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雙眼徐徐張開,溫和地看着傑諾。一道道魔法光帶從魔王身體中飄出,不停地在魔王身周織就層層防護結界。隨着魔王力量地恢復,這些結界的力量還在不斷地增強。
魔界的風停止了流動。
就在這氣氛越來越凝重的一刻。洛迦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小手一翻,將那神秘的手鐲收入了掌心中。然後向傑諾苦笑着道:“他總是這樣,自以爲自己站立在凡俗不能踏足的高峰之巔,心胸中裝滿了無數個位面,並且喜歡以一個神的視角來考慮事情。爲什麼在他的心中,位面和那些卑微存在的生存總是要強過自身的存在呢?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將這個浮生手鐲還給我,還真是會挑時候啊!幾十年了,幾十年地時間在我們魔族來說不過是短短片刻,而對於永生地我來說,更不過是眨眼間的一瞬。可是在你們人族來說,這就是一生地時間。他……唉,他既然選擇了大預言術,現在已經快老死了吧?”
傑諾微微一怔,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教皇那副風燭殘年的樣子。可是教皇在傑諾的眼中,永遠是一片看不清、理不透的黑暗,他每次發動大預言術,其威力都堪稱驚天動地,因此傑諾心底始終認爲教皇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存在,自然就會忽略教皇的老態。
可是聽洛迦這麼說,難道教皇的蒼老並不是僞裝,而是真的已如風中之燭?
在接觸到天界諸主神之前,教皇就是傑諾一生中最大的敵人。此刻知道教皇已經來日無多,傑諾本應是心生歡喜纔是,可是不知爲何,此刻,他心底悄然泛起的卻是一陣蒼涼。
洛迦突然近乎於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聲,那清澈、淒厲的吶喊聲貫穿了魔界的天與地,將那無法宣泄的悲鬱撒播在魔界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此刻,雲天如火,大地伏屍,悲聲泣血。
洛迦長髮飛揚,小小的身體徐徐升起。就此向着遠方地天際飛去。她的身體中不住向外透射出光華,光華越來越亮,到得後來,她竟似是化成了一顆燦爛之極的流星,劃過漫漫長空,隨後在天際驟然大放光華,而後。就此消失。
傑諾有些恍惚,他四顧。忽然醒覺,擁有多個位面的廣闊魔界,此刻還活着的,只是他、魔王和重傷垂死的米羅。
傑諾還沒來得及問米羅潔西雅怎樣了,可是就算問了,也多半於事無補。
傑諾的藍翼慢慢張至最大,他雙手在身前虛握。在雙手之中,有一點湛藍地星光逐漸延伸,最終化成一枝半透明的長槍。
魔王忽然問道:“你想要我地神格?”
“是。”
“那就來拿吧!”魔王微笑着道。
傑諾盯着魔王,舉起手中戰槍,藍翼一張一合間,身體開始慢慢前進。
傑諾一聲長嘯,速度越來越快,轉眼間就已如一道閃電。衝入了距離魔王不足千米的距離!
在傑諾與魔王之間,存在着有一道無形的分界線。當傑諾踏過這道分界線的瞬間,千般痛苦同時襲來,他忍不住狂吼一聲!
他若一隻在暴風雨中奮力前衝的飛鳥,每一時每一刻,都要承受雨打風吹!諸種千奇百怪的傷害撲天蓋地般向他襲來。幾乎每前行一寸,傑諾身體內外就要添上無數傷痕!
這即是魔王的領域!
風雨之中,一片片藍羽從傑諾雙翼上脫落,在他地身後,標記出一道清晰的軌跡。
當最後一蓬藍羽在空中炸開時,傑諾終於衝到了魔王的面前。他大吼一聲,無形的力場在魔王的領域中瞬間擴張,籠罩住了魔王的身體。
瞬間,所有的領域都已崩潰,惟有傑諾手中戰槍晶瑩依舊。
傑諾右手持槍。如風如電。刺向魔王的胸膛!
在領域崩潰地剎那,魔王垂落的長髮根根斷裂。他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如此一個結果,一時間吃了一驚,而且領域崩潰瞬間產生的巨大沖擊就連魔王也難以承受,他的甲冑上立刻佈滿了細密的龜裂!
傑諾槍去如電,轉眼間已要點上魔王的胸膛,而魔王雖已動彈不得,但他地右手突然伸長,甚至於比傑諾還要快上一分,直接插入傑諾胸口,握住了他的心臟!
而就在此時,傑諾後腰上忽然一緊,被人一把抱住,衝勢不由得略略一緩。就是這片刻的停頓,在魔王與傑諾之間突然多了一個窈窕的身影!傑諾根本收不住槍勢,他也不想收,瞬間的耽誤,魔王就有可能恢復行動能力,躲開他的攻擊,所以他反而在戰槍上附加了最後的力量。
於是還未來得及辨清來人是誰時,傑諾的戰槍就已破入了她的胸膛!
那一聲低沉而沙啞的呻吟是如此熟悉……
戰槍穿過了她地胸膛、破開了魔王地盔甲,深深刺入魔王的肌體,但在堪堪觸及魔族心臟之時,戰槍終於耗盡了力量,停了下來。
“艾德蕾妮!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地!”看着那平淡、溫和、大氣的面容,傑諾的聲音開始顫抖。
艾德蕾妮溫柔一笑,道:“我怎麼說也是魔族中的天才,總有些你不知道的本事的。父皇是魔界惟一的希望,我不能讓你殺他。”
她的聲音一如以往的溫柔,完全看不出她已然被戰槍破胸。
這一刻,時間似已凝固。
傑諾閉上了雙眼,過於巨大的衝擊瞬間使他的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
有多少事,有多少事是他不得不做的啊!
可是爲何,可是爲何它們的完美結局總是不能共存?
傑諾不知道。
但他知道,艾德蕾妮的生命正在急速地流失,事實上,她早已死去。
或許是受到的衝擊過於巨大的緣故,傑諾的靈魂中忽然浮出了無數極爲古怪奇異的想法。他突然向艾德蕾妮問道:“你的臉,一直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艾德蕾妮先是一怔,然後微微一笑,柔柔地道:“這個啊,就是不告訴你……”
她的聲音慢慢地低沉了下去,越來越是飄渺,到得最後,只有若隱若現的幾絲餘音隨着魔界的風,
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