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讓沈凝霜一驚的,就是字跡。
這是號稱最難學的王羲之行書,很多人畢生揣摩、臨摹,也只能學個三、四分。
而方源,已經達到神似的程度了!
好漂亮的字!沈凝霜心裡讚歎。
字跡挑不出毛病,那就看看詩的內容吧!
沈凝霜輕聲誦讀着。
一開始她還興致缺缺,可越讀她的眼睛就越亮。漸漸地,她眼中只剩下了這首詩,根本看不見其他任何東西了。
沒有人明白她對詩詞的熱愛,從八歲起,每天都要誦讀超過百首名家作品,至今沒有一天落下!
在她眼中,武功不過是自保的手段,詩詞纔是值得一生追求的偉大目標!
武林中追求她的人很多,可是她一個都看不上,那些人孜孜不倦的是練功習武,而不是舞文弄墨。
沒有人能與她談到一起。
很多時候,她都有一種深沉的孤獨感。彷彿自己在武林中就是一個異類。
可看到這首詩的一瞬間,她就不再孤獨了。——她找到了同道。
她看中的是詩的意境和韻味,至於格律什麼的,根本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
——連格律都不懂還寫什麼詩?去寫順口溜吧!
可,爲什麼這是那個混蛋寫出來的?
自己苦學了這麼多年,竟然及不上那混蛋的一成!
一種深深地挫敗感,攫住了她的心。
一行清淚緩緩流下,淌過她白皙如玉的臉龐,滑落到塵土中。
其他人面面相覷,集體懵逼。
怎麼回事?沈大才女不是要寫詩壓制方源麼,怎麼哭了?
鐵成陽悄悄問沈灝:“你姐怎麼了?”
沈灝猶疑不定地道:“可能是在醞釀情緒吧……”
“哦!”鐵成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想:原來寫詩還要醞釀情緒啊,剛纔姓方的好像沒怎麼醞釀啊?
石不改道:“沈小姐,筆墨已經準備好了,請!”
沈凝霜搖了搖頭:“我寫不出。”
什麼?衆人大吃一驚:什麼叫寫不出?難道今天不在狀態?
沈灝急道:“別啊!姐,咱們……”
沈凝霜打斷道:“這樣的詩,別說讓我寫,我模仿都模仿不來!”
深深凝視了方源一眼,滿臉惆悵地踱到了遠處。
見沈凝霜都自嘆不如,其他人也只能嘆息着散去,暫時將這事兒放過一邊。
之後,衆人開始進行其他節目,一時間沒人敢再來招惹方源。
不過,有一個人並沒有放棄。
衛融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讓方源丟人現眼。
沈凝霜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可她卻爲方源的詩作流下了情淚,這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不但恨方源,也恨沈凝霜: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被打動了?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雖然不能說讓方源多麼丟人,不過至少可以削減他在衆多美女心裡的印象分。
他找到了一個人,兩人研究一番後,依計行事。
“這些節目也太老套了,我這兒有個好玩的遊戲,你們玩不玩?”有人大聲道。
方源認出說話的是陳家的少年,名叫陳逸。
頓時有人響應:“什麼遊戲?玩玩看唄!不好玩大不了就再換!”
陳逸道:“這個遊戲叫投壺,只要將箭扔進一隻壺裡就行。”
有人嘟囔道:“這麼簡單?沒意思!”
陳逸續道:“不過咱們都是武者,眼力、準頭自然比一般人強,所以這壺要放在十丈之外。”
“哦?這樣麼……”
有人琢磨了下,感覺有點意思了。
難度很大。
就算是武者,如果沒有特別訓練過,要想將箭扔進這麼小的壺裡,也很不容易。
“不過,我的腕力沒那麼大,投不到那麼遠啊!”趙小萱嘟起嘴道。
陳逸微微一笑:“自然可以用弓箭的,不過那樣做其實更難!”
沒錯,用弓箭可以射得更遠,但卻更加不容易控制力道,計算稍微失誤一點點,偏差就會很大!
衆人這次聚會本來就是以玩爲主,在不少人響應之下,遊戲順利地開始了。
正玩着,一行四人進了院子,直接就向墨幼竹走去,當先一人手中還捧着一大束鮮花。
這四個人鷹視狼顧,氣派十足,而且看樣子武功很高。
雖然無法判斷出他們準確的實力,但從步伐、身法上也能看出一二。
其中最弱的一個人,也比石不改強出好幾個檔次!
衆人不由自主地就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通道。
當先那人走到墨幼竹身前,優雅地行了一禮,朗聲道:“墨仙子芳名遠播,在下仰慕已久,只恨緣吝一面,今次總算得償所願,幸何如之?喜何如之?久聞仙子酷愛花草,今晨特意上山,不避朝露蛇鼠,親手採來這一束鮮花,萬望勿卻是幸!”
這番話十個人裡倒有九個聽得直迷糊,大概意思是懂得的,但是這也太文縐縐了吧?這人確定不是戲班子裡出來的?
墨幼竹倒是沒有理解障礙,不過她也很無語:這人從哪兒找的酸秀才給寫的詞兒啊?聽着彆扭死了!
“請問你是?”她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對方,於是問了一聲。
“哦!是在下失禮了,忘了自我介紹。在下是點蒼門下,複姓獨孤,單名一個秀字,另外三位都是在下的同門師弟。”
“嘶!”周圍頓時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
點蒼!響噹噹的名字,十大門派之一!
“你們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點蒼四劍’?”石不改驚呼了一聲。
齊熠也驚歎道:“‘點蒼四劍’?可是年輕一代裡最有潛力的人物,最近闖下了好大的名頭!難道竟然就是你們?”
獨孤秀點了點頭,貌似謙遜地道:“都是江湖朋友們擡愛,當不得真的。”
然而他眼睛裡那一抹矜持的得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石不改趕緊拍馬屁:“哎呀!聽說你們四個都是英雄了得,到處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江湖上誰不翹起大拇指,道一聲‘響噹噹的好漢子’?今日竟然能見到幾位,真是我石某的榮幸啊!”
獨孤秀滿意地對石不改點了點頭:“好說!石家也是武林正道一份子,咱們以後可以多親近、親近!”
他轉眼期待地看着墨幼竹。
墨幼竹微微一笑:“獨孤先生你好。”
獨孤秀趕緊微笑道:“墨仙子好!”
他心裡不禁一喜:有門了!
這位鳴琴仙子好大的名頭,長得也的確傾國傾城,宛如天仙化人!
聽說她背景也非同一般,能得到她垂青,絕對是可以吹一輩子的豔福!
不過,聽說她眼光也是極高,江湖上追求她的人不知凡幾,可惜迄今還沒有人能讓她看得入眼。
自己今天這一手玩得漂亮之極,加上年輕有爲、英俊瀟灑,武功、名聲都很好,估計打動芳心應該不成問題了!
他想的很好,然而——
墨幼竹輕輕搖頭:“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請回去吧!”
“什麼?”獨孤秀一楞,忍不住追問道,“爲什麼?”
他不得到個答案,實在不甘心!
墨幼竹輕輕嘆息:“我是喜歡花草,可我不喜歡花草的屍體!”
獨孤秀傻了。
彷彿被一道天雷劈了個正着,整個人都木了。
有迴音在他耳邊縈繞不休:屍體!屍體、屍體……
白琪琪差點笑噴,白琳琳也抿嘴微笑。
不少人都在心中爲獨孤秀默哀。
什麼叫“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什麼叫弄巧成拙?
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