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秋雨帶着冰涼落在街頭小巷,行人紛紛加速行進,小攤小販也紛紛支起油布或者大傘,遮擋天空落下的雨水。
項央一身白衣,手持紙傘,聽着雨打瓦礫聲,悠然踱步在濛濛煙雨中,長髮隨着鋪面而來的涼風向後飛揚,讓他心裡一陣平靜悠揚。
距離他擊敗劉乘已經過了四天時間,這四天他真切體會無字天書的神通廣大還在他的預想之上,十二路譚腿真如紮紮實實的修煉三年一般,進境何止一日千里。
十二路譚腿大有增進,且無有後患,項央就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飛沙走石十三式上,甚至親手謄寫了一遍刀招心法,體會神韻精要,日夜參詳。
只是可惜沒有趁手的兵刃加以練習,今天他就是來找李大叔取回青虹短匕和雁翎刀的。
項央在來到李大叔的鐵匠鋪的時候,店鋪前一個小有姿色的婦人正將一個打造的精細的鐵鍋遞給一個老漢,收下錢後喜笑顏開,正是李大叔的妻子。
而在店鋪的後方,鐺鐺的鐵器擊打聲正連綿傳來,想來是李大叔正在打鐵。
“小項,是你來了,你李叔正等着你呢。老李,快出來,小項來了。”
項央微笑着和婦人寒暄一番,就見到光着膀子全身溼潤的李大叔邁着腳步踏出,手上還持着出鞘的長刀短匕,見到項央,滿是開懷,
“小項,你真是了不得啊,想不到黑風山寨的兩大當家的都是被你擒殺的,沒有辜負你父親的期望,也不枉我爲你重塑雁翎刀。”
這幾日這些消息甚囂塵上,當日他只聽到項央是與人激鬥才導致雁翎刀震出裂紋,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和黑風山寨的大鬍子對戰才導致的。
說話間,李大叔將雁翎刀和短匕,以及兩者外鞘遞給項央,無視了一旁婦人向他使的眼色。
項央略過短匕,先看雁翎刀,初一上手,就發現長刀又重了將近三斤,不過刀身兩側已經恢復雪亮光滑,再無絲毫縫隙,恢復的很好。
刀刃更鋒利許多,只是用手指微微摩挲刃角,就有種肌膚被劃破的錯覺,可見鋒利之處也大有提升。
而三斤的重量,對於如今內外兼修的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很快就能適應長刀的改變,而且他以全真內力灌入刀身之內,比以前更加輕鬆。
“咦,李大叔,這刀身似乎又融合了別的材質啊?難道是星鐵粉?”
項央右手並指彈擊刀身,側耳傾聽一番刀吟,轉而疑惑加驚喜的看向李大叔。
李大叔搖搖頭,黝黑的臉色帶着惋惜,聲音渾厚,
“不是,星鐵粉很珍貴,我只是個普通的匠人,哪有那種好東西,只是摻了些普通的材質,稍稍加強刀身的堅韌度罷了,遠遠比不上星鐵粉,你先湊合着用吧。”
李大叔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婦人已經開了口,語氣很是不好看,
“就你瞎說,那可是你師傅在你出師的時候送你的白英石,有價無市的好東西,平常寶貝的睡覺都要摟着,這要算普通那就沒什麼普通了。”
李大叔聽到婦人的話,氣的眼睛一瞪,就要開口訓斥,項央連忙攔下來,看着李大叔滿是感激,
“嬸子也是說的實話,李大叔之前無償以精鐵爲我重塑雁翎刀,今天又拿出珍藏的石礦爲我修補刀身,若只是輕輕揭過去,讓我一無所知,豈不是陷我於不義?”
說話間,項央從懷裡掏出五錠白銀和兩片金葉子,放到店鋪的木質櫃檯上,讓一旁的婦人雙眼冒光,瞬間撲上去受到懷裡,滿臉喜色的看着項央,
“看看,還是小項明事理,再說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敢和我瞪眼,今晚就去睡客房,別爬老孃的牀。”
李大叔看着自家媳婦念念叨叨的往鋪子後面走去,知道是要放錢,頗有些無語,眼裡也滿是無奈。
項央卻不在意,小心翼翼的將短匕和雁翎刀歸鞘,細細端詳,滿是歡喜。
“李大叔不要怪嬸子,這是人之常情,再說我的經濟要是拮据,也不會打腫臉充胖子,這些都是您應得的。
只是我很好奇,您的師承是何處?看起來似乎不是很簡單啊。”
一般的匠人都會打造刀劍廚具農具之類的鐵器,但品質就不敢保證了,李大叔不但鑄造手藝過人,還知道星鐵粉,擁有白英石,這可不是一般的匠人所能有的表現。
“什麼師承,我少年家貧,被家人送到清江府的烏家鐵匠鋪做學徒,由於有些天賦,拜了個善於鑄造兵器的匠師做師傅,也學了些手藝。
當初我也幻想有朝一日做一個專職打造武器的匠師,可惜天資不足,最後只能回安遠開個鐵匠鋪聊以度日。
不怕小項你笑話,你手裡的雁翎刀是我這輩子最完美的傑作,也是我最用心打造的作品,所以纔不想以銅臭味玷污它,可惜你嬸子他不懂。”
項央瞭然的點頭,烏家鐵匠鋪他不知道,但李大叔的那種心情他雖不體會,卻也能看懂幾分,就是情懷,一種在他心裡極爲重要純粹的寄託。
至於資質不足,他也有些猜測,專職打造武器的匠師,只怕不是那麼簡單,至少在千錘百煉上,體力耐力稍有不足,那就是一場艱難的跋涉。
換句話說,打造武器的匠師,也該是懂些內功武功的武者,如此纔有足夠的能力,而他眼中的李大叔雖然看起來體力強健,筋肉結實,但也只是普通人。
“我懂了,李大叔你就放心吧,雁翎刀我會好好愛護,更不會讓這柄刀蒙羞,未來的日子,我會用它飽飲鮮血。”
李大叔看着鄭重的項央,渾身上下都帶着如雁翎刀刀身一般鋒芒無比的銳氣,滿懷欣慰的笑了笑,正因爲看到項央的不凡,他才最終決定拿出白英石融入雁翎刀刀身,總算不是所託非人。
這輩子他就是個普通的鐵匠,唯一證明過他曾在那個鑄造圈子最頂端處停留過的,就是白英石,那真是視若心頭寶。
現在將白英石練成一柄刀,也算完成了他曾經許下的諾言,至少他沒有辱沒師傅的教誨,埋沒白英石。
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心內的期待,長刀鋒芒,刀刃向天,一柄好刀,絕不該深藏於鞘中。
正如爲了顏盈封刀後的聶人王,令雪飲蒙塵,成爲一柄柴刀,那對一柄神兵而言,是何等的淒涼與無奈?
外邊細雨依舊連綿而下,鋪子內,項央和李大叔道了別,轉身張開紙傘離開,身影在細雨中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