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劇烈震動,似有什麼東西即將從地底翻涌滾動而出。望見眼前這一詭異景象,一時間即使膽大包天殺人不眨眼的常無心亦心生懼意,擡頭望着漂浮在半空中已經睜開了雙眸但卻沒有平日神色光彩的姬無鋒,又望了一眼笑得甚是怪異的老道,耳畔似尤在傳響老道的言語:“若不想他死,也不想你們死,就住手。”
常無心面無表情但心中冷笑,這世間哪裡有什麼神魔鬼怪,只不過是前人編造出來哄騙孩子的把戲,我常無心豈會上當?心中如此之想,但身體卻動彈不得半分,這四周瀰漫着濃郁神秘氣息的空間之中似乎有種看不見的力量在控制着他們的身體,令他們動彈不得。
“退下,若你們不想他死。”老道又開口言語道,這一聲言語與先前的言語不同,他的言語之中流露着一股不可違逆的意志,這一瞬間,這位十分邋遢的老道似乎成了人世間爲之頂禮膜拜的神祗。
常無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性子一向桀驁不馴的他竟然非常順從的聽從了這位老道的言語,帶着其他三位兄弟向後退開,主動爲老道讓開了一條道路。
望着眼前這位面容依舊邋遢,但卻在不知不覺之間身上那“騙子”標籤易成了“神秘高絕”,常無心不願意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府邸雖然是由張府尹做主,但現在真正的主人卻是眼前這位邋遢道士,一個連名字他們也不知道的道士。
道士並不客氣,向姬無鋒身前走了兩步,隨即停下了腳步,眼中掠過一道精光,開口道:“他的情況比我想象中還要好上不少,看來殺他的人並未下狠手,再過兩三日他就可恢復如初了!”隨着道士聲音落地,漂浮在半空中的姬無鋒立刻下墜。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殺他的人手並未下得太狠?人死了,還有狠不狠的說法嗎?衆人暈暈乎乎的,不明所以。
一羣人七手八腳將已經昏睡了過去,但卻明顯已經有了脈象的姬無鋒擡出棺材帶下去休息。諸位捕快甚至府尹望着這邋遢道士眼神明顯又起了變化。如同望見真神一般。
常無心呆呆望着眼前這一幕,眼中流露着不可思議的情緒但同時卻亦興奮無匹。但未等他言語,道士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開口道:“還有一個五千兩呢?”
“真人請。”既有先例,常無心也一改剛纔對這位邋遢道人的語氣。非常誠懇真摯的說道,手中的鐵棍也收斂了起來。笑話,他常無心雖然是武人一位,但也並非傻子,很明顯這位道人是專程來救人的,至於什麼五千兩一萬兩,那也豈非是救人的理由嗎?
在場諸位捕快以及張府尹等人望着常無心四兄弟將道人請進了安置鐵手的房間,還沒有回過神來,半晌,還是迷迷糊糊的府尹對着一旁的師爺說道:“師爺。你說這世間是否真有死而復生之事呢?”
師爺原本也如府尹一樣,不信什麼鬼鬼神神之類的東西,但眼前這一幕,他卻也是半信半疑了,苦笑着答不出來,說了一句:“除非姬無鋒、鐵手沒死,否則這世間真就有死而復生之事!”
除非?耳朵敏銳的邋遢道士嘴角勾起了一絲輕微的弧度,望着躺在牀上,面如白紙的鐵手,輕聲嘆道:“可真是一語道中玄機啊!”
邀月見到君簫染、李莫愁兩人的時候。一向冷若冰霜不喜歡流露情緒的她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因爲就在前不久他與面前這位自稱神的男人還在南郊一偏僻的客棧中,距離碧波潭距離可有好幾十里路,但僅僅幾分鐘還不到的時間,耳畔風聲吹過。她竟然已經出現在碧波潭了。
神瞥了一眼虔誠跪地的李莫愁一眼,視線繼而瞥向已經沒有呼吸的燕南天身上,那略顯瘦弱面頰上勾起一絲輕微的弧度,深邃的眼中閃過一抹柔和,十分滿意說道:“喬峰、慕容復、鐵手、姬無鋒、鐵手以及燕南天都已經死了,我交代你辦的事情果真沒有令我失望。”
李莫愁笑了笑。她面上沒有半點得意神色,那雙明媚如春光的眼眸在君簫染、邀月兩人身上打量了一下,身軀不動,依舊半跪在地上問道:“還差面前這兩人,我就可以完成神的吩咐,希望到時候神可以履行承諾。”
“真是一個可愛的女人!”神含笑望着李莫愁,輕聲嘆道:“你不用懷疑,本神既然答應了你那便不會反悔。邀月與君簫染的生死就不用你理會了,你只需要陪本神看上一場好戲,你的心願自會實現。”
好戲?
李莫愁愣了愣神,擡頭流露出神意料之中的迷惘情緒。不過反倒是一直未與神見面的君簫染似乎早有準備,神色平靜自在,竟還非常光明正大打量着他。
神微微一笑,他忽然感覺似乎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在人世間行走了,人世間的一切都非常陌生了,世界上竟然接二連三出現了一羣羣有趣的人,先是邀月,而後是君簫染,呵呵,有趣。
視線與君簫染對視了半晌,即使如他也不得不承認,君簫染的確是一位非同凡響的天才,聰慧、冷靜、理智、懂得審時度勢。
“你看了這麼久,你可看出什麼?”大約在一刻鐘之後,神對着神色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的君簫染開口說道,不管是什麼人,即使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神將面對他的目光也不敢與他對視,眼前這個年輕人倒還真引起了他的興致。
“我從你的眼中並未感覺到殺意,因此我猜測你的根本目的並非是想殺我,也並非真想除掉喬峰、慕容復、姬無鋒、鐵手、燕南天等人。”語不驚人死不休,君簫染一開口就石破天驚說道。
這句話在耳畔傳響之時,李莫愁眼神古怪的望着面前這位說話有條有理的年輕人,甚至認爲這年輕人是不是已經瘋了。
“你猜得不錯,本座若想殺你又如何需要費如此多的手段?簡簡單單自己出手就可以了。不過我雖不想殺你,但你卻可能死,君簫染,你懂本座的意思嗎?”神微微含笑,眼神如同貓捏着手中掙扎的老鼠一樣,老鼠不管再如何狡猾,又如何可以掙脫貓的魔掌呢?
君簫染面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望着面前這位自出現之時他就一直看不透,自稱爲神的男人,輕聲道:“我可以想象得到接下來我應當會經歷一些非常有趣非常記憶深刻的事情。”
接下來的事情證明了他的預料並沒有出錯,神舉辦了一個小小的遊戲,這個遊戲君簫染已經暗暗在心中去了一個名字“只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名字雖然不如何文雅詩情畫意,但卻實實在在。
神的遊戲非常簡單但也非常好看。
用神的話語來說,世間的事情並非都是越複雜越好,遊戲亦是如此,有時候越簡單的遊戲,越能引起人的興趣。
沒有拒絕的權力,這是邀月與君簫染面臨的尷尬事實。【生死對決,邀月與君簫染,只有一個可以生存下來】,這便是神佈下的遊戲,非常簡單但卻非常引人矚目的遊戲。
無論是君簫染還是邀月都沒有流露出任何拒絕的意思,當君簫染從神口中聽見這個遊戲的規則時候,他前走了兩步,望着眼前這位闊別多日,不如何熟悉的絕代風華女子,輕聲道:“我有一柄劍,因此沒有人可以勉強我,我也相信沒有人可以勉強邀月宮主,因此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這句非常平常非常樸實的言語落下,在一旁旁觀的李莫愁心跳頓時加速,瞪大眼睛望着君簫染。這是拒絕嗎?拒絕神的旨意?隨即,李莫愁將視線望向神。
神面上依舊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神色一日既往的平靜,如深淵,深不可測!不過她卻從神那深邃無際的眼神中看見的玩味,一抹極淡極淡的玩味,甚至憑藉女的直覺她還覺察到了一抹情緒,但具體什麼情緒他並不清楚,不過卻可以肯定有着淡淡的愁傷……
“你害怕了?”邀月望着面前這位言語之中流露出揮劍破壞這遊戲規則的男人,冷冷道。
君簫染優雅一笑,以不卑不亢的語調說道:“我只是尊重你的選擇而已,只有我君簫染的人存在,這天上地下便沒有我君簫染畏懼的事物,即使諸天神佛來了,也不過一劍的事情而已。”
神眼中流露出一抹欣賞神色,視線繼而望着邀月,這位一直在他面前冷若冰霜的女人那絕代芳華的容顏上竟然掃了些許寒冰,語氣依舊極淡極淡,但他卻從其中感覺出了些許暖意。邀月道:“既然如此,那就繼續我們於移花宮中未完的決戰吧!”
君簫染伸出右手,再沒有任何囉嗦的言語,開口道:“開始吧。”
今日鮮血註定要灑滿碧波潭這片枯寂荒涼之地。
李莫愁輕聲嘆了口氣,雖已無心,她雖然早已經知曉了這個結局,但她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許傷感的情緒,並非未她自己傷感。她自己有什麼傷感呢?在她來看,如此結局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最美好的了。
她在爲茅草屋中等待情郎的沈落雁傷感。
或許君簫染永遠將長眠於此。
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冒出:沈落雁會因君簫染而孤獨一世嗎?
女人啊,即使世間最聰明的人也不可能瞭解女人這種生物,她們太獨特太複雜但同時也太簡單太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