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隨風,不是爲了飄蕩時的樂趣,而是它懂得什麼是取捨,什麼是真的堅強。
一片樹葉落入大地,即使是一個幼兒的手,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他撕爲兩半。但隨風而動之時,卻是它一聲最爲堅強的時刻。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想要在此時的一片樹葉之上一瞬間留下三個細小的圓洞,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碼,要他王處一來做,是萬萬做不到的。
雖然對於江風在劍法上的造詣十分震驚,但全真七子之中,王處一和丘處機二人的性子最是火爆。此時江風已經擺明了態度非要和全真教爲李莫愁結下這個樑子,他王處一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了全真教的面子。
拂塵一揮,掃去的不是塵埃,而他心中的平靜。
樹林之中靜悄悄,沒有風,然而,江風和王處一的心中卻有風。那是肅殺之風,呼嘯之間盤旋曲折,爲二人的身上,帶來了一陣陣寒意。
三丈的距離不算短,卻也絕對不算長,特別是對於江風和王處一這樣的高手來說,三丈的距離,絕不是一個安全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也許一個眨眼的功夫,對方的劍便已經抵到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一步,一小步,二人幾乎同時擡腳,又幾乎同時落下。
此時的二人已經形成了一股詭異的節奏,二人此時氣機相連,似是一體,又似是兩人。
太極生兩儀,陰陽魚的魚目之處,便是二人的所在。無論二人身形如何變幻,都恰恰處於一陰一陽的極點之上。
陰陽之道,陽盛則陰衰,陰勝則陽衰,此時二人雖然尚未交手,但沒一腳擡起放下,便已是最驚心動魄的較量。
無論是誰擡起的快了慢了,放下的輕了重了,亦或者是一步行出的近了遠了,之前身上積蓄的氣勢便會消耗殆盡。
高手過招,便猶如沙場戰陣,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一旦氣勢上爲對方所制,一身功夫首先便已經去了三分威力。
二人的步子越來越慢,也越來越短,轉眼間,二人的距離已經到了一丈長短。無論是江風還是王處一,此時的額頭之上,都已經隱隱有汗漬出現。
二人的內家功夫都已修煉到高深境界,莫說是這春日寒意未去之時,即使是夏日三伏天氣,只消運起內力,便也可無礙。
此時二人的臉龐之上出現汗漬,便是內力運轉到了極致,再也無暇顧及身體的表現。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時的二人便好似推着一個正在燃燒的火藥桶一般,絕不是放手,也絕不能無休止的僵持。
在那火藥桶即將爆炸前的一剎那,便是二人絕招各出,決出生死之時。
再踏出一步,二人的距離便已經到了三尺。
二人這最後一腳踏出,很慢,慢到每一個瞬間,旁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勢若千鈞,說的便是二人的這最後一腳。剎那間的功夫,李莫愁和石中堅二人只感覺隨着二人的這一腳落下,整個大地都忽然之間顫抖了一下。
王處一沒有賣弄他的腳陷大地的功夫,站的穩,有時候也意味着沒有足夠的靈活。這種關鍵時刻,靈活往往比站得穩重要的多。
又是半步,閃電般的半步,江風此時忽然之間向前搶出半步。
隨着王處一手中拂塵提起,江風的手中長劍便已經出鞘。眨眼的功夫,一道青光便已經朝着那王處一掠去。
王處一絕對是一名功夫幾乎不在血刀老祖之下的高手,全真教偌大的名頭,絕不僅僅是靠王重陽一個人打出來的。
此時的江風內力修爲之高深,已經遠遠在那當年雲州惡鬥血刀老祖時之上。這一劍擊出,威勢遠遠在當初之上。
然而這彷彿出海蛟龍一般來勢洶洶的一劍,卻被那王處一在毫釐之間一個側身,閃了過去。
隨後那王處一一記拂塵掃來,一絲絲拂塵灌注了內力之後堅如鋼鐵,利若刀斧,重似大錘。揮舞之間的赫赫風聲呼嘯,當真是雷霆萬鈞。
然而,此時的江風身子卻是詭異的一斜,似倒非倒,似立非立,正是血刀經裡面的一門詭異功夫。
那王處一見拂塵一擊不能建功,左手忽然之間一掌襲來,正是全真教的三花聚頂掌。
原本江湖之人出招定要身與神合,心與氣合,方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然而血刀經上的功夫單就詭異程度來講,卻是遠超常人想象,此時江風的這個姿勢,根本無礙內力運轉。
同樣是左手,同樣是一掌,江風這一掌雖然沒有什麼名堂,但澎湃的內力灌注之下,威力同樣是驚人非常。
雙方的雙掌相擊,一股巨大的“爆破”之音忽然自二人雙掌之間傳來。
此時的二人藉助這一掌巨大的力道,紛紛接連後退,雙方各自退出了七八步有餘,方纔止住身形。
江風此時閃電般的將長劍歸鞘,隨後淡淡的笑道:“全真教的三花聚頂掌果然名不虛傳,江風今日僥倖,打了一個平手。至於道長想要帶走李姑娘的事情,古墓派的事情,全真教直接插手未免也有些不妥!”
那王處一此時將拂塵一揮,擔在手臂之上,開口說道:“好,好,好,長江後浪推前浪,想不到江湖之中居然出現了少俠這般人物。若非李莫愁下的江湖之後殺戮過多,老道原本也不願多事,既然少俠一意孤行,今日老道就罷手一次。只不過日後還望少俠能夠引導她向善,也算是武林之福!”
隨着那王處一的身形緩緩離去,李莫愁來到江風身邊笑着說道:“看不出來,你的功夫居然能夠和那牛鼻子打成平手,不錯,這次就算你將功贖罪了!”
看着志得意滿,彷彿自己大勝了的李莫愁,江風只得搖搖頭,默默的跟上。
似全真教這等江湖大教,最重頭臉,王處一之所以肯離去,靠的不是江風的一番話,而是江風劍鞘之中劍尖之上那一滴殷紅的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