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心動了。
他雖然一心爲公,但卻並非真的徹徹底底的大公無私。
他曾經屈服於武則天,並幫助其維持統治,對於李唐皇室而言,這是永遠也無法抹除的污點和背叛,哪怕皇位因他而重回李氏之手,亦是如此。
爲君者,大多數都是未念其人之恩,先記其人之過。
狄仁傑活到六十八,早過了不惑的年紀,這麼點道理,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李大人!說服狄某一人易,說服天下人···難。”狄仁傑嘆了口氣說道。雖然很心動,但是這件事真的很難。
雖然跟着李世民起家的那些‘老夥計’,基本上都被武則天給剷除乾淨了,就連他們的後人,也都遭了難。
但是李世民的後裔畢竟主宰了這個天下多年,根基深厚。
如今楚河想要推倒重來,把隱太子李建成的後人輔佐上皇位,其難度雖然遠不及武則天一介女流稱帝,卻也差不了太多。
其中最大的難關是,如何堵住天下之人,悠悠之口。
如何讓言官住嘴,史書成行。
楚河的臉上露出一絲一閃而過的狠辣:“這就無需狄公擔心了!在下自然有辦法。”
狄仁傑聞言,豁然起身,怒目圓瞪着楚河:“你要大開殺戒,殺盡皇族?不行!只要老夫還有一口氣,就不會同意你如此荒唐之行爲。”
楚河輕輕的端起茶盞,分明是溫茶,卻偏偏要吹一口氣,將水波吹皺。
“狄公!你也搞清楚,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許大人已經調兵屯在城東五十里外。羅將軍也已經控制幾乎整個神都的兵力。我若非要如此,你攔不住。”
狄仁傑聞言,面色一白,嘴脣顫抖,伸手指着楚河,卻難發一言。
“羅繼雲、許客!他們都是你的人!”半響狄仁傑彷彿還不相信一般,喃喃自語。
“談不上是我的人,我們只是一羣爲了共同理想,相互集合在一起的有志之士!”楚河笑着解釋道。
“哈哈哈!有志之士···!”緊接着雙目一瞪,死死的盯着楚河,從牙齒縫裡擠壓出八個字來:“暗結黨羽,竊國狂徒。”
“《莊子·胠篋》有言:‘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爲諸侯’,我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何過之有?”楚河恬不知恥的反問。
狄仁傑更氣了,不要說保持微笑,連臉上的鎮定,都無法維持。
半響之後,狄仁傑方纔閉上眼,頹然的坐回椅子上,張了張口,突然說道:“自古以來,立嫡立長,禮不可廢!李相以爲否?”
楚河一瞬間聽懂了狄仁傑的意思,點頭說道:“確實如此!如果真能如此,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得到楚河的認可,狄仁傑再也待不下去,不等楚河端茶送客,便自行拂袖而去。
等到狄仁傑離開後,李正朔還是一臉的不解,詫異的問道:“義父!您和狄公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正兒不甚明白。”
楚河眼神另有深意的看着李正朔道:“狄仁傑的意思是,這天下之主的位置,自古以來,便是傳給嫡長子的,誰也沒話說。天下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非議。”
李正朔一愣,接着道:“可是義父!且不說廬陵王叔,壽春郡王、衡陽郡王,都連長於正兒,正兒怎麼也算不上嫡長子···。”
楚河看着一手帶大的李正朔,忽然笑了,笑的有些開心。
“懂得和義父耍心機,不錯!不是個好孩子,不過日後倒是有可能當過好皇帝。”
“正兒放心!我說你是嫡長子,那你很快就是了。”楚河笑着說道。
狄仁傑知道楚河已經佔盡了先機,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局勢。這纔給楚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爲的就是犧牲一些人,讓更多的人活着。
狄仁傑可從來都不是什麼聖母一般的角色,他是成熟的政治家。
聖歷二年,武則天變得越發昏聵,失去了長生之望,失去了傾盡天下的權勢,她開始沉迷於享樂。
不過顯然這位女皇陛下,還是不甘心就此徹底落幕,刻意寵幸張易之兄弟,放他們出來攪風攪雨。
只可惜,無論這兩兄弟鬧得多歡,真正手握實權者,始終也不搭理他們。
不過這二人雖然沒什麼本事,卻是一把好刀。
藉着二張之手,壽春郡王李成器,衡陽郡王李成義紛紛被構陷至死。
聖歷三年,李旦因爲每日被二張威脅、恐嚇,惶惶不可終日,終於肝膽俱裂而亡。
也就在同年,李正朔從長安而出,叩拜隱陵,陵墓中有風雷之聲傳出,那一日長安紅霞漫天。
同時間,昭陵碑裂,有暴雨突來,洪水淹入陵墓中。
李正朔!隱太子李建成的嫡曾孫,正式踏上了歷史舞臺。
纏綿於病榻,即將撒手人寰的狄仁傑,臨死前寫下了一篇‘隱太子建成文’,爲李建成翻案。細數了昔年李建成的功績,同時也否定了諸多誹謗,還原出了一個相對真實的李建成。
這就像是一個號角,吹響了李建成後裔復國登位的口號。
武則天的幾番折騰,讓天下臣民已經對她徹底失去了信心。同樣現今李氏皇族的懦弱無能,也讓那些忠於李氏皇族之人,心灰意冷。
李正朔的出現,就像是劃破了夜空的曙光,點亮了人們的希望。
緊接着已經升任尚書左丞的楚河,率先投誠李正朔,有奉李正朔爲太子之心。
金吾將軍許客隨後跟上,然後是兵部侍郎羅繼雲···。
再然後,滿朝文武,便有過半投奔於這位李正朔麾下。
一時間,無論是在朝在野,李正朔的名號都極爲響亮,風頭無兩。
有言官上書,稱李正朔其名不正,其位有虧。
被宰相李開明以自古以來,立嫡長子繼位爲由辯駁了回去。
神龍元年正月,武則天病篤,臥牀不起,只有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侍側。
宰相李開明、崔玄暐與大臣許客、敬暉、桓彥範、袁恕己等,交結禁軍統領李多祚連同兵部侍郎羅繼雲,佯稱二張謀反。於是發動兵變,率禁軍五百餘人,衝入宮中,殺死二張,隨即包圍武則天寢宮,要求武則天退位。
也就在此時,武則天的寢宮之中,有佛光飛出,佛音禪唱,無論是兵將還是朝臣,皆露出迷惑之色,口稱自己有罪,有自行了斷之趨勢。
楚河識海中,翠竹不斷的釋放着冰涼之意,驅散着這種佛音洗腦,用力抓住就要一頭撞向一旁石墩上的許導。
“魚賢!還不快去請玉陽道長!媽的!我就知道,最後一關還要打boss,也是夠了!”
楚河一嗓子吼出,天空便響起一陣遛遛遛的聲音,下一刻便聽見高天之上,有悶雷炸響,無窮兵煞凝結成巨人,手持大錘,直接一錘砸在了武則天的寢宮之上。
“禿賊!已經輸了!還想耍賴?”暴喝之聲,滿是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