究陣法，執掌此地。”
高小玄伸手指指畫面中的身影，輕聲道：“這就是段成子，廣法天尊。”
這是一位以陣道勾連萬界的大能，若是不自封萬界殿，他必然能縱橫天地。
他完全可以跟其他大能一樣，隱藏在背後，獲得無盡逍遙，獲得前往仙界的機會。
可他選擇了封鎮萬界殿，保護神庭勾連萬界的總樞紐。
“廣法天尊……”韓牧野目光落在那虛幻的身影上，口中輕語。
這個名字他是在神庭寶庫的名冊之上看到過。
神庭寶庫之中四尊九元劍塔，其中三座被領走。
揚威將軍邵元，廣法天尊段成子，還有一位被抹去姓名。
虛影手中所執掌的，就是九元劍塔。
劍閣擁有穿梭世界之能，九元劍塔當然有空間之力。
用這件寶物鎮壓萬界傳送的樞紐，確實有可能。
“段敏，你可知現在段成子前輩在何處？”韓牧野看着段敏，輕聲開口。
段成子是段家老祖。
如果段成子選擇放棄鎮壓萬界殿，而是全心建立家族勢力，那段家恐怕也是上三天頂尖的大家族了。
段敏心中對自家老祖，恐怕各種情緒都有。
埋怨？
尊敬？
聽到韓牧野的話，段敏抱拳道：“陛下，段成子老祖鎮壓之地末將知道，只是能不能開啓萬界大殿，末將也不敢確定。”
段成子是鎮壓萬界大殿等待神帝歸來。
現在韓牧野雖然是神帝欽點的繼承者，可韓牧野並無重建神庭的心思。
韓牧野能不能得到段成子認可，將萬界大殿的總樞紐交出來，段敏也沒底。
“無妨，我也該去拜訪這位老前輩。”韓牧野面帶微笑，輕聲開口。
這些爲着一念執着，無數萬年堅定不移的大能修士，值得尊敬。
這些人，纔是修行界的真正底蘊與根基。
七日之後，韓牧野離開藥谷。
這一次，他只帶了三位神庭舊部軍將，神庭軍卒，還有高小玄。
黃老六他們坐鎮藥谷。
木婉與那些大妖交流，丹道上又有不少精進，正在閉關煉丹。
去尋找段成子這位上古神庭大能，去多了人也無用。
韓牧野帶神庭舊部還有高小玄去，反而好些。
他也有些好奇，廣法天尊段成子是鎮守萬界大殿之人，那坐鎮劍閣的那位，是揚威將軍邵元，還是被抹去姓名的人？
雖然跟劍閣關係不錯，但這等消息，人家也不會告訴他。
飛舟穿行虛空，看上去是重回御藥園。
不過在虛空之中半道轉向，往另外一處碎散的神庭墜落之地去。
“當年上古大能圍攻神庭的時候，其實不算隱秘。”看着前方碎散凌亂的虛空，高小玄輕嘆一聲。
世間哪有那麼多秘密。
何況各方大能串連，進行那麼大的一場行動？
只是神帝有神帝的心思，要借各方大能之手封鎮昇仙臺。
所有人都算到了自己所算的結果，卻忘記了人心。
神帝想要的結果，昇仙臺封鎮，仙界與此界隔絕，所有的修行者自在長生。
各方大能所想要的結果，神庭崩塌，此界再無人壓在頭上，逍遙長生。
他們都得到了自家想要的結果，可最終結果，卻不是他們想要的。
神庭崩塌，昇仙臺封鎮，昇仙之路斷絕，萬界分崩離析。
“世間之事，人力籌算終究有窮盡。”韓牧野搖搖頭，淡淡道：“盡人力便好。”
他現在要做的是開啓上古神庭時代的各種寶物，讓此方修行界興盛起來。
等到三千年後的昇仙臺開啓，能讓更多人飛昇仙界。
可就算他做的再好，他將自己所要做的事情說出來，就真的能得到所有人的一致擁護？
恐怕不可能。
他做的越多，越會讓那些大宗門感覺他有一統修行界，重建神庭之心。
這些大宗門是不可能甘心頭頂壓着神庭的。
開誠佈公的告訴所有人，他只是要拿神庭的寶物來壯大修行界？
誰信？
要真這般說的話，那些神庭舊部，還有依然心中念着神庭榮光的那些人，恐怕心就散了。
夏振虎，段敏他們這些人，不就是因爲心念神庭榮光，才依附歸順韓牧野。
就算韓牧野告訴他們，自己沒有重建神庭之心，他們也只當韓牧野隱藏自己心中所想，不願袒露。
如果韓牧野真的大張旗鼓宣佈自己不會重建神庭，麾下神庭舊部離散，各方鎮守那些神庭資源的強者，也不會將手中資源交給他。
所以韓牧野感慨，盡人力就好。
真的能做到哪一步，他自己也不知。
亂石虛空之前，段敏手中握着半截斷玉。
那是一塊從玉珏上斷裂，透着絲絲靈光的玉片。
段敏將自身的血脈力量灌注在玉片之中，玉片散發青色的光暈，其中一道血絲透出，往虛空之中牽扯過去。
段敏面上一喜，引動血脈之力，飛身衝向前方。
飛舟在他身後，撞開碎石，急速飛遁。
段敏的速度不慢，幾乎是直線穿行。
沿途遇到些虛空之中生存的異獸，緊隨其後的軍陣都會出手，將這些異獸斬殺。
三日之後，段敏手上的玉片震動，牽引的血絲斷去。
“就在這裡！”段敏激動擡頭，看向前方一片虛無之地。
不是真正的虛無，這裡還有散落如星辰一般的隕石。
可當段敏一步踏出時候，整個人身形不受控制的扭曲。
若不是高小玄擡手以山河筆將他鎮住，他的身軀說不定直接就被撕扯成碎片。
“空間之力。”高小玄看一眼心有餘悸的段敏，低聲開口。
空間之力乃是世間力量的巔峰，與時間之力並存。
不管是段敏還是其他人，在這等力量面前，毫無反抗之能。
高小玄手中山河筆一揮，繪製出連綿的山河峰巒。
可這天地峰巒落在前方，卻直接崩碎。
他轉過頭看向韓牧野。
“陛下，末將試着用血脈牽引力量，看看能不能喚醒段成子老祖？”段敏也是轉頭，向着韓牧野躬身開口。
韓牧野擺擺手，緩步上前。
“前輩已經自封神魂，此方天地乃是萬界大殿力量逸散而形成。”
目視前方，韓牧野身上，有着一道虛幻的靈光閃動。
“我去吧。”
“你們在此地等我。”
韓牧野說完，擡步往前走去。
高小玄他們猶豫一下，立在原處未動。
這裡的空間力量之強，他們就算想跟隨也無力。
韓牧野走到剛纔段敏所到之處，一股空間大力壓下，他身周的空間之力震盪，與其相合，激發璀璨的靈光。
流光一閃，韓牧野的身形消失在原處。
高小玄手持墨筆，神情肅穆。
段敏目光看着前方虛幻之地，沉聲道：“原地戒備，等待陛下歸來。”
手持長槍的軍陣應和，列陣而立。
虛幻，流光，韓牧野面前看到的是一根根空間之線。
如果不是精修空間與時間之力，面對此等環境，他恐怕早已迷失。
他一步步前行，每一步都踩在那交錯光線的節點上。
“好厲害，一步便是千萬裡，這等陣法，確實能穿行萬界。”目光落在身前一道道的光線上，韓牧野低聲開口。
這裡，他只要一步踏錯，就會被傳送到無數萬裡之外。
關鍵是現在的各處傳送之陣已經封堵，他要是落在這些大陣之中，恐怕就會一輩子無法脫身。
“陣道之力與空間之力結合，藉助神庭鎮壓天地的力量，才能勾連萬界。”
“因爲神庭崩塌，萬界大殿的力量削弱，也有跟着崩塌之危，所以，段成子前輩纔會以自身力量封鎮此地。”
韓牧野口中低語，擡起手，指尖靈光閃動，壓在一條淡淡的光線上。
這條虛幻的光線彷彿實體，在他的手指尖輕輕顫動。
“我要去見段成子前輩，就要去萬界大殿。”
“這裡的每一根光線，其實都連着萬界大殿。”
他的雙目之中透出靈動，似乎看透了時間與空間的本質。
輕輕將指尖的光線勾住，他面上閃過一絲凝重。
“只要順着這光線，就能到萬界大殿。”
“可萬界大殿也封鎮了，傳送之力不在。”
“落在其中，也會就此無法脫身。”
這簡直就是個死循環。
要想去萬界大殿，就要從這光線穿過去。
可萬界大殿封鎮，過去也無法降臨。
“不對。”
韓牧野面上露出微笑，手指尖一震，身形消失，只留淡淡的低語：“段成子前輩等待神帝歸來，絕不會不留一條通往萬界殿的大道。”
“嗡——”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才消散又出現。
“方向錯了，好在我以時間回溯之力重回，不然真的迷失了。”
身形一動，他消失。
再出現，韓牧野搖搖頭：“不是這根。”
轉手，他又按在另外一根光線上。
“嗡——”
他的身形消失又出現。
“不是這根。”
……
如果不是掌控時間之力，他恐怕早已經迷失在這光線之中了。
憑藉時間之力，他能在尋錯了位置後，回溯時間，重回此地。
百息之後，韓牧野身形立在原處。
這光線根本無窮無盡，以這等手段慢慢探查，或許萬年都不一定能進入萬界大殿。
“空間必然牽扯時間，是我想岔了。”手指按在一根光線上，韓牧野輕語，目中透出深邃。
一道仿若萬古而來的氣息在他身上瀰漫。
這空間，來自萬古之前！
光線流轉，穿越了時空。
“轟——”
韓牧野面前，天地從萬古而來，然後變幻流光，化爲一尊金色的大殿。
大殿之中無數的金色流光，每一道都牽連着一座世界。
無數的身影在虛空中穿梭。
這就是上古神庭的世界大殿。
“轟——”
一座九層的高塔懸浮在虛空，將所有的金色流光都鎮住。
一位身穿白袍，白袍上仙紋交錯的老者緩緩低頭，目光與韓牧野對視。
廣法天尊！
韓牧野身形一震，消失在原處。
等他再出現時候，已經立在一座寬廣的大殿之中。
大殿裡空蕩黑暗，只有一道道流光帶着晦暗的光暈，一閃而逝。
“韓牧野見過廣法天尊前輩。”
韓牧野擡手，向着前方拱手。
“若是你能從此地走出去，那老夫給你施禮，尊你爲陛下。”
“若是你從此地走不出去，那這一禮，老夫受了，送你出去。”
虛空中，蒼老的聲音傳來。
能走出，就是神帝傳承者。
不能走出，也不會有事，廣法天尊會送出去，但往後恐怕就沒有了繼承神帝傳承的資格。
這算是給韓牧野的考驗，也算是給他展現自身實力的機會。
畢竟，要折服廣法天尊這樣的大能，總需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虛空之中的聲音落下，韓牧野面色不變，朗聲道：“好。”
一個好字，震徹整個大殿。
他一步跨出，大殿震盪，空間無限折迭。
如同時間長河流轉交織在他的腳下，這一步，跨越無數萬年。
“韓牧野見過天尊。”
一步。
一息。
萬里山河，萬年歲月。
一步跨過。
身穿白袍，面上帶着一絲錯愕的清瘦老者看着韓牧野，張張嘴，最終輕輕躬身：“段成子見過陛下。”
韓牧野面帶微笑，擡起手，輕聲道：“前輩，我既然來了，你就真身相見吧。”
話音落下，他掌中一尊九層劍塔浮現。
段成子面上露出訝異之色，身形一震，化爲一道流光。
“轟——”
同樣的九層劍塔出現，靈光閃動。
九層劍塔，層層靈光與劍光閃耀，透着無盡的空間之力。
韓牧野手中劍塔射出千萬道劍光，撞在前方劍塔的空間屏障之上。
劍光，穿過無數空間，與那九層劍塔相撞。
劍塔見劍塔。
九層對九層。
劍光對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