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站立之處,當爲華夏之處,化外蠻夷,當誅。
宋師道看着迅速退去,一陣驚駭之色的英武男子,一股更重的殺氣隨之而出,“傲蒼生”之勢運轉,恐怖的大勢朝着宋師道聚攏,整個大殿中,無數人皆被震撼,看着宋師道的身影,拜服不已。
“踏……”
“踏”
“……”
一聲聲腳步聲好似踏在大殿中衆人心口之上,衆人知曉,跋鋒寒完了。跋鋒寒不是不夠強,自其入中原以來,挑戰四方,無一敗績,少年英才,當之無愧。然而如今遇到了宋師道,如果無有例外的話,合該隕滅當場。
隨着宋師道的一步步接近,殺氣越來越濃,殺機越來越盛,正當宋師道準備出劍之時,陡然之間,一股蕭聲響起,這簫音抑揚頓挫,調子奇妙非常。飄渺之間,竟融合於宋師道的一聲氣勢之中。
隨着簫音忽而慷慨激昂,忽而低聲幽怨,高至無限,低至無窮。一時間,衆人不由得聽得癡了。便是宋師道這種絲毫不通音律之人,亦是頗覺沉醉。一身殺機,陡然全無,側耳聆聽。
不多時,簫音便由若斷若續轉爲糾纏不休,激昂間轉柔轉細,雖亢盈於靜的不聞呼吸的大廳的每一寸空間之中,偏又有來自無限遠方的飄渺難測。而這世人心神皆醉的天籟之音,恍惚間便似是勾起了衆人心中深藏的痛苦與歡樂,直叫人神傷不已。
簫音再轉,一縷深藏的熱情隨着音符跳躍出來,彷彿在訴說這那美麗動人的故事。簫音頓歇,一曲終了。無人說話,安靜非常。
王通卻是高聲直呼“罷了罷了。”言語間竟似是淚痕顯現。
陽希夷亦是溫柔的和聲道。“青璇仙駕既臨,何不進來意見,好讓伯伯看你有多少像秀心。”
所有人這才知道,這以無上簫藝化解了一場命殺的,正是石青璇。
跋鋒寒此時亦是開口高聲道。“得青璇小姐一救,跋鋒寒死亦無憾。”
一聲輕輕的嘆息,泄於屋檐處,一縷恬淡無比的聲音傳出。“相見不如不見,青璇奉娘遺命,特來爲兩位世伯譜上一曲,如今此事既了,青璇去也。”話音頓落,人已遠去。
受傷的跋鋒寒與那白衣女子亦是消失不見。宋師道遙遙望去,卻是放棄了追殺,此時一聲殺氣十去八九。
想着如此,宋師道直接隨着蕭聲遠去之處飄去。
銀亮的月光傾灑在林間小道上,草叢裡時不時有蟲兒的鳴叫聲傳來。便趁着這美麗的月色,宋師道手握長劍,信步跟隨於石青璇之後。
也不知行了多久,這簫藝奇絕的女子終是聽停了下來,回開口。“你這人着實令人着惱,到底要跟着青璇到何時?”
宋師道聞言並不說話,提着華貴長劍,信步走到了石青璇的面前。頗爲閒適的坐於一塊大石之上,方始悠悠開口。
“青璇小姐,我們又見了。”原來石青璇正是宋師道前些時候於雨中邂逅的精靈。
頓了頓,輕輕的開口說這。“小姐可知,在此之前,在下尚未曾聽過如此美妙動聽的簫聲哩。如今佳人既在眼前,在下豈有視而不見之理?是以一時衝動之下,便跟隨小姐至此。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小姐海涵。”言罷雙目溫和的看着石青璇,眸子裡盡是坦誠之意。
看見了石青璇,宋師道他終是明白了爲何原書裡徐子陵與之糾纏不休。
此女不僅僅是美絕人寰,真正吸引人的卻是那如空谷幽蘭一般,與世無爭,讓人心靜神怡的獨特氣質。她的存在,只會讓人心生呵護,卻不會讓人有一絲雜意。
雨中精靈,絕世蕭藝,一個激昂如火,一個沉靜如水。不經意間,宋師道的心湖,泛起了絲絲漣漪。
微不可覺的苦笑了一聲。只因沒人比他自己更明白,兩世相加,數十年都是古井不波的心境,已是微波盪漾。
曾幾何時,宋師道早已把自己視作一臺精密而又永不知疲倦的機器,不停的追尋着氣運之道,追尋着雄霸世間。卻不曾料到,無論如何,他也只是一個血肉之軀,凡夫俗子。
面對着這個對他足夠造成吸引的奇女子,內心深處那根弦,撥動了。沒有任何理由的,一絲異樣的情愫浮起在心頭。
這是完全不同於他對貞貞那般的感情。
雖然宋師道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初哥,這樣真真正正的男女之情,他尚是初嘗情滋。一時間竟也有些期待,有些慌亂。
這萬般心緒,俱是電閃於心頭。於是,如此荒誕的一見鍾情,便如此悄悄的生了。
“既然喜歡,那便用力爭取罷。”宋師道在心中如是對自己說。
“你這人說話便是,爲何好生無禮的看着青璇?”甜美柔和的聲音,不像是生氣。
呆了一呆,宋師道方纔反應過來,只因他心思電轉間,雙眼卻是一直望着石青璇,是以讓人頗有唐突之感。終是梟雄心性,定了定神便恢復了常態。
“在下方纔心有所思,卻是失禮了。”宋師道溫和的說着。
“我雖不通音律,卻也隱約聽出青璇小姐的簫音中頗有滄桑之感。適而,在下便想起了小姐的身世。更令在下欽佩的是,青璇小姐所經歷之事,若是常人實難心緒如此寧靜。而聞之小姐的簫聲,卻似有放下及出塵之意。未知在下可有曾猜錯?”
“你這人,知道的倒是不少哩。”青璇美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我知道些什麼其實並不重要。青璇請看,這月色可美?看見這月色,青璇定是覺得若是人人心中皆是善念,則再無爭鬥殺戮罷?”不經意間,已是去掉了小姐二字。
石青璇輕輕點頭。
“只是,這世間永不可能熄滅的便是人的慾望,而每個人生下來便有慾望。
或求於生存,或爭名奪利,或欲縱情于山水,或埋於武道。凡此種種,皆是慾望所致。而有慾望,則一定就會有爭鬥,就會有流血,就會有殺戮。
便連青璇你,又何嘗沒有慾望?伴着青燈古佛,居於幽山靜水之間,對於青璇你來說,不也是一種慾望嗎?只是,青璇你的慾望太過簡單罷了。青璇以爲如何?”望着如此恬靜的佳人,他實已記不清多少年未曾如此安寧了。
“你說的好似有道理哩,然後呢?”美眸一眨一眨,靜靜的望着他。
宋師道一陣語塞,然後“這便是了。所以,人有慾望並不重要。因爲慾望是使人能夠前進的動力。聰明的人是會控制慾望,所以他們能夠有所成就。而不能控制慾望的人,則會慢慢的在慾望的驅使下,變得瘋狂。各種爭鬥,也就會隨之出現。”不知不覺間,宋師道的語氣越來越複雜,自己何嘗不是受控於“氣運”。
“所以,像青璇這般寧靜而與世無爭的奇女子,不知何人有幸能得之相伴吶!”靜靜的望着她,眼中一抹異樣的情愫一閃而逝。捕捉到了秦風的一絲眼神,石青璇沒來由的窘了一下。
“你到是挺會說好話的。時候不早了,青璇也該告辭了。你不會還要跟着人家吧?”
啞然失笑,宋師道淡然開口。“怎會,能與青璇相談片刻,在下已是深感榮幸。青璇自去無妨,他日有緣,我們還會相見。”
“既如此,青璇便去了。”
“青璇稍等。”靈光一閃,宋師道再度開口。“尤鳥倦等人之事,若是青璇不嫌,他日在下定當略盡綿薄之力。”
石青璇絕美的面容閃過一抹驚訝。“你這人,知道的着實不少。等你找到青璇再說吧。”言罷輕輕一笑,不再言語,輕身而去。
望着佳人姣好的背影。宋師道心下竟是難得的五味雜陳。一絲失落,一縷期待。這,便是後世所說的一見鍾情麼?似乎,感覺還不錯。
扶了扶手中長劍,一股殺氣心中已起,宋師道轉身之後已是另一番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