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倒是稍微想了一下這位太監總管,爲什麼還要我一個小孩子去。請了父親倒是好解釋,畢竟向他們那樣的大佬,想找事情談的話就是談上幾天幾夜都沒得晚。只是叫上我呢……
總不會這死太監也有個適齡待嫁的女兒吧?
我用力晃晃腦袋,把這個可笑的念頭驅逐出腦海。
算了,眼看着那座佔地面積不遜一般王公府邸的“高府”已經到了。有什麼事情就問本人吧。
轎車停在了高府的門口。雖說這種大佬的家裡絕對開得了車的。可是爲了顯示對他的尊重,自己開過來的車子是不會開進去的。當然主人也不好讓客人憑着兩條腿走路。門內早就備好了接客人的車輛。
說起來還真是麻煩。更讓人覺得多此一舉。前些天跟着父親挨家挨戶相親的時候,我還真忍不住想要叫司機直接闖進去。按照父親的身份,這種做法也最多讓人在背後說上一句:“跋扈。”表面上該賠笑還得賠笑。
只是父親做事一貫小心謹慎,是不會把這種話柄交給人的。所以我一般也只是跟着下車翻白眼罷了。只是今天這個事情……
“高公吩咐過了,曹大人的車可以一直開到內宅,不用再麻煩一次了。”替父親開了車門的僕人這樣說道。
“怎麼可以?這怎麼好意思?”父親一隻腳已經伸了出去,聞言又收了回來,稍顯迷茫,嘴上說的卻不慢。
“不不不,這是高公一片好意,請曹大人不要客氣。”那個僕人等級看起來很高的樣子,和父親說話的時候語氣恭敬卻不帶諂媚。算是調教的不錯。
“這樣麼?那曹某就卻之不恭了。”父親呵呵笑了一聲,之後收回了身子坐穩。那個僕人也點了點頭,替父親關好了車門。
車子開進了高府後,便隨着前面的引導車不緩不急的向前走。父親面上笑容不減,眼裡卻稍顯憂愁。看來,這次這個太監要求的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了。
“但願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吧,畢竟是重要的盟友啊,如果鬧僵了對誰都沒有好處。”父親這樣想着,面色愈發凝重了。
我也知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樣的道理,知道死太監不可能白白的給父親這樣的待遇。定然是有事情用的到父親。再一想這死太監還把我給叫上了。總不成他家真有個適齡待嫁的女兒吧……
呵呵,呵呵呵。
臥槽,總不會真是這樣吧?想到這裡,我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
高府佔地面積不小,車子走了半個多小時,這纔到了地方。眼看着死太監親自出門迎接。父親也呵呵笑着下了車,二人好一陣客氣。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
那死太監熱情的很,便這樣將我父子二人迎進了書房之內。我眼看着書房內一個下人都沒有,便再次確定了死太監有事情要和父親商量。而且這事情絕對和我有關係。不然的話,爲毛還要我留在這裡?
書房裡一個下人沒有,死太監卻是熱情的很,親自爲父親上了茶。父親連連叫着不敢當。眼神之中的疑惑卻是更加濃郁了。
只是死太監倒完了茶之後,卻又跟父親東拉西扯起來,天南海北風花雪月的都有,每每說的二人開懷大笑。我聽着也忍不住佩服,這死太監肚子裡倒是真的有些料,不光是下水。
只是死太監說的風趣,卻一句正事都沒有,開始的時候父親倒還受的了,等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有些不耐煩了。眼看着死太監還沒完沒了的。父親便適時,在死太監又講完了一件江南官場上的趣聞之後,看似無意的問了一句:“高兄邀我父子二人到此,究竟有何事情,還請明言。”
這死太監聽了父親這麼說,卻是苦笑着不說話。等到父親一問再問,也只是嘆息。眼看着眼角還有淚光閃過,看得我幾乎忍不住想要誇他幾句。真是個好演員。
父親這邊卻也不弱,幾十年的官場打拼下來,嘴裡說的也全都是屁話。那刀山火海兩肋插刀什麼的,怎麼聽怎麼像拜把子的兄弟。把死太監逗得差點真哭出來,話鋒卻又一轉,補充了一句只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幾乎把死太監噎死。
只是這個死太監也不虧是官場上的老手,更何況還是個閹人。真不要臉起來父親實在比不了。下一刻便把父親最後一句話給忽略了。只記得刀山火海兩肋插刀這些屁話,抓着父親的雙手握的死死地不放,看的我都直噁心。
話說到這份上,死太監也不再推脫,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當今天子年幼,獨處深宮難免寂寞,咱家眼看着實在不忍,便想要給天子找些玩伴。魏國公長子年少聰穎,實在是最好的人選。所以咱家斗膽,請公子擔任侍讀一職,陪伴天子左右。”
?
納尼?
這死太監,這死太監竟然要我留在京城裡當人質?
的確,現在這情況,天子年幼皇權衰微。反觀各地諸侯,如父親那樣的,卻是手握重兵,權勢顯赫。這死太監動了心思,想趁着這段時間,要各地進京的高官送出人質來,未嘗不是個好主意。
可是在這之前,卻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合着這死太監第一站便找着了我們曹家?我們可是盟友,是盟友誒死太監!是地位相等的盟友!可不是你的附庸!就算是要求人質,特碼要求個分支的族人還差不多,竟然直接求到了本少爺的頭上。
整個東北誰不知道父親最在意的就是本少爺了,要月亮不給星星。寵的沒邊了。誰敢碰上一根寒毛就要做好死全家的準備。我可是父親的獨子!曹家上百代香火傳承!泥馬竟然要我當人質?!
和我想象中的一樣,父親聽了這死太監的要求,面色立刻變得跟千古玄冰似的,要不是作爲政治家的最後一絲涵養約束着他。拳頭早就砸到了死太監的臉上。饒是如此,他也不想再跟這死太監廢話了,拉起我的手招呼都不打就要往出走。
“曹兄息怒,曹兄息怒啊!”死太監眼看着父親如此作爲,臉都綠了。一把抓過了父親的衣袖,沒口子的道歉。好話說了一籮筐。就差給人跪下了。
畢竟,要是真的把父親惹急了。和他們宦官集團背盟。父親最多不過丟了中樞的話語權。躲到東北去照樣能悶着頭做土皇帝。而大宦官們卻是丟了外部最大的奧援。別的不說,但是沒了東北每年贈送的鉅額禮金。宦官集團就能把這個死太監撕巴了。
死太監好說歹說,總算把父親勸了回來,父親面色稍微緩和了一點,卻是一點沒有鬆口,語氣也很冷淡:“犬子雖然不才,卻是曹某的獨子,曹家百代香火傳承都在他身上。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曹某便是百死也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陪伴天子固然顯赫。只是犬子卻無福消受。”
聽父親這麼說,死太監苦笑連連。他也知道這事情着實難辦。然而不辦卻也不行。便想着如何開口,好好勸說父親。
而這一會兒的功夫,我也把事情想明白了。
宦官集團的確需要從各地疆臣那裡接收人質。只是各地的疆臣也不是好惹的。哪裡會輕易的交人質給他們。便是想要憑着主場優勢,冒天下之大不韙用強的。卻也危險得很。多了不用,只要像父親這等身份的跑了一兩個,把事情挑明瞭之後打着“清君側”的旗號帶兵入京。這幫子死太監一個都跑不了。
因此,死太監們還必須佔了大義的名分。這個姓高的太監領袖便想到了父親。想憑着盟友的身份,請父親支持做出個表率來。再拿着我說事。到那時候有誰再不肯交人質出來,便沒有了大義的名分。說不定還得被當成亂臣賊子給滅了。
死太監算盤打得很好,只是一開始在父親這裡便碰了壁。
還真是……如果人質計劃失敗,可以想象得到,中央的這個小皇帝一點權威都欠奉。地方派系卻是強大得很,說不得會落到東周時期列國爭霸的局面。那時候還好說,至少外部沒有太強的敵人。可是現在,EU,布列塔尼亞,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中華聯邦要真是分裂了的話,那,可就離亡國不遠了。
想到這裡,我咬了咬牙,中華聯邦不能完蛋,至少在我上位之前不能完蛋,不就是個人質的身份麼。本少爺接下了。我纔不信有誰真的敢對我怎樣的。
想到這裡,我深吸了一口氣,開了口:“叔父,小侄不才,想要請教。侍讀這一職務一屆卻是幾年?”
“孟德!”父親正琢磨着怎麼徹底絕了死太監的念頭。沒想到我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來,驚愕之餘話音裡也帶上了三分火氣。
“不敢當,賢侄聽好,只需五年時間罷了。”相反的,這個死太監聽我這麼說,只是一開始的時候有點驚訝,但緊接着便是喜出望外了。
五年麼……五年時間,憑藉着手中人質,要各地諸侯投鼠忌器。緩緩樹立中央權威——肯定不會是天子那種小屁孩的權威。五年後她也不過是七歲,屁大的孩子。
那麼說,宦官勢力的權威麼……
我點了點頭,若有所指的說道:“叔父大才,小侄佩服。爲國效力本是小侄所願。如此,卻要叔父多多擔待了。”
“孟德!你在說些什麼傻話?!”父親這回真的着急了。如果說之前只帶了三分火氣,現在聽起來卻有十分了。
我轉過頭去,向父親遞了個抱歉的眼神。之後搖了搖頭。轉過去,還想要對這個死太監說點什麼。這一回,父親卻搶先開了口。
知道我心裡有主意,而且意志堅定的很。父親再沒有把話說死只是推脫道:“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我父子先行告退,高兄所說之事,待到明天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死太監眼看着我答應下來了。還沒顧得上高興呢,卻被父親又潑了一頭的涼水。不過他也知道,這事情最終說了算的還是父親。而且看父親的態度已經軟化了不少,這一次交談並非全無收穫。
聽到父親要走,死太監有些猶豫:“天色雖晚,卻正好開宴。若是讓人知道咱家請了曹兄過來,卻連一杯水酒都未奉上,定會被人恥笑,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父親勉強笑了笑,說道:“曹某此刻心亂如麻,實在沒有飲酒的心情。高兄美意,只有心領了。”
死太監再勸了幾句,看父親態度堅決,便不再提,親自將我父子二人送上車後便站在原地。心裡不知怎麼的,又浮現出之前我的所作所爲。只覺得一陣陣的涼風吹得脊背發冷。不由得搖頭嘆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