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真的是你嗎?”
雖然早就有下人來報,李滄海與巫行雲二人,還有一位尊貴至極的客人聯袂而至,所以無崖子夫婦早就已知道了自家小師妹到來的消息。
不過即使早已知曉,當無崖子真的看到李滄海的時候,仍就是神情微微一滯,一雙略有些渾濁的老眼閃爍着驚疑不定的光芒,看起來似乎像是在懷疑着自己是不是處在人夢境之中一樣。
在這一刻,他的雙眼只能容得下眼前這位佳人,恨不得當即從輪椅上站起,並伸手觸摸一下對方的面龐,看看她究竟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師兄,姐姐,好久不見了,你們還好嗎?”
雖然心中對於這個師兄兼姐夫有着諸多不滿,但李滄海還是站了起來,露出了一臉溫柔的笑容,與眼前這闊別多年的姐姐和姐夫打了聲招呼。
無崖子英俊的臉龐上充滿了欣喜之意,能夠在今天有幸見到自己一直愛戀着的女子,這無疑是在他這幾十年來半死不活的生活之中最讓她開心的一件事情。
而李秋水則是勉強笑了笑,看起來並沒有那在姐妹重逢之時應該有的喜悅之情。
她心裡其實對於自己這個妹妹的情感非常複雜,一方面兩人是一母同胞所生,雖然兩人有許久未曾見面,但又的確是姐妹情深。
但另一方面,眼前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從某一種角度來說可以算是導致自己早年婚姻不幸的罪魁禍首,自己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很大程度上也和這個親妹妹分不開關係。
畢竟如果不是李滄海的話,無崖子根本不會移情別戀,那樣的話李秋水也不會遠嫁西夏,現在她應該生活得會很幸福。
雖然這麼說對於李滄海有些不公平,但李秋水本就是一個非常偏激的人,從潛意識裡她便認爲這個親妹妹對不起她。
所以對於李滄海,她自然不會有多好的態度,如果不是看在這是自己嫡親妹妹的份上,那就是直接一記白虹掌力劈上去了。
正當李秋水準備勉強迴應幾句的時候,目光突然掃到了一旁面色同樣有些複雜,更多的卻都是一臉淡然的巫行雲身上。
看到昔日這個宿敵如今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心裡沒來由得涌起了一股火氣,當即冷冽地開口說道:“原來還是很好的,但再看到這個賤人之後,再好的心情也都變得不好了。”
賤人這個詞一出,原本一直坐在那邊喝茶的巫行雲雙目之中頓時閃過了一道寒意,當即冷冷地開口回答道:“如果不是先前師尊傳訊的話,你以爲我想看到你這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嗎?”
“你找死!”
聽到這話,李秋水的雙眸之中頓時閃過了一道殺意,一道渾厚的白虹掌力隱隱在其右手掌心處凝聚而出。
“好了,大師姐,姐姐,這恩恩怨怨都糾纏了好幾十年,你們就真的不嫌累嗎?”
李滄海連忙止住了自家姐姐的舉動,耐心地開口勸說道:“大家都已經是年近百歲的人了,以後還有多久能活誰也不知道,這些恩怨到此爲止,不好嗎?”
“到此爲止?”
儘管對於這個小師妹並沒有任何的偏見,但巫行雲聽到這話之後還是冷笑了一聲,顯然對於李滄海這個觀點極爲不認可。
雖然由於某一些原因,她對於李秋水的恨意已經沒有當年那般強烈,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忘記了當年被暗算的仇恨。
而且俗話說得好,最瞭解自己的不是最親近的朋友和親人,而是和自己不死不休的敵人。
巫行雲很瞭解李秋水,這是一個偏激並且極爲記仇的女人,哪怕是世界毀滅,她估計也不會忘記和自己之間的這段仇恨。
當然,自己也是一樣,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害了她足足數十年的偷襲之仇。
果然,當李秋水聽到自己妹妹說的話之後,當即用手指了指隨自己臉上的那幾條血痕,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說道:“怎麼可能會到此爲止呢?這幾條血淋淋的疤痕時刻提醒着我這段難以忘懷的仇恨。”
“我的好妹妹,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姐姐的話,那就跟我一起殺了眼前這個曾經一輩子長不高的侏儒”
長不高的侏儒?這句話正好是打蛇打七寸,直接深深刺痛了巫行雲的內心。
雖然如今她的身材容貌已經恢復,但過去數十年的經歷依舊就是她內心深處永遠的痛,是她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夢魘。
如果說李秋水其他的污言穢語她都能夠暫時忍受的話,那麼這句話的確是超過了巫行雲所能夠強行忍受的底線。
“賤人,你當真找死!”
巫行雲怒喝了一聲,渾厚的內力從體內散發了出來,整個大廳都爲之一陣顫動,掀起了些許塵土。
與此同時,逍遙派的絕技天山六陽掌也在其手中醞釀完成,一招陽春白雪當即打出,直逼李秋水的面門而去。
李秋水也是冷哼了一聲,一身功力運轉了開來,看家本事白虹掌力也迅速在掌心凝聚,毫不示弱地一場迎了上去。
雖然巫行雲身體已經恢復,對於自家這個師妹已不像往日那般仇深似海,但這兩個女人一起糾纏了幾十年,早就已經算不清楚彼此的恩恩怨怨,誰也不知道恩怨究竟何時而起,又到底是誰欠誰更多一點了。
所以或許直接交手是她們解決恩怨的最好方式,如果說人死如燈滅,死人是不用承擔任何恩怨糾葛的,一死一傷或是同歸於盡對於這兩個師姐妹來說也許是一個很好的解脫方式。
不過無論她們兩人誰死,還是全都死了,這都不符合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嬴不凡的利益,他要的是整個逍遙派,甚至還想借此掌控住逍遙子這樣一位已經到達了天路之境的天人強者。
更何況兩位武道大宗師如果真的全面交手,包括眼下這座大廳在內的小半個曼陀山莊估計都要被他們戰鬥的餘波夷爲平地。
所以在看到這兩位即將在自己面前大打出手的時候,這位原本一直冷眼旁觀的大秦親王眉頭微微一皺,當即吐出了兩個字:“放肆!”
轟!
雖然嬴不凡的聲音不重,也只是那麼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卻就是這麼一道簡簡單單的清喝聲,可如同傳說中的金口玉言一般,直接將兩股即將碰撞在一起的功力化爲了虛無。
李秋水和巫行雲二人頓時感覺到一股沛然無邊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向她們壓來,迫使她們嬌軀輕輕顫動,身體不由自主地便向後快速退去。
兩人最後都回到了自己原來坐着的位子之上,雙足都各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印痕。
“好強!這個尊貴至極的客人究竟是誰呢?”
李秋水瞳孔狠狠一縮,心頭泛起了一抹驚懼之意,看向那位大秦秦王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戒備之色。
巫行雲則是在有些漠然地看了嬴不凡一眼之後,一臉淡然重新喝起了旁邊還算是溫熱的茶水,整個人的神色看起來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一般。
呼!
看到眼前這兩個和自己關係匪淺的女人被人阻止了打鬥,坐在輪椅上的無崖子終於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順便還向那位大秦親王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相比於久居天山不理世事的巫行雲和隱居多年,不擅長跟他人交際打交道的李滄海,李秋水無疑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要顯得長袖善舞許多。
在確定了眼前這個青年並不好惹之後,她便眨動着那雙如花一般的媚眼,笑着開口說道:“妹妹,想必這位傳說中尊貴至極的客人便是你請來的吧?不準備給姐姐我介紹一下嗎?”
我請來的?他那是不請自來,就連你妹妹我那也是被他給強行逼過來的。
如果不是形勢比人強的話,李滄海當即便想將這話說出來,不過礙於眼下的情況,她也就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幾句,畢竟無論是這位大秦親王,還是站在他身邊的那些黑甲衛士們,都不是什麼好招惹的角色。
所以在掃視了一下大廳,確定沒有了閒雜人等之後,李滄海便站起來開口說道:“姐姐,姐夫,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大秦的鎮國武成王殿下—嬴不凡。”
“什麼?居然是他?”
嬴不凡的名頭一出,無論是李秋水還是無崖子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差點驚呼出聲,渾身上下也有些爲之發寒。
沒辦法,在最近的這十幾年裡面,這位大秦鎮國武成王的名頭在江湖和廟堂之上都實在太過於響亮了,天下很少有人是不知道他的。
十三歲時隻手鎮壓六國復辟,十四歲開始遊歷江湖,天下不知道多少有名有姓的江湖豪傑都敗在了他的手上,成爲了他成就偌大名聲的墊腳石。
甚至最近還有傳聞,大明朝之所以會被大秦打得節節敗退,只是一年時間便已經丟了大半江山,這背後都是這位大秦鎮國武成王在操作着。
覆滅一個國家的幕後黑手,光是這個名頭傳出去就足以震懾天下九成九的人了,更別說嬴不凡本人還是一位修爲通天的蓋世強者。
如今在中原各國的酒樓之中還有不少說書人將這位大秦親王說成了一個身高十丈有餘,長得青面獠牙,擁有無窮神力的怪物。
更有不少敵對勢力的人在幕後散播謠言,根據其風流,所過之地盡起殺戮的特點,將他編造成了一個無女不歡,每日都要沐浴鮮血的妖魔。
對於這一系列的事情,李秋水甚至是避世多年的無涯子都是略有耳聞,但今日這一見,卻完全推翻了他們對這位武成王殿下原本的固有印象。
眼前這位聲名顯赫大人物,看起來明顯只是一個年紀不過只有十七、八歲,身形高大修長,面容極爲英俊的少年人而已。
並且他渾身上下還同時流轉着一種讀書人才有的書卷氣和作爲當世王侯應有的尊貴氣質,這兩種獨特的氣質交織在一起,爲其增添了無限的魅力,饒是見慣了天下美男子的李秋水都不禁爲之一陣恍惚。
在強行穩定了略有些動盪的心神之後,李秋水深吸了口氣,然後在神色頗顯恭敬地向嬴不凡行了一禮之後便開口問道:“那不知武成王殿下,來這小小的曼陀山莊又所謂何事呢?”
“本王遊歷至蘇州城,聽聞位於太湖之畔的曼陀山莊風景秀麗,景色宜人,就順便來看看”
聽到這話,李秋水神色頓時微微一僵,立刻有幾句含義不怎麼美好的話想要脫口而出,但終歸是形勢比人強,這些話又被其生生又憋了回去。
不過好在嬴不凡在小酌了一口剛剛泡開的茶水之後,又慢悠悠地開口說道:“不過孤在來的路上恰巧碰到了令妹,所以應她所託,孤便準備來見見你們夫婦,順便看看當年曾經顯赫一時的逍遙派,現在究竟又變成什麼樣子了?”
一開始,李秋水、無崖子、巫行雲以及李滄海這四位逍遙子的親傳弟子面色沒有任何變化,但在聽到了這位大秦親王最後的一句話之後,他們四人尤其是無崖子這位逍遙派當代掌門的臉上悄然浮現出了一抹慚愧之意。
“武成王殿下,你又何必再在傷口上撒一把鹽呢?你之前不是說有辦法解決我姐姐和姐夫身上的隱患嗎?”
李滄海的年紀在這四人之中算是最小的,表面上和這位大秦親王相對來說也熟悉一些,所以在其餘三人都有些沉默不語的時候,她便站了出來,用一種略帶嗔意的語氣開口說了一句。
什麼?
除了身上的隱患已經被成功治癒的巫行雲依舊不動聲色以外,無崖子和李秋水都大爲動容,夫妻兩個頓時紛紛以一種帶着狂喜和激動的眼神看向了旁邊的嬴不凡。
無崖子的殘疾,李秋水被用特殊藥物腐蝕劃傷的臉蛋,這都是他們數十年前留下來的沉痾舊疾,同時也是他們兩個一輩子的痛。
這麼多年以來,他們想了無數方式來治好自己身上的問題,但由於各種方面的原因,一直都未能成功。
正如李滄海之前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年近百歲,剩下能活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能夠像曾經那樣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活完剩下來的這段時間,那可能是這對糾纏數十年的夫妻心裡共同的願望了。
看着這對夫婦那無比熱切的眼神,嬴不凡放下了手中茶杯,然後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治你們的傷沒有問題,但在你們傷愈之後,你們所擁有的勢力,也就是整個逍遙派都必須歸於大秦麾下,隨時聽從本王的調遣。”
“只要王爺能治好我們夫婦身上的病,我們兩個自然不無可以,這是逍遙派並非我們兩人便可以做主的……”
說到這裡,李秋水還略有些爲難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滄海和巫行雲。
李滄海也就罷了,畢竟是自己從小一手撫養長大的親妹妹,多半也是會答應這個條件的。
但這巫行雲乃是逍遙子的大徒弟,手下所掌控着的力量目前也遠勝於自己二人,她和自己算是不死不休的敵人,想讓她鬆口答應這件事情,恐怕難如登天。
不過出乎李秋水的意料,巫行雲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並且當即還非常恭敬地向這位大秦親王行了一禮,說道:“這個要求我答應,天山靈鷲宮願意隨時聽從王爺調遣。”
就這樣,這筆涉及到整個逍遙派的交易便迅速達成了,逍遙派從此變成了大秦黑冰臺的附屬門派,變成了這位大秦鎮國武成王手下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