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這話,放在一般人嘴裡,自當是充斥着一種熱血和激情。
但是此刻聽他說來,卻尤爲多了一絲絲的悲嗆和決絕。
這世道,善惡無報,乾坤有私,天若不老,正道滄桑。
庸碌者,沉溺於眼前所短暫擁有的,貪婪、奢靡、短視、無情。
而清醒者,卻要面對彷彿無止境的悲痛、壓抑、別離、苦難以及絕望。
青衣少年放下了手裡的油紙傘,抖了抖傘尖上的水珠。
他擡頭仰望了望天,伸出了手,彷彿是要抓住些什麼,卻又鬆開了,用手掌平託着。
“曾經我爲青帝,能讓山河染色。如今我爲青天,要讓所有的色彩,在天空中綻放!若是心中還有朗朗乾坤,還有青天白日,還有色彩斑斕,還有走在通徹南北的大道上,肆意而行,自由自在的勇氣,那就隨我來吧!”少年的語調清晰,就像春風裡颳起的略帶寒意,卻令人清醒清晰的雨滴。
聽聞他之言,人們從心底,涌起一種莫名的感動。似乎有什麼東西,也在萌芽和生長,只是要真正的長大成型,還需要時間。
遠遠的一條由亂七八糟的破碎法寶組合而成的鏽色蒼龍騰空而來,碾碎了虛空,將好幾個阻擋在前的大妖直接撞碎。
滿頭紅髮,全身都用鐵匝緊緊拴住正在不斷崩裂皮肉的老者從天空中落下,嘴裡還流着血,臉上的笑卻無比的飛揚。
“靈老鬼!你還沒死呢!怎麼?終於肯露頭了?”
“我等了你快要一千年,這一千年裡,老子我殺了一共一百七十五個大妖魔,破滅了三十九座妖城,四十二處魔域,人魔東域的八大魔主,老子我一人就宰了兩個。一千年前,你說要等時機,但是老子我覺得,只要活着就要敢做,我等若無作爲,時機怎能從天而降?”
紅髮老頭一邊咳血,一邊放肆的說着笑着。
而青帝城中,不少人卻已經認出了此人的身份,用同時具備着驚懼和崇敬的眼神看着紅髮老頭。
有不明白此人身份的年輕人詢問:“這紅髮的老人是誰?說的這麼厲害?莫非是在吹水?”
此言一出,卻遭到了周遭數人的同時譴責和鄙視。
“年輕人!莫要瞎說!他是我們人族最後的脊樑!雖然很多苟且偷安之輩,將他視爲帶來災禍的魔鬼。但是他確確實實,是我們人族的大英雄。”一個年紀稍大的兵人,用左手的鐵鉤手,拍打着右鍵上的銅盾道。
“相傳他是遠古時代,炎帝烈山氏的後裔,少年時舉族被妖魔所戮,自此之後他便獨自一人,踏上了抗魔之路。所過之處,妖魔皆亡命。不過那些妖魔們爲了報復,一面圍殺他,同時也將任何與他有瓜葛的人斬殺,任何他所到過的地方覆滅,化作焦土。”
此言一出,四周之人,即便是早有耳聞者,也同樣心中滋味莫名。
既敬佩此人的膽魄、能耐和風姿,卻又害怕被牽連,受無妄之災。
“那他現在叫什麼?”還是最初那個小年輕問道。
“他說自己是柴道人,道人是什麼意思,我等不解。但是聽聞有流言所說,烈山氏爲炎帝后裔,而他柴道人卻願意化作點燃戰鬥、反抗火焰的柴炭。”兵人眼中彷彿搖曳着隱晦的火光,帶着一種沉重說道。
此時自稱柴道人的紅髮老者,視線轉移到了青衣少年身上,眼中火光忽然大放,那鏽色的長龍環繞在他的周身,肆意的扭動着。
“能讓靈老鬼這個老烏龜,從地底爬起來,你就是他認爲的希望和機會?”
“有多大的能耐,便讓老夫一試!”說罷順手一揮,鮮血混着磅礴的兵鋒之氣,涌入那鏽色長龍之中,帶着無盡的鋒芒,朝着青衣少年涌去。
兵鋒之氣,傷敵先傷己。
事實上,若非柴道人血統特殊,即便是修爲高深,也活不到今日,早已肉身爆裂而亡。
面對那撲涌而來的鏽色長龍,青衣少年卻微微笑着,根本不去計較,反而颳起一陣清風,從柴道人的身上微微拂過。
清風過處,那崩裂的傷口盡數癒合,那原本淤積在他體內,造成極大負擔的舊傷,也都得到了十分全面的緩解。
一片青翠的樹葉飛向柴道人。
“青木長生訣,火要燒的旺,必須要添柴。此功主修青木之力,擅養生,孕木力。很適合你···!”青衣少年說道。
雲層更高處,楚河聽了這話之後,心中震撼,臉上的表情也掛着一絲絲苦笑。
他只是教給了青天古樹一些很尋常的修行基礎功法,但是此時,青天古樹化作的青衣少年,經過自行推演,已經能夠拿出這麼高級的修行功法,若非楚河根基早定,說不定都會動心。
那柴道人手握着樹葉,任由樹葉融入自身,閉眼微微體悟,然後卻又瞬間睜開雙目。
“此功與我甚合,奈何我卻不喜。若有烈火焚天之術,便傳給我吧!長生久視,不若一世稱雄。這個世界活着的王八太多,不缺我一個。”柴道人毫不客氣的衝着青衣少年道。
靈捐米嘆息一聲道:“柴老道!時機已至,現在正是你我留着有用之軀,改天換日,重塑天地之時。何必這般意氣用事?”
柴道人哈哈大笑:“即便是改天換地那又如何?我還是我!我若非我,留我何用?”
楚河身在雲中,也不免爲此人氣魄所動。
原本準備隱匿到此事稍消之後,再與那青天古樹化作的青衣少年好好說道。
如今卻自發現身道:“既然如此,我卻有一術,傳你如何?”
靈捐米、柴道人同時看向楚河的方向。
而青衣少年臉上也露出一個差異加驚喜的表情。
楚河走了出來,原本打算既然已經找了一個代行者,那索性躲在幕後,搞風搞雨就好。
可惜,他總歸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謀略生物。
他的靈魂裡,有着熱血的因子。
“你又是何人?”柴道人絲毫不領情,面對楚河的善意,他卻迸發出極爲強烈的壓迫力。
原本在青衣少年面前停頓下來的鏽龍,此刻卻又盯緊了楚河,彷彿隨時準備撲上來,將他撕碎。
“我是誰?”楚河聞言,稍稍一愣。
緊接着便看了青衣少年一眼,然後朗聲說道:“如果說他是播種者,是道的傳播人,是從今往後無數歲月裡的道之統帥,甚至是三界領袖。那麼我便是道祖,是道的起始,因爲他會的那些東西···都是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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