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漸漸過去,一輪旭日再次在東方的天空升起,耀眼而奪目的陽光,盡數撒在雪原之上。
按理說,這灼熱的陽光,足以融化那厚厚的冰雪。
可這極北荒原上的冰雪卻絲毫未曾受到這陽光的影響,依舊是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一縷陽光從帳篷的縫隙裡射了進來,灑在了寧缺的臉上。
“嗯…”
寧缺翻了個身,慢慢悠悠地坐了起來,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咦”
在他的視線裡,好像看到面前坐着一個人,但又有些模糊不清。
他又揉了揉眼睛,這回,終於看清了,這是。
“媽呀”
一聲哀嚎從帳篷裡傳出。
寧缺走出來的時候兩隻眼睛都變成了熊貓眼。
眼睛周邊還留有淤青,很明顯,是被人打的。
“我說大哥啊,這一大清早的,你怎麼跟個鬼一樣出現在我帳篷裡,半點動靜都沒有”
寧缺對站在身旁的黑衣少年,也就是傅紅雪,面帶幽怨地說道。
“在這極北荒原上,除非是像王爺那樣的絕世強者,否則無論是誰,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也要保持足夠的警惕”
傅紅雪聲音依舊冰冷,看向寧缺的目光中彷彿有刀光閃現。
“我在你的帳篷裡坐了一個時辰,而你毫無知覺,真是個廢柴”
“得得得,我是廢柴,你是天才,那你幹嘛跟我一起走?”
寧缺現在也搞清楚眼前這個少年刀客的性子,外冷內熱,看起來嘴上不饒人,實際上是一個很可靠的夥伴。
所以他也沒有像之前的那般懼怕了。
“因爲你是個廢柴,王爺讓我跟着你,否則你死了,書院那裡不好交代”
得,又是這句話,真的好想揍他。
寧缺心中長嘆一聲,充滿了想把傅紅雪暴打一頓的衝動。
但理智告訴他,被揍的只會是他自己。
“喂,老傅,咱們往哪邊走?”
一起走也好,保命的可能性又能大上了幾分,寧缺心裡這樣想道。於是,他便準備開口詢問一下方向。
反正你說我是廢柴,那我就安心做個廢柴,你是天才,走哪自然你來決定。
寧缺心裡如是說道。
傅紅雪看也沒看他一眼,空中浮現了一道黑光,並且開始旋轉起來。
最終,黑光指向了南面。
“走吧,往南邊”傅紅雪抱着刀便往南邊走去,空中的黑光也隨之消散。
寧缺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老傅啊,那道黑光是什麼?爲什麼它指南咱們就往南走?”
“我隨手打出了一道刀光,看運氣選”
“我去,搞什麼,你這貨也太隨意了吧?”
寧缺有些抓狂。
唰!
一道刀光在寧缺面門前閃過。
“好好好,你是老大,你說什麼是什麼”
傅紅雪收回了刀,繼續往前走去。
於是,兩個人沐浴在陽光下,不斷向南邊走去。
陽光下,兩個少年的對話總那麼令人發笑:
“老傅啊,商量個事唄”
“說”
“咱換個方向,不去南邊,去東邊成嗎?”
“不行,現在我在南邊感受到了對手的氣息”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要是打不過他,我能不能先跑了?”
唰!唰!唰!
連續數道刀光閃過
“救命啊!”
雪原上頓時充滿少年的哀嚎聲。
……
“王爺,他們兩人一起應該不會出事吧?”
嬴不凡和焰靈姬站在不遠處的雪堆旁,目光望向那兩個少年遠去的背影。
“放心吧,紅雪擅長戰鬥,而寧缺這小子,則擅長生存。兩者互補,不會出什麼事的”
嬴不凡將目光收回,淡淡地說道。
“靈姬,你這一次去尋找荒人,務必小心,畢竟他們到底是不是戰巫族,這沒人知道”
“如果不是,他們很可能會對你動手”
“一切以你的安危爲重,那個任務如果完不成,也就不要太過勉強了,千萬小心爲上啊!”
嬴不凡的語氣很溫和,看着焰靈姬的目光中有着些許擔憂。
“王爺放心,我明白的,如果他們是,我就會順便查詢身世,然後完成任務,但如果他們不是,我會立馬撤離的”
“那就好,如果有事,就捏碎我給你的那道符,我會趕過來的”
嬴不凡又囑咐了幾句後,焰靈姬便化爲了一道青紅色的光芒,向遠方遁去。
“都走了,那我也該去尋找我的目標了”
嬴不凡回頭看了看那遼闊的雪原,眼中盡是興奮。
“真是期待啊,衛光明,你將會是第一個死在我手上的至強者,我很開心,而你想必也感到榮幸吧”
一道金光閃過,嬴不凡便消失在了原地。
……
在極北荒原的西面,二十幾個少男少女簇擁着一個黑髮少女,正與一羣身穿金色鎧甲,並騎着高頭大馬的士兵對峙着。
這羣少男少女,身着淺色開裙,腰帶寬長華麗。
這是秦皇嬴政登基,也就是天聖元年以來最流行的服飾風格。
這些少男少女眉眼平靜柔順,目光卻專注堅毅,腰間佩着的烏鞘木劍長而微彎,正是大秦河間郡特產的秀劍。
這羣年輕人身上有念力的波動,並且修爲都在不惑境左右,甚至還有少許幾個踏入了洞玄境。
而那被簇擁在中間的黑髮少女更是有着洞玄上境的修爲。
看這幫年輕人的年紀沒有一個超過二十歲,這麼年輕就有這般修爲,又來自河間郡,那麼他們的師門就就只能是那裡,一個書法聖地—墨池苑。
河間郡的墨池苑是聞名天下的書法大家,也是一位神符師的修行居所。
這位神符師姓王,世人敬佩他的書法造詣,便稱他爲王書聖。
久而久之,人們也就只知道他叫王書聖,而不知道他的本名了。
“莫山主,我們不想與墨池苑爲敵,但既然遇到了,那就只能請您跟我們走一趟了”
“否則爲了防止行蹤暴露,我等就只能痛下殺手了”
這羣士兵中一個將領打扮的人看着那名黑髮少女,半商量半威脅地說道。
來自墨池苑,又被稱爲莫山主,天下只有一個人符合以上所有特徵,王書聖的親傳弟子,聞名天下的書癡,莫山山。
而這羣士兵身上穿着這鎧甲是金色的,那就肯定不是秦軍。
但他們一個人都氣勢不凡,穿着的金色鎧甲上更是刻畫了好多道複雜的符文。
尤其是那名將領,他身上的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還散發着耀眼的赤金色光澤。
“我認得那符文,那是由純粹的昊天神輝構成的,天下只有一個地方能有這樣的東西”
“所以我不能跟你們走,也不會放任你們離開。昊天道,在大秦境內,不容許存在”
莫山山的話語很平靜,但卻透着一股堅韌和執着。
她很平淡地揭穿了對面這幫人的身份,但也因此導致雙方,必須要分個生死了。
他身後的少男少女也聞之變色,紛紛警惕了起來。
他們都是秦人,而昊天道,從十五年前開始,就成了所有秦人的死敵,只要一見面,那就是不死不休。
“這又何苦呢?莫山主”
那名將領摘下了頭盔,露出了一張同樣年輕的臉,看起來很有朝氣。
“我知道,以你的修爲,再加上符術,我們這幫人攔不住你,也不是你的對手”
“但你從來沒有經歷過生死戰鬥,所以我們打起來,你或許能活下來,但你絕對護不住你身後的師姐弟們”
年輕將領實際上並不想打這一戰,儘管他很仇恨秦人,無數信奉昊天的同胞都倒在了秦人的屠刀之下,包括他的父母和哥哥。
但他這一次來肩負着很重要的任務,不應該爲了這些無謂的爭鬥犧牲己方的力量。
可惜,現在說什麼也都只能一戰了。
“我們是秦人,這天底下沒有怕死的秦人,你們這些所謂昊天的信徒在我們祖先的手下敗退,說白了,你們是我們的手下敗將”
莫山山從衆人的簇擁中走了出來,手上提着一柄青色長劍,面容堅定而又沉着。
“你見過勝利者會害怕失敗者的嗎?”
秦人的驕傲天下皆知,哪怕是這位整日只知道看書,研究符術的書癡姑娘,也同樣有着這份獨特的驕傲,只不過比較內斂罷了。
更何況,莫山山在五年前遇到了一個人後,她就懂得了很多書上學不到的東西,也變得更加成熟,更加強大。
“墨池苑弟子,擺陣,迎敵”
其實這些墨池苑弟子根本就不會擺什麼陣法,但既然要戰鬥,氣勢上自然要做足。
這是莫山山五年前才學會的道理,現在是第一次實踐,不過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起到作用。
對面的那個將領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變得殺氣十足。
“既然如此,昊天道西陵神殿裁決司,護教軍百夫長陳八尺,請書癡賜教”
年輕將領此刻面色很難看,他們家族世世代代信奉昊天,知道曾經昊天道的輝煌歲月。
而眼前這個秦國女子近乎挑釁般的言語不僅讓他感到憤怒,還讓他感到了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屈辱。
所以,陳八尺決定讓這個女人付出生命的代價,儘管這個女人很漂亮,也很有名。
“護教軍,衝鋒”
噔!噔!噔!
厚重的馬蹄聲驟然響起,差不多有百人的神殿護教軍化作了一道金色洪流,向對面的墨池苑弟子衝去。
他們所過之處,冰雪飛濺,那厚厚的冰霜被毫不費力地直接踏成粉碎。
墨池苑的年輕修行者此刻面色都有些慌張,但卻沒有一個人有懼怕之色。
他們都是秦人,哪怕是戰死,也不能畏懼敵人,讓祖輩蒙羞。
這是每一個秦人,都應該有的驕傲。
轟!
兩股強大的念力在空中碰撞,這位名震天下的書癡,神符師的傳人,此刻展現了極爲強大的念力修爲。
她以一人之力,攔住了對面足足有百人的神殿護教軍用秘法將念力聚合起來後發起的衝擊,而且這百人中還有一名洞玄境的念師。
嘭!
無數根金色長槍在這支神殿護教軍的頭頂凝聚而出,攜帶着那股衝鋒之勢,紛紛刺向了對面的墨池苑弟子。
這些墨池苑的弟子雖然沒有什麼戰鬥經驗,但他們的修爲卻有遠高於那些護教軍的士兵。
一股股念力沖天而起,調動了大量的天地元氣,一厚厚的白色光幕橫在了這些弟子面前,將那金色長槍盡數擋下。
“殺”
昊天道傳承多年,哪怕如今衰落了,但還是有很多強大的秘法。
而這神殿護教軍此時用的便是一種能將他們畢生所修的昊天神輝短時間內匯聚到一個人身上的秘法。
這種秘法能暫時讓一個人的實力倍增,但對人對身體會有較大負荷,肉身不夠強大的,會被那股力量直接撐爆。
好在陳八尺是憑藉自己的實力坐上這百人長的,承擔這種秘法的肉身力量他還是有的。
許多股念力化作白光涌入陳八尺的體內,一股強大的力量出現在他身上。
手中的金色長槍也隨之暴漲到近百丈,一聲暴喝,長槍破空,直接刺穿了那層白色光幕,並將其攪成粉碎。
但那根金色巨槍並沒能繼續突進,而是被一個巨大的白色盾牌給擋住了。
陳八尺順着看了過去,那身穿黑衣的少女,手中拿着一支墨筆,一道道符意在空中被其勾勒而出,然後加在那白色巨盾之上。
那面巨盾上還逐漸長出了一根根倒刺,看起來猙獰無比。
“可惜啊,你擋得住我,這些墨池苑的弟子,可未必能擋住我手下這些騎兵”
陳八尺看向周圍已經與墨池苑弟子拼殺在一起的同袍們,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看起來很驕傲的笑意。
莫山山看了看周圍,眉頭一皺,手中墨筆滑動的速度驟然加快。
嘭!
一股強大的天地元氣在那邊白色巨盾後方炸開。
伴隨着因爆炸而產生的那股強大的推動力,白色巨盾開始飛快向前面衝去,撞碎了那杆金色巨槍。
巨盾之上有一道金色的符文浮現而出,盾上的倒刺也隨即化作漫天黑光,射向了坐在馬上的陳八尺。
陳八尺面色一變,準備揮動長槍將攻擊擋下的時候,他所在的那片土地上涌出了一股天地元氣。
這股天地元氣以一種奇妙的組合方式,化爲了一根根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繩索,將他和戰馬都牢牢縛住,絲毫動彈不得。
陳八尺面露絕望,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眼前的致命的攻擊來臨,等待着迴歸昊天的那一刻。
轟!
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團由這七種顏色的光芒組成的光團飛來,與那一根根猙獰倒刺撞在了一起。
“真是沒用,連一個洞玄上境的丫頭都解決不了”
一個身材魁梧,身後披着黑色披風的男子出現在了陳八尺身旁。
那個男子雖是一頭黑髮,但那張面孔卻不像是中原人,反倒像是蒙古國的異族人。
“請殿下恕罪”
陳八尺連忙跳下馬,跪在了這個男子身前。
周圍的神殿護教軍騎兵也紛紛停止了手裡的動作,來到了這個男子身邊,齊齊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