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瀰漫着藥香味。
神農並未高坐於上,而是就盤腿坐在大殿中央的位置。
洶涌的地火,從地底涌起,將整個大殿照亮的通紅。
一尊寶鼎,架在地火之上,均勻受熱。
四周的寒氣被打開的大殿天頂吸收進來,一層層的疊在寶鼎之上。
冷熱均勻,陰陽相繼。
平衡!
一種幾乎無法挑剔的平衡,就呈現在楚河眼前。
楚河知道,這天下的煉藥、煉丹師,共有五個層次。
第一層,懂得用藥的,算是合格。大多數煉丹師,都在這個層次。甚至有些還沒有達到這個層次,故而才經常炸爐,炸丹這種事情發生。
第二層,懂得用火的,算是出色。這個層次的煉丹師,不再追求靈藥的品質和稀有。因爲萬物皆有靈,所謂的靈藥,其實也只是孕育的靈氣和靈性,有着不同程度的傾向和屬性罷了,都是可以通過細緻的靈氣勾兌而達到需要的效果的。就像太上老君煉丹,其實從未有過任何的藥材入丹爐。他老人家,那是直接淬鍊天地,取天地之精華入爐中,無中生有。而不追求藥材,那就對火候有追求了。這也會導致,許多懂得這個層次的煉丹師,對各種奇異之火,有着超乎尋常的執着和追求。
第三層,懂得用水,算是難得了。就像歐冶子鑄劍,爲了尋找一口淬火用的好水,踏遍千山,終得龍泉。雖然鑄劍與煉丹不同,但是其實歸根結底都是屬於‘造物’一道,到了一定層次,殊途同歸。
第四層,則是懂得水火相濟,陰陽互助。在煉丹之時,不再只是以文武火猛攻,而是夾雜了對煉丹而言,本該是大忌的陰寒溼氣。或許眼前的神農,便是用着這個層次在煉丹。
而最後一層,則是渾然天成,憑空而造。
任何物質,從一種形態轉變成另一種形態,都會有損耗。通過與別的物質結合,然後捏合出全新的屬性和功能,更會造成一些本質上的反噬,放在丹藥上,就是丹毒。
好的丹藥,丹毒幾近於無,卻不等於沒有。這是規則本身決定的。
唯有當需要什麼東西的時候,憑空從無到有的去捏造它,纔不會出現任何的反噬。
這一層,束縛於境界。
楚河不知道,神農是否擁有這一層的境界。
至於楚河爲什麼會這麼清楚,那當然是得益於他融合後,還未取出的那張魯班卡了。
“你覺得這一爐丹怎麼樣?”神農穿着一身粗糙的獸皮衣,頭上戴着牛角,面上多有白鬚,面色紅潤,身材高大而又魁梧。最惹眼的是,他那半赤着的胸膛下,有透明的肚子,透過透明的肚皮,甚至可以直視到其同樣晶瑩如水晶般的五臟六腑。
這不是後天所修的神通,而是天生的神異。
作爲天生的聖人,神農自有其與常人不同之處。
這樣的人物,可以說是天道眷顧人族之後的應運而生。
放開了對神農外貌的打量,楚河開始想着神農這麼問他,是個什麼意思。
“火候恰到好處,孕育的也十分符合天時,若是出丹,定是一爐好丹。”楚河只能粗略的說道。雖然他懂一點煉丹知識,但是本身沒什麼深入研究,哪裡看得懂神農在煉什麼?便只能選一些萬金油似的話,先應對一二。
對楚河的敷衍,神農不以爲意,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過這一爐丹,我煉了許多年了,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沒有徹底凝丹。你知道爲什麼嗎?”
楚河搖了搖頭,他哪裡知道爲什麼?
神農是煉丹界的大佬,三界之中或許只有那位太上老君,太清聖人能夠勝出一籌。
他都無法凝聚的丹藥,楚河能懂得爲什麼?
卻聽神農繼續說道:“我取了三千龍族的氣魄丟入這丹爐之中,以煉其諸天印記,萬般造化。若能成丹,當爲萬龍造化之丹,有天地難測,縱橫穿梭無限無數之能,得丹者天生如龍,傲視天下,得天道眷顧,無雙之力,紅塵姻緣皆數不盡。可惜,龍族確實氣運悠長,此丹始終難以得盡全功。”
這萬龍造化丹的藥效,楚河越聽越熟悉,彷彿覺得這種設定,他瞧過···。
“你想要說什麼,問什麼,都不必說,不必問。你若能想個法子,助我凝丹,再說不遲。”
神農一句話,直接將楚河堵在了門口。
楚河的打算,原本是藉着與精衛的關係,和神農拉一拉距離,然後藉機向神農提出求娶精衛之事。
等到成功的座上了駙馬爺的位置,再提出龍族之事,也更加合理一些。
但是神農顯然未卜先知,洞悉了楚河的打算,來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將楚河要說的全都堵住。
即便是楚河真有辦法,但是這辦法一旦說出來,卻又與楚河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馳了。
這就是一個矛盾。
“既然如此,神農爲什麼還要來見我?單純的只是想要爲難我嗎?”
“不!不可能!”如此荒謬的念頭,迅速的被楚河甩開,然後轉動大腦,思考對策。
半響之後,楚河緩緩開口說道:“陛下此丹不成,蓋因爲龍族古龍不熄抵抗,他們的意志尚存,歸認自己是龍族,所以定住了氣息,鎖住了造化。故而丹不成,龍族古龍不滅,這是僵局。”
神農沒有開口說話,目光鎖定着丹爐,似乎在聽,又似乎沒有在聽。
楚河頓了頓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我們後世華夏子民,皆是‘龍的傳人’,所以說我們也都是身具龍族血脈,並且與龍族氣運相關。此時看,這是龍族的護身符,是他們萬古不消的本錢。但是反之,不妨以人徹底吃了龍,又將如何呢?”
楚河的回答是個試探,他不清楚,神農是否早想到了這一點,卻只是一直不曾點透。
“繼續!”神農用芭蕉扇扇着爐火,淡淡說道,沒有半點情緒透出。
楚河只能順着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那些冥頑不靈的龍族古龍、祖龍,陛下不妨將他們放出來,送他們入輪迴,轉世爲人,經歷美好的家庭,擁有令人羨慕的友情和愛情,讓他們徹底體會爲人的妙處。多經歷幾世,等到他們的龍性都幾乎被磨平,人性佔據上風之時,即便是再覺醒了記憶,找回了真我。那時他們是人還是龍?”
“如果是龍,大不了重新來過,對陛下而言,左右不過多費些手腳。若是人,他們便會是我人族的金仙、大羅金仙,是人族的守護。從此只有護人龍魂,再無爲禍天下的龍族。”
神農的手中稍稍停歇下來。
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扭過頭來,盯着楚河,然後十分堅決,毫無迴旋餘地般的說道:“你和女娃之事,我可以答應。甚至你在其它世界的女人,我也可以不管你。但是此方世界,你必須只陪着她,只能和她在一起。如果讓她傷心,知道了你的那些風流事。來找我這個做父親的哭訴···我想你應該知道,老夫的煉丹爐,可不止是可以用來煉藥。”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