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劃上幾片彩雲,樹葉滴上幾點朝露,一切都復甦的時候,小然依舊跪立在佛堂前,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傾照在她發白的臉上,虛弱強撐的身子忽而冷,忽而熱,忽而僵硬……
漸漸的來來去去的宮女太監越來越多,漸漸的天色越來越亮,漸漸的她開始迷糊不清……
太后依舊在內堂的兩副畫像前跪着,闇然的臉龐佈滿皺紋,許嬤嬤擔心的說道:“太后,別跪了,天都亮了”
太后閉目不語,許嬤嬤老眸中泛起朵朵淚花,昂頭凝望着高牆,這是做的什麼孽!
從早上的斜陽到中午的正日,佛堂周圍除了了幾個宮女路過後什麼人都不曾來過,小然的汗水浸溼了一片衣襟,毫無血色的脣壓制不住的輕顫,她微闔上淡眸,眸角劃過一滴汗水,酸酸的讓她疼痛!
“然姐姐……”意凡抽動着小脣清亮的大眼睛已經裝滿閃亮的淚花。
小然睜開眼睛,冰涼的手拂過他圓乎乎的小臉。
“你怎麼來了?”
意凡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嘴邊使勁呵氣:“你的手怎麼這麼涼,皇奶奶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讓你跪一夜”
小然欣慰地看着他,手心傳來軟軟的溫暖,此刻,居然是一個孩子陪着她,多年可笑,又多麼真實,她的身邊何時又多了一個這樣的人,她都來不及想就已經融進了心中。
“我沒事,你快回去吧,不然太后也會遷怒於你”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去找皇奶奶……”意凡倔強的跳起來朝堂內大喊:“皇奶奶,你太過分了,快點讓她起來呀”
四處尋他的宮女聽到聲音都紛紛趕來:“小殿下,你怎麼跑到這裡了,快隨奴才回去吧,讓太后知道你私自逃了出來奴才該怎麼交待”
意凡絲毫不管他們的拉扯,只是一個勁的大喊:“皇奶奶,你出來呀,讓然姐姐別跪了,你出來呀”
幾名宮女拉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回去,但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他,只得在旁邊勸導:“小殿下,別鬧了快些回去吧,殿下……”
“皇奶奶你出來呀……如果你不讓她起來我也就跪着……”
意凡甩着幾名宮女的拉扯依舊大喊,許嬤嬤無奈的看看太后又看向外面,正準備出去就聽太后一聲嘶吼:“你們都放開他,讓他跪”
外面的宮女聞言諾諾的放開意凡,意凡愣了愣氣悶地跪在小然旁邊,小然側身抱着他的頭心中震動一片。
意凡昂起頭看着她很嚴肅的說:“然姐姐,我陪你”
汗水和淚伴在一起劃落小然一觸可破的臉頰,她將意凡摟的更緊!
許嬤嬤左右爲難的站立不安,太后顫抖的手捏緊了手中的佛珠,悲憤的淚水滴滴打在佛珠上清晰可見……
你的一滴淚足以讓千人心疼癡迷,哀家這一生的千滴淚卻換不來一人的側目流連………!
日落朝西,淚纏青絲,誰的花容月貌換來誰的不離不棄,誰的萬般愁言換來誰的終生盟誓,寒宮鎖玉石,滴滴化水成淚!
樓角高處,風拂過施晉無邪的俊眸,一個細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聽說她被太后罰跪在佛堂已經一天了,將軍快去看看吧”
施晉一驚,失聲問道:“罰跪,因何罰跪,皇上知道嗎?”身後那個纖細的身影半低着頭容貌模糊不清。
“說是因爲和小殿下擅闖佛堂被太后發現,佛堂是太后的禁地,太后大怒從昨天就罰跪了,皇上昨天去過看過,可是最後還是一個人回來了”
施晉緊握的拳頭越發突兀,肅氣充布全身。
你真如此狠心,即便她不是我們尋的人,但那也是你的妃,你怎可就這樣孰視無賭,倘若真尋到了她,我又怎能將她安心託付於你………
全喜不安的來回徘徊在宸華殿外,想進去可是又怕打擾到主子,但是一想到途中所聽心又揪了起來,糾結了半天他還是咬脣輕釦門環然後細語道:“皇上……”
殿內沉靜無聲,沒有任何迴應,他愣了愣,硬着頭皮準備又叫,嘴巴剛張開門就被打開,莫菱輕聲詢問:“有什麼事嗎?”
全喜尷尬的看着她不好言語,看着南風溟出來了才低聲看過莫菱道:“秦妃還被太后罰跪,今個早上連小殿下也被太后罰了”
南風溟淡然的點頭:“朕知道了”
全喜稍有驚訝,皇上竟然這麼安然,難不成他早知道了,想着又看向莫菱。
匆忙而來的施晉見此怒色俱然,冷眼撇過他們又不動聲色的調頭回去。
黃昏月升,日下微涼,意凡揉着發疼麻木的雙腿嘟拉着嘴無比哀怨。
“小殿下,這個軟墊你放下腿下吧”小蒜頭警惕的環顧着四周從懷中掏出兩個小墊子,一個給了小然,一個給了意凡,然後從袖口又拿出來兩個饅頭:“這是奴才今天省下來的兩個饅頭,你們先充充飢,等晚上了奴才再來看你們”
小然由衷的看着他,乾裂的脣角輕輕一扯:“謝謝”
小蒜頭不好意思的笑笑:“主子你別這麼說,只是兩個饅頭而已”
“可是這兩個饅頭是你今天的伙食,你留給我們自己吃什麼”意凡感激的看着他。
小蒜頭抓抓耳朵笑道:“奴才沒有關係,你們是金枝玉葉,我們自小捱餓挨習慣了沒事的”
小然明白,這又何止只是兩個饅頭。
他也不能留太久,稍微待了片刻便離開,恰巧碰上拿着食盒的濂兒和杜小倩,小然自然也看到了她們,勉強放大聲音對她們說:“都回去吧”
杜小倩看到她這模樣眼淚立馬在眼裡打轉:“舒兒姐姐……”
濂兒不聽準備過來立馬被小蒜頭攔住:“她們已經吃過了,快點走吧,人多了反而對她們不好”
濂兒也是明白人,定定的在遠處看了幾眼她便心疼的扭頭而去,杜小倩也隨即抹着眼淚走了。
小然微喘着氣,將袖中的饅頭遞給意凡,全身已經沒有了知覺,只覺得很累很累,累的連眼睛也不想再眨一下了。
意凡小聲問道:“然姐姐,你不吃嗎?”
“不吃,我不餓,你吃吧”
意凡又低頭看着饅頭咽咽口水,他也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