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只緣身在官府中

“老大,你怎麼被王炎給盯上了?”

榮慶堂正廳的氣氛沉悶,見到兩個兒子一同過來,立即開門見山問道。

“誰知道?”

賈赦見過禮後,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無奈道:“我也感覺相當突然,好象沒得罪過這廝啊!”

“大哥,你做了怎麼錯事吧,不然王炎怎麼會突然彈劾你?”

賈敏突然開口,自從丈夫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後,她一直都待在榮慶堂,爲的就是好好‘勸一勸’她這個不省心的大哥。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還是對嫡親大哥?

賈赦淡淡掃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問道:“你是這麼認爲的?”

“當然!”

大哥的態度太過冷淡,賈敏心頭不喜,冷笑道:“王炎聲名在外,‘鐵面御史’之名響徹朝野,大哥認爲大家是相信你還是相信他?”

在座衆人暗暗點頭,論氣力名聲來,賈赦跟王炎自然沒得比。一個是勳貴豪門出身的紈絝公子,一向名聲不怎麼樣;一個是正經科舉出身的清正才子,在御史臺混得風生水起,被譽爲‘鐵面御史’,深得朝野認可當今看重,兩人根本就沒什麼可比性。

賈敏尤自覺得不夠,繼續開口諷刺道:“王炎擔任御史數年,被他彈劾的官員不無慘淡收場,大哥以爲這次能討得了好麼?”

賈赦還沒什麼反應,賈政和賈母卻是坐不住了。別看他們平日裡一副不把賈赦放在眼裡的架勢,可賈赦確確實實成了府裡的主心骨,同時還是榮國府崛起的中樑砥柱,要是他倒了榮國府剛剛興起的苗頭就滅了。

“大哥,要不咱們託託關係,找那‘鐵面御史’說說情?”

賈政心中急切,他比旁人更加清楚老大的重要性,無論是爲鞏固他自己在工部的地位,還是有可能的更進一步,他都不願意老大出了意外。

開什麼玩笑,老大這時候絕對不能倒下。

“是啊老大,要不咱們直接找那王炎,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賈母也很是擔憂,她清晰感受到了榮府崛起的勢頭,可不想這時候突然噶染而止,那種沉寂的滋味對於她這樣的權利慾強烈的人而言,實在太過難熬。

這對母子一開口,屋子裡的氣氛頓時一變,變得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不論是賈敏還是王夫人,這一刻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這對母子爲何如此表現,之前也沒見他們對賈赦有多好啊?

怎麼一到了關鍵時刻,想得不是落井下石,竟然是想辦法替賈赦解除麻煩?

“大哥,要不要叫如海出面,幫你說說話?”

不管心中如何彆扭,賈赦畢竟是她大哥,賈敏帶着試探口吻說道。

如果可能的話,她自然不會趟這樣的渾水,這樣的事情很可能影響到自家丈夫的清譽,還有可能導致其在文人圈子名聲受創。

女生外嚮,古人誠不我欺!

要是賈母和賈政知道賈敏的真實想法,只怕這對母子情急之下會當場翻臉,一個外嫁的女兒,哪裡比得上榮國府的當家人重要?

賈政眼睛一亮,自然沒有察覺妹妹神色間的不自然,一拍大腿笑道:“正該如此,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妹夫跟王炎可是同科進士吧!”

“竟然是同年?”

賈母臉色一喜,她也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巧,急忙抓住賈敏的手笑道:“果然還是我的敏兒有福氣,這樣的事情都能碰到!”

話中之意已經相當明顯,希望女兒能勸勸女婿,讓女婿以同年的身份出面,幫忙說和一二。

瞧賈母和賈政歡欣鼓舞的摸樣,好象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一般。

賈敏心中一突,滿隨苦澀卻是不得不硬着頭皮答應:“我,我自然會跟如海說的,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證!”

此言一出,本來歡喜的氣氛一僵,賈母和賈政臉上的笑容也跟着僵住。

他們不是傻子,一眼看出了賈敏臉上的爲難,心頭一沉既而大怒,賈母更是怒問:“敏兒,你這是什麼態度,那可是你大哥啊!”

“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

賈敏很是委屈,辯解道:“只是如海剛剛復官,雖然跟王炎是同年,可人家認不認他這個同年還兩說,不敢打包票!”

賈母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些,不過心頭依舊不快,語氣淡淡道:“就讓女婿先試試吧,不行再想其它辦法!”

對待賈敏的態度,一下子冷淡了許多,傻子都看得出來怎麼回事。

賈政面沉似水不置可否,他對這位嫡親妹妹也有些不滿,怎麼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老大在京畿府坐得穩當,難道妹夫就沒有好處麼?

他這時倒精明瞭一回,明顯察覺了賈敏這個妹妹,不想全力幫忙啊。

王氏一直裝作隱形人,這時看到賈敏的尷尬忍不住暗暗嗤笑,什麼吼屁的才女,也就這點能耐。

賈敏只覺滿腹委屈,她說的都是事實嘛,丈夫跟她說這事的時候很有些爲難,不過還是表示會盡力出面斡旋的。

說來說去,她還是以老眼光看待問題,並沒有徹底認清賈赦的變化,也沒認清賈赦這種變化,對林如海的幫助有多大。

就連在工部混吃等死的賈政,都因爲賈赦在京畿府混得風生水起的緣故,而受到了極大的優待,更何況能力和出仕途徑比賈政要強得多的林如海?

別的不說,就是隻看賈赦的面子,翰林院的同僚都不會輕易針對於他。同時在升遷的機會上,有賈赦和賈政兄弟在外支援,他所得的機會也一定比旁人多上不少。

還有其它種種好處,或直接或間接不一而足,只要賈赦還在位子上,對於榮國府和林如海的幫助都是極大。

很顯然,賈母和賈政已經很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這才積極的替賈赦出謀劃策。

而賈敏顯然還沒意識到,依舊用之前的老眼光看待自己這位親大哥,在做判斷的時候難免出現失誤,叫賈母等人十分不喜,有你這麼當妹妹的麼?

“大家都消停點吧!”

賈赦這時候開口,無奈道:“事情還沒崩壞到哪種程度,大家不用過於擔心,我還能處理得了!”

“老大你說什麼呢,那‘鐵面御史’豈是好相與的?”

賈母卻是不樂意了,臉色一沉沒好氣道:“這幾年,被他參倒的官員可不少,其中甚至有兩位正三品大員!”

一位御史的崛起,必然伴隨着數位甚至十來位官員的倒黴,這就是赤落落的現實。‘鐵面御史’王炎的威風,同樣是藉着好些位官員的倒臺,而逐漸樹立起來的。

“是啊大哥,那王炎可不是好相與的,就是當今對他都信任有加!”

賈政也在一旁附和道:“要不咱們動用點關係,說說情?”

“沒必要!”

賈赦卻是很不以爲然,輕笑道;“任他王炎名頭再大,在錯誤的時間選擇了錯誤的人彈劾,這次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老大你這話什麼意思?”

賈母聞言一愣,眼中精光閃爍,立刻察覺了賈赦話中不對勁。

“嘿嘿,老太太還有老二,你們真不用擔心!”

賈赦嘿嘿一笑,冷聲道:“此時由我主持的‘嚴打’行動纔剛剛開始有了起色,無論朝廷還是當今都相當關注!”

聞言,賈母和賈政連連點頭,老大這段時間之所以風光無限,正是因爲他的所作所爲,得到了當今的幾番褒獎。

“下一步京畿府還有大動作,這時候他王炎突然跳了出來,對我起彈劾!”

說到這兒,賈赦冷笑出聲,不屑道:“順着這個思路,老太太和老二是怎麼想的?”

“王炎這是想中斷京畿府的行動?”

賈母下意識說道,既而恍然大悟猛的一拍巴掌,冷笑道:“我明白了,王炎這是找死啊,他那個‘鐵面御史’的名頭,看來這次要砸了!”

賈政也跟着道:“是啊,大哥的行動可是受到了當今的一再肯定,王炎此舉很有打臉之嫌!”

至於打誰的臉,自然就是當今和朝廷的臉啦。

大慶朝不是宋朝,當今也不是宋仁宗,王炎不管是什麼想法,這次確實做得太過,有找死的嫌疑。

“所以,你們什麼都不要做,免得讓人以爲我心虛!”

賈赦冷笑,撇嘴道:“再說了,我有沒有問題,我心中清楚,王炎這是想以多年樹立的威名,想要拿我開刀啊!”

“老大你決定怎麼辦?”

賈母眼中精光閃爍,冷言道:“要不要動勳貴勢力,狠狠給王炎那廝一個深刻教訓?”

榮慶堂的溫度瞬間下降,除了賈赦之外,其餘人等臉色齊齊大變,賈母這手才叫做兇狠,一旦勳貴勢力起聯合攻擊,就是王炎名頭再大也得退避三舍。

“還沒到那份上!”

賈赦搖了搖頭,冷笑道:“府裡的人情用不着如此浪費,我倒是想看看,這次站在王炎身後的,究竟是哪方神聖,竟然敢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來這一手,真是不知死活啊!”

在場賈家衆人再次一震,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背後還有幕後黑手不成,這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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