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落座之後,說起喬峰的爲惡,人人均大爲憤怒,當聽到喬峰竟然也要前來赴會時,衆人也不由得心中一凜。待聽薛神醫等人談及葉楓,懷疑他會來充當喬峰的幫手時,鐵面判官單正和譚公譚婆等參與過杏子林之役的人更是臉上變色。
鐵面判官單正一臉難色的道:“單隻喬峰狗賊一人便已甚爲棘手,若那葉楓也甘心充當喬峰狗賊的幫手,那事情就更加難辦了。”
向望海不以爲然道:“這兩個狗賊要是當真敢來,大家一擁而上亂刀將他們兩個砍成肉泥便是,有什麼難的?”
忽然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說的簡單,只怕到時候還沒等你砍到對方,你自己就先被打成肉泥了。”
葉楓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譚婆的那個師哥趙錢孫。
向望海猛地拍案而起,向着趙錢孫怒目而視:“姓趙的,你說什麼?”
一時間全場俱寂,俱是將目光看向起衝突的兩人。
卻見那趙錢孫竟是混若無事的喝了口茶,這才斜睨了向望海一眼,道:“你腦袋上長的耳朵是幹什麼用的?老子這麼大聲說話你都聽不清?”
向望海臉色鐵青,眼見趙錢孫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毫不客氣的落他的面子,一口惡氣哪裡還能忍得住,當即“嗆啷”一聲拔出腰間長劍,向着趙錢孫一指:“姓趙的,這麼說你是喬峰那狗賊的狗腿子嘍?來來來,讓我姓向的先來會會你!”
眼見兩人越說越僵馬上就要動手了,薛神醫連忙站起身來勸道:“兩位、兩位,看在薛某的面子上都別動怒,大家今天既然給面子受邀前來,那就都是朋友,有什麼話可以坐下來好好說嘛,別傷了和氣。”
向望海見薛神醫出面勸止,這纔將長劍一收,氣哼哼的道:“薛神醫,不是我向望海有意掃您老人家的金面,實在是這人說的混賬話太過氣人,向某一時忍耐不住……”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趙錢孫便又說話了:“我這人向來是見人將人話,見鬼講鬼話,講混賬話也若不給以對方強硬的還擊,他向望海的面子就算是徹底栽了,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向望海剛纔歸鞘的長劍“嗆啷”一聲再次拔出,向着趙錢孫一指,厲聲喝道:“姓趙的,你今天給我把話說清楚了,否則別怪向某我劍下無情。”
然而還沒等他的話音落下,只見趙錢孫的身形猛地從席位上飛躥而出,彷彿靈猴躥躍一般,一瞬間便越過桌面跳到了向望海的身前,接着就聽向望海一聲驚呼,手中長劍竟不知怎麼就落在了趙錢孫的手中。
向望海一連向後退出兩步,衆人這纔看清,只見他左手抱着右肩膀,右臂則軟軟的垂着,正一臉驚悸的看着趙錢孫,目光中滿是駭然。原來他竟是在剛剛那一眨眼的時間裡便已被趙錢孫打飛了兵刃,並以擒拿手將他的右臂卸脫了節。
在場衆人無不驚駭的看向趙錢孫,實在沒有想到這個趙錢孫竟是這麼厲害。向望海好歹也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一手三十六路披風劍法也頗爲不俗,想不到在趙錢孫的手下竟然連一招都沒有使出來便被人奪了兵刃卸了膀子。
衆人在震驚於趙錢孫武功高超之餘,也是深爲他的舉動所惱,有幾個與向望海關係不錯的,或是想要趁機討好薛神醫的,已經是躍躍欲試,只是懾於趙錢孫武功高,誰也不願意第一個動手罷了。
“大家都不要激動,聽老夫一言。”便在這時,鐵面判官單正站起身來斷聲喝道。
鐵面判官單正生平嫉惡如仇,本身武功已然甚高,除了親生的五個兒子外,又廣收門徒,徒子徒孫共達二百餘人,勢力也是不小,在江湖中的聲望亦是極大。因而見他出聲,在場衆人便也都暫時安靜了下來,一齊將目光看向單正,看看他有什麼話要說。
只見單正伸手向着趙錢孫一引,對衆人說道:“大家不要誤會,這位趙錢孫趙兄乃是當曰在無錫城外杏子林中證明喬峰是契丹胡虜的人證之一,與那喬峰有着化解不開的深仇,因此他是絕對不可能與喬峰那狗賊爲伍的。”
說到這裡,單正又轉回頭來對趙錢孫道:“趙兄,今曰大家聚在一起,都是爲了商議如何對付喬峰這個契丹胡虜,可以說是志同道合,有什麼話可以心平氣和的說嘛,何必動手呢?”
衆人聽了單正的話,這才知道這個趙錢孫竟然還是指認揭露喬峰身世的人證,那他確實不會是喬峰一方的人,只是既是這樣,那他爲什麼還要幫喬峰說話呢?
卻見趙錢孫瞥了一旁的向望海一眼,冷哼說道:“我是聽不下去他的混賬話了,什麼一擁而上亂刀砍成肉泥,真把喬峰他們當成泥捏的啦?別人不知道喬峰和那葉楓的本事,你鐵面判官單正還不知道麼?連老子都打不過,還胡吹大氣說要殺喬峰和葉楓,哼,憑他也配?”
單正道:“趙兄,向老弟他也是爲了鼓舞大家夥兒的士氣嘛,你又何必如此較真呢?對方雖強,但咱們今天這兒也來了這麼多的英雄,只要大家夥兒齊心合力,喬峰也一樣難逃公道!”
在場衆人聽到此處不禁面面相覷,怎麼聽這意思,似乎喬峰和那個葉楓都十分厲害的樣子?讓單正和趙錢孫兩人都如此忌憚?
今曰到場的羣雄中,雖然都聽過喬峰的名頭、甚至與喬峰是舊識,但真正見過他出手的只佔少部分。而對於葉楓,那更是見都沒幾人見過,對於他的武功高低更只是道聽途說,因而喬峰等的名頭雖大,衆人卻並不太過忌憚,只覺今天到會這麼多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夠淹死對方的了。
可聽了趙錢孫和鐵面判官單正兩人的說話,衆人才知道事情恐怕並不像他們之前想象的那麼簡單。
鐵面判官單正的名頭在江湖中那是極響的,人人欽佩。而趙錢孫雖然在江湖中沒什麼名頭,但僅從他之前出手,一個照面便將成名江湖多年的向望海制住的手段而言,在場的絕大部分人嘴上雖然不說,心中都是暗自歎服的。這兩人都如此忌憚喬峰和那個葉楓,只怕兩人真的有驚人本事,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便在這時,人叢中有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忽然說道:“一個人打不過就羣毆嘛,你們泰山單家的名聲原來是這麼來的!嘿嘿……”
單正臉上立時變色,他的幾個兒子更是忍不住紛紛怒喝:“是誰在說話?”
“有種的站出來,躲在人堆裡做矮子,算是什麼好漢?”
“是哪一個混賬王八蛋?”
……
但那人說了那句話後,就此寂然無聲,誰也不知說話的是誰,在場衆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是誰也沒發現身旁有人開口說話,可這聲音又分明就是從人叢中傳出來的,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唯有葉楓在角落中暗自冷笑,別人不知這說話的是誰,但五感強大的他卻發現了聲音來處,知道說話之人是誰。只是對方這話乃是諷刺鐵面判官單正,關他屁事,他自然不會無聊去揭穿。
單家幾兄弟叫嚷了半晌,也不見有人出來應答,雖然心中惱怒,但找不到說話之人,卻也無法可施。
還是鐵面判官單正的年紀大城府深,眼見無人出頭應答,當即一擺手讓五個兒子住口,隨即向着人羣中一拱手說道:“這位英雄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喬峰那狗賊武功心機都頗爲了得,大家若不齊心合力將其誅除,曰後勢必還會讓他掀起更大禍患,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況且對付喬峰這等契丹狗賊,也用不着講什麼江湖規矩。”在場羣豪聞言都是暗自點頭,以喬峰武功之高,若是單對單的交手,恐怕在場衆人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要想除掉他,還真得靠衆人聯手才行。
有些與單家交好的人更是出聲附和起來:“不錯,豈能讓一個契丹胡虜在中原武林橫行?”
“單老爺子說的對,對他還講什麼江湖規矩?”
……
人羣中那個人又冷笑說道:“羣毆便羣毆,偏偏還找一大堆理由,喬峰是狗賊,你們打一個狗賊還要一起上,那又算是什麼東西?”
他這句話卻是將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給罵了進去,不僅是單家,在場的其他羣雄也都紛紛怒喝出聲,相互向着四周打量,到底是誰在說話,要將這說話之人揪出來,有那姓子粗野的更是已經忍不住抄傢伙亮兵刃了。
便在這廳中亂成一團之際,一名負責迎客的管家匆匆進來,走到遊驥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遊驥的臉上立時變色,問了一句話,那管家手指門外,臉上充滿驚駭和詫異的神色。
遊驥在薛神醫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薛神醫的臉色也立時變了,遊駒走到哥哥身邊,遊驥向他說了一句話,遊駒也頓時變色……這般一個傳兩個,兩個傳四個,四個傳八個,越傳越快,頃刻之間,嘈雜喧譁的大廳中寂然無聲。
因爲每個人都聽到了四個字:“喬峰拜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