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向榮教季陽的時候還在三十多歲，現在已經四十三了，兩鬢多了一絲白髮。當老師本來就費神，這幾年天天爲教學樓和其他教育設施的事情發愁，邱向榮比別人老的更快。
白鶴小學在五六年前還不錯，操場有一個滑梯和兩臺乒乓球桌，但是現在看來卻太落後了。至於室內設施更不用提，籃球足球基本都漏氣了，唯一一架鋼琴已經彈不出聲音，鼓號隊的鼓基本都打爛了，桌椅也有很多損壞，修修補補沒法再修。
學校多次向鎮政府申請修建教學樓，更換教育設施和用品，結果前後只拿到幾千塊錢資金。這些資金用來換了一批桌椅和書籍，勉強把教學樓修了一下，治標不治本。
前幾天教學樓的牆壁上掉下一大塊水泥板，幸好學校一直告訴學生不要到裂縫下面玩，不然可能會出事。不過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今天掉一塊水泥板，明天教學樓塌了怎麼辦？
這幾年白鶴鎮倒是有一些人發了財，比如那些養殖戶，種植戶，但是沒有一個肯捐錢。家庭稍微富裕一些的，直接把孩子送到省城去讀書，白鶴小學的生源越來越少，沒有生源意味着沒有收入，老師們也開始謀求發展，陸續有人離職。
如今白鶴鎮就剩下九個老師，基本都是身兼數門課程，趕鴨子上架。邱向榮更是兼任語文音樂自然三門學科，從早忙到晚，感覺比搬磚還要累。
“邱老師，你那個學生怎麼說？”白鶴鎮的校長姓李，比邱向榮年長五歲。不過李校長的頭髮烏黑整齊，看起來比他年輕一些，因爲他的工資比較高一點，妻子還開了一家小超市，日子過的還算滋潤。
“季夏說要跟家裡人商量一下，我感覺現在提出來爲時過早，她的公司纔剛開業，哪來的錢資助學校。”邱向榮活這麼大把年紀，要去找以前的學生幫忙，臉上有點掛不住。其實李校長也不好意思，所以才叫邱向榮去談，畢竟這事本來和人家沒關係。
“商量一下就是還有希望，爲了那九十多個孩子的安全和未來着想，你多走一趟。咱們學校的教學樓已經被評定爲危房了，要是再不能重建，估計年底就要關閉。”李校長嘆了口氣道：“我是不指望那點工資生活，但那些比較貧困的孩子，要是沒了這所學校他們去哪上學？”
“我明白，我再打個電話問問。”邱向榮點燃一支菸，一臉愁容。
“不要只是打電話，你這樣子人家怎麼可能答應，直接提兩斤水果上門。季夏那個孩子我有印象，她還有一個弟弟叫季陽，以前在學校表現都很好，應該會體諒你的。”李校長希望他可以豁出老臉，使用一下苦肉計之類的，無論如何都要盡努力爭取。
邱向榮很爲難，畢竟修建一棟教學樓怎麼也得上百萬，而且是有出沒進的上百萬，他怎麼好意思上門白拿人家的錢。而且人家的公司纔剛開起來，指不定還缺錢，他都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可是按照李校長說的，要是再不重建教學樓，小學可能會被強制關閉。
“邱老師，我知道這件事很困難，不過季夏姐弟都是你的學生，讓別的老師去更沒指望。就當爲了那些孩子，你委屈一下，這件事成了我給你加五百塊錢工資。”李校長曉之以情動之以錢，邱向榮的工資才一千八，加五百已經很多了。
“我不是爲了錢，只是……”邱向榮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總覺得成功機率太渺茫了。人家的錢又不是天上掉的，借一百萬還勉強可行，讓人家白送太困難了。
“報告！”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藍色t恤的小女孩端着一疊作業本站在辦公室門口。她腳上穿着一雙開裂的涼鞋，一對烏黑的眼睛裡透露出不是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堅毅。
小女孩長得挺可愛，不過明顯家境貧困，連一雙帆布鞋都買不起。來送作業肯定是班裡的學習委員，說明她的學習成績很好，得到老師的信任。
“老師，我來交四年級的作業本。”小女孩看到校長也在，似乎正和老師談公事，露出一絲敬畏。
“朱蓮心，進來吧。”邱向榮收起愁容，微微一笑道。
朱蓮心捧着作業本走進去，恭敬地放在辦公桌上，正欲離開卻被李校長叫出。李校長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對邱向榮道：“邱老師，不如你帶朱蓮心一起去季夏家裡拜訪。”
朱蓮心回過頭來，不明白李校長什麼意思，她平常不看新聞不知道季夏是誰。邱向榮打量一眼朱蓮心，很快明白了李校長的意思，似乎想拿着個孩子博取同情。
“朱蓮心，你願不願意幫學校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做好了有獎勵。”李校長見他猶豫，乾脆直接跟朱蓮心這個小女孩談。
“很重要的事情，還有獎勵。。”聽到獎勵二字朱蓮心略微心動，她腦子裡想的不是錢，而是本子書籍鋼筆之類的。不過校長都說很重要，朱蓮心又怕自己承擔不起，一時間有些猶豫。
“你不用怕，只是跟邱老師一起去拜訪一個漂亮姐姐，跟她說幾句好話。”李校長看出朱蓮心的擔憂，把事情描述的很簡單。
“說幾句好話就行嗎，爲什麼要我去呢？”朱蓮心還有點擔心。
“因爲你長得漂亮，學習又好，人家看了肯定比較喜歡你。”李校長微笑着誇讚道，他心裡的確是這樣想的，不過除了漂亮和學習之外，還因爲朱蓮心的家境比較困難，容易引起同情。
朱蓮心聽到校長誇獎自己，心裡多少有些喜悅和羞澀，她低着頭看到腳下髒兮兮的涼鞋，又有些自卑：“真的嗎，萬一她不喜歡我怎麼辦？”
李校長笑的更加溫和，說道：“你完全可以放心，不信去問問學校老師，哪一個會不喜歡你。而且那個姐姐以前也在這裡讀小學，是你的學姐，很好說話的。”
聽到學姐二字朱蓮心輕鬆許多，略微好奇道：“她叫什麼名字，現在做什麼的？”
李校長耐着性子解釋道：“她叫季夏，也就比你大**歲的樣子，以前學習跟你一樣好，人也很善良。你跟邱老師去她家裡，跟她成爲朋友，說不定她會送你一些新本子和鉛筆。”
朱蓮心神色一亮：“真的嗎，她人那麼好？”
爲了讓朱蓮心答應，李校長使勁地誇張季夏：“要是不好，我怎麼會讓邱老師去她家做客，你就放心的去。有邱老師帶着你怕什麼，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把這個機會讓給別的同學。”
“我去！”朱蓮心立馬道。
李校長的笑容更加喜悅，有朱蓮心這個漂亮乖巧，貧困可憐的女生過去，成功率大大增加。邱向榮似乎不答應都不行了，而且他看到朱蓮心那渴望的眼神，實在不忍心拒絕。
像朱蓮心的家境情況，如果小學關閉她很可能要輟學，或者去紅葉鎮讀小學。坐車去紅葉鎮都要半個多小時，朱蓮心肯定坐不起車，多半要走路去。
“邱老師，我們什麼時候去？”朱蓮心問道，有些緊張又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下放學就去，做完客之後我再送你回家。”邱向榮心中嘆息一聲，既然下定決心，自然是越快越好。
李校長聽到他的回答，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心裡又憂慮起來。儘管邱向榮已經答應上門去請求，但是李校長也是個見過現實的人，又怎會天真到對方一定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