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簫染,你自以爲全天下任何人的命運都在你的翻手覆手之間,然而這次我石觀音就讓你品嚐一下什麼是失敗的滋味。”眺望着遠方離開森林的道路,石觀音喃喃自語道。
曲無容沉默站立在石觀音身側沒有言語,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石觀音和君簫染之間的關係。或者在君簫染看來他與石觀音之間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但曲無容可以看得出石觀音對於君簫染並不僅僅侷限於皇權遊戲的爭奪而已,而產生這種結果的根本原因則在於君簫自身亦在於石觀音自身。
過去四十年以來,在石觀音眼中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入得她的眼簾。並非因爲當世那些男子不優秀,而是因爲石觀音自認爲自己實在太過於優秀,因此那些男子配不上他。而實際上呢?亦是如此。
而當君簫染運用智謀奪下了石觀音夢寐以求,苦心孤詣以久但卻一直奪不下的龜茲國時,曲無容就清楚自己這位冷酷無情的師傅對於君簫染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情感,這種情感在此時此刻就不再侷限於利用與不利用。
甚至曲無容還知道一件君簫染不知道的事情,當初石觀音坐在龜茲國王座上曾問她是否可以利用武藝將君簫染永遠留在龜茲國。當時她被石觀音這番話語嚇了一跳,在她看來,以前師傅身側雖有不少男人,但卻沒有那個男人會讓師傅如此上心過,當時曲無容雖不願意加害君簫染但也卻準備按照命令去做。
然而石觀音與她卻都估算錯了一件事情,君簫染並非僅僅是一介書生智者,而是一位武學造詣深不可測的江湖俠士,在宴會之中,君簫染展現出石觀音難以想象的高深武藝,因此這決議就胎死腹中,沒有登上臺面。
君簫染實在太過於優秀。以至於石觀音都忍不住爲之心動,因此導致石觀音對君簫染產生了一種不僅僅侷限於利益之間的情感。對此最好的證明就是,當石觀音與君簫染相處之時,他曾將自己的二兒子南宮靈遣離開龜茲國。
而後展現出武藝的君簫染更吸引石觀音。曲無容甚至覺得自己的師傅在當時甚至認爲找到了可以讓他廝守一生的男性。
但同時君簫染亦是一個驕傲的人,他雖然沒有石觀音表現出來的那樣驕傲,但卻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驕傲,驕傲的君簫染即使面對石觀音,面對江湖之上人人畏懼的石觀音都可以不假辭色。驕傲的君簫染甚至可以正眼仔細打量這位大漠之上的女皇,而驕傲的君簫染作出決定之後,便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他的決定。譬如君簫染在結束龜茲國的遊戲之後就想着離開大漠,因此也沒有任何人阻攔得住,即使石觀音亦不能。
而在君簫染離開龜茲國後,她則面對了至今都記憶猶新的一幕。當初因奉石觀音的命令盯着君簫染的一舉一動,而君簫染離開之後,她那位喜歡嫉妒的師傅石觀音就將她叫回房間,最終做出了一個狠心的決定,毀掉她那傾國傾城足矣比肩世間任何女子的容顏。而從此時候世間再無無思,唯有一個帶着紗巾的曲無容。
曲無容無疑是最瞭解石觀音的人,她清楚石觀音一直都沒有放棄征服君簫染,讓君簫染心甘情願雖她回大漠的念頭。但石觀音比平常女子要聰明太多了,她清楚君簫染不是普通男子,因此想要讓君簫染隨她回大漠只有先做到一件事情,打敗君簫染,打敗君簫染的驕傲,唯有如此纔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今這一切,曲無容看來可不就是都是爲了打敗君簫染嗎?
曲無容基本上都猜對了。但有一樣她沒有猜對。石觀音想打敗君簫染的目的不僅僅是希望君簫染隨他回大漠,還有一個更爲重要的原因,曾經君簫染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位曾臨駕在她頭頂的男人,驕傲的石觀音如何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呢?不管君簫染再如何驚才絕豔。然而石觀音都不願也根本不會屈居於人下。
在任何方面石觀音都是如此,在情感方面亦都是如此。
報廢了一輛馬車後不久,大約在君簫染等人即將離開這片林區之時,林區盡頭出現了兩位躺在地上的女子,這兩位女子沈落雁、君簫染兩人見到過,正是石觀音坐在的兩位弟子。
駕車得是憐星和君簫染。遠遠望見這一幕,憐星就道:“我們是不是應當停下?”
君簫染望着前方,冷冷道:“她們是石觀音的弟子,卻也不知爲何昏倒在路上,你想如何處理?”
憐星愣了一下,這片林區她一直以來都幾乎可以說以君簫染君簫染馬首是瞻,但卻不想此時君簫染竟將決定權丟給她,馬車速度均衡,未加快也未減緩,因此憐星知道留給自己思忖的時間並不多,估計也就只有十息左右的時間,倘若十息時間過去,她還是沒有答案,馬車就是從這兩位女子身上壓過。
多謀但卻並不善斷。在移花宮中,一直以來她都僅僅只是衝動謀劃的角色,而決斷之人則是邀月,因此一時間讓她決斷,她亦生出遲疑之心,但僅僅片刻,遲疑就頓時消去,她給了個答案。
這個答案並非口頭上說,而是做。
當馬車行駛了七息時間,距離那橫躺在道路上的兩位女子僅僅只有十幾米距離的時候,憐星毫不遲疑運轉明玉功向着橫躺在道路上的兩位女子擊去。
“移花接玉!”
掌勁浩瀚,如江水滔滔,但卻並非在取人性命,當掌勁擊中兩女之時,兩女並未重創,然而被自生出一股強大力量將兩位橫躺在道路上的兩位女子推移開,此時憐星感覺馬車一陣晃動,君簫染驟然加快速度,在兩位女子飄在空中之時,駕車快速自兩人平躺的道路上行馳而過。
“轟隆”一聲,君簫染向着道路兩側直接就是拍出兩掌,繼而道路兩側響起一聲機關發動的聲音,隨即左側冒出數十根長槍,右側出現了二十幾支弩箭,都向着高天衝出,速度極快,如毒蛇迅猛。
與此同時兩側的樹木開始劇烈晃動,繼而兩個木頭鑄就的牢籠飛墜到地下。與這牢籠同時飛墜而下的則是暗藏在樹木之中的弓箭。
除了那兩位當掩護的女子,這一切都是靠着機關啓動。
冷汗直流,危險已經過去,但憐星還是心有餘悸,心中暗忖倘若剛纔自己生出半點慈悲之心讓馬車讓道,那結果豈不就危險了?早知石觀音陰險毒辣,算無遺策,然眼見卻比聽說還要可怕。
念頭在才腦海中浮現,君簫染的聲音便毫不留情打斷了憐星的聯想,“看來這兩次設計機關的人都不是石觀音,應當是他座下的弟子。”
“不是石觀音?你爲何如此斷定?”
君簫染餘光冷冷掃了一眼在身後顫抖不已的兩位石觀音座下女弟子,道:“倘若是石觀音設計,那剛纔那兩位女子趟下的地方應該就是陷阱的聚集之地,我與他共事數月,她非常清楚我的性情,我絕對不會顧忌那兩位女弟子的死活,而會直接向着那兩位女弟子的身上踏過。”
“什麼?”
“你很奇怪?你是奇怪石觀音的狠辣手段還是奇怪我如此冷酷無情?石觀音本不在乎她座下弟子的性命,我也本就不在乎無關緊要人的性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與她其實本就是同一種人。”
“你和他不一樣。”憐星望着君簫染的眼睛,語氣很肯定,但卻沒有什麼理由,她相信君簫染並非石觀音。
對於憐星的信任君簫染一笑置之。信任,信任有什麼用呢?不過君簫染望着憐星的目光卻柔和了起來,說道:“守衛龜茲國的人自然是石觀音的弟子,而石觀音最信任的兩個手下也就只有曲無容和柳無眉,若是曲無容實施這件事情來,且不說手段會明瞭些,即使此人對於我的瞭解亦不會想出這等計謀來,因此實施這個計謀的人應當是柳無眉無疑。”
“爲什麼不可能是曲無容呢?”憐星問道。
君簫染冷冷說道,聲音說不出的堅定也沒有什麼道理:“因爲曲無容即使是曲無容,她也依舊是過去的曲無容。”
憐星沒有再問了,她從君簫染這句模糊的言語中聽出了淡淡的傷感神色,曲無容嗎?
對於曲無容憐星知之甚少,最先聽見這個名字也是從君簫染口中道出,他僅僅知道這位女子國色天香,但卻被石觀音嫉妒而毀掉容貌,至於原因她認爲應當和君簫染有關係。
君簫染、曲無容這兩人之間絕對有一些故事存在。
“你是否早就已經知道石觀音不會親自出手?”憐星問出了一個隱藏在心中許久的疑惑,但君簫染的回答卻並非如她意料之中那般:“你錯了,一開始我就認爲石觀音會對我們出手,從他在這片林區現身之時我就如此想。”
言語落地,此時此刻,馬車已經離開了樹林。
危險似乎結束了,可真結束了嗎?
樹林一株樹冠之上,一位黃衫女子迎風而立,望着馬車東去的影子,美絕人寰的面容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嘴角勾起一絲任何人見了都爲之膽寒神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