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殿。
七大首座盡皆在場,道玄旁邊的茶几上放着張小凡那根燒火棍,而張小凡此時卻垂着頭忐忑不安的跪在下首。
道玄望着跪在那裡的張小凡,腦海中不由得又浮現出五年前那兩個被救上山的小孩身影,白雲蒼狗,世事流轉,彷佛一轉眼間,他們便已長大成人。
田不易死死盯着張小凡,淡淡問道:“這根棍子,你哪來的?”
張小凡心頭一跳,不由自主地向田不易看去,只見田不易也正盯着他,一張臉雖然還是一副平淡模樣,但目光炯炯似有神光,竟是不怒而威。
而他眼角的餘光也感受到了另外六道灼灼的視線,片刻間額頭汗水已現了出來,雖然肖鵬告訴過他這根棍子的來歷,但那噬血珠肖鵬卻並不知情。
兩年多以年前幽谷之中噬血珠與那黑棒激鬥之後意外融合之事,畢竟太過古怪,其中凶煞險惡,且有吸噬精血異能,這些在平日裡與諸師兄談話時他已知道了絕不會爲正道所容,如果被首座們知道了實情,只怕更是後果不堪設想。
但此時顯然不能不答,只好先隱瞞下噬血珠之事,儘量糊弄過去,“那根黑棒,是數年前我與師姐一同去後山幽谷中時,無意得到的。”
田不易微微一怔,隨即想起,兩年前確有此事,田靈兒到那幽谷之中曾無故昏迷了過去,蘇茹曾去查探過卻並無什麼異樣,後來自己也去看了看,的確如此,此事一直是個小小迷團,但日子一久自己也就淡忘了,現在看來,多半便是這根黑棒的緣故了。
見其他七人都疑惑的看着自己,田不易也就將兩年前那件事給衆人說了一遍。
蒼松眉頭微微一皺,道:“單憑一根無主黑棒,且無人催動便能令田師侄昏迷過去,這是何等凶煞之物,張師侄卻又如何能夠驅用?”
田不易冷冷看了蒼松一眼,轉向張小凡,繼續問道:“你是怎麼得到的?”
張小凡不知道是不是開竅之後連應變之能也強了幾分,此時他掐頭去尾,隱瞞了關鍵的東西,只說是當日在幽谷之中,他看到黑棒,一時好奇拿起,結果黑棒竟將他精血吸出,並感覺噁心欲吐,其後他就昏了過去,在昏迷之前,他隱約看到黑棒把他的精血吸了進去,融入棒身。
張小凡說完,七大首座面面相覷,天雲道人緩緩道:“那就沒錯了,這根棍子已算是血煉之物。”
張小凡詫異的看向天雲道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天雲師伯,請問血煉之物是什麼意思?”
天雲微微一怔,擺擺手道:“你不知道就算了,不必多問。”
張小凡立刻噤若寒蟬。
道玄緊緊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輕嘆一聲,目光離開張小凡,對其他首座道:“諸位,剛纔張小凡說的話,你們意下如何?”
衆人沉默,半晌,蒼松的聲音響起,斷然道:“此子之話,絕不可信。”
跪在地上的張小凡身子一抖,卻並沒有擡起頭來,田不易臉色一寒,看向蒼松。
道玄皺了皺眉,道:“蒼松師弟爲何如此肯定?”
蒼松看了張小凡一眼,便似沒感應到田不易的目光似的,自顧自的道:“血煉之法,陰邪惡毒,若非有魔教妖人指點於他,他怎會有這等見識法力來煉造如此法寶,所以此人必定是魔教奸細,不可饒他性命。”
“蒼松師伯……”張小凡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他猛然擡頭,大聲道:“小侄自然是沒有這等見識法力煉造出如此法寶的,這法寶也不是我煉造的,對於這根法寶的來歷,風回峰肖師兄知之甚祥,要知道這法寶來歷,將肖師兄請來一問便知。”
“哦?”
七大首座神色一動,其他六人齊齊看向曾叔常,曾叔常自然知道他們什麼意思,說了一句“我去把他叫過來”便起身出殿而去,剛好肖鵬就在碧水潭邊,躺水麒麟腿上休息,到殿門口叫一聲就是了。
而田不易此時看着張小凡,目光精芒閃爍,因爲他發現自己的徒弟好像有些不一樣了,那感覺……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當初遇到萬師兄後一樣,難道……這小子也開竅了?莫非那肖鵬,竟會是第二個萬師兄?這小子,與我何其相似?
張小凡也發現自己師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與平日不同了,似乎多了幾分親近,這是張小凡從未在田不易臉上看到過的神色啊!心下亦不禁一暖,看着田不易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孺慕之情。
片刻之後,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肖鵬便隨着曾叔常進了玉清殿,首座們看向他的目光,卻又大是不同,那是一種,看着宗門未來的目光。
“弟子肖鵬,拜見諸位師伯師叔。”肖鵬進了玉清殿,站在張小凡身邊,躬身一禮。
道玄笑呵呵的擺擺手道:“師侄不必多禮,呵呵,叫你來,是因爲有些問題要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道玄說完指着旁邊茶几上的燒火棍對肖鵬問道:“師侄你可知道這根短棍的來歷?”
肖鵬看了看燒火棍,露出恍然之色,點點頭,道:“小侄知道。”
說完不等道玄再次發問,卻是做了一個讓衆人詫異無比的動作,只見他一把抓住張小凡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口中道:“起來,你又沒犯錯,跪這幹什麼?相反你現在是精英弟子,青雲門的未來還得靠你我傳承下去,別動不動就一副‘我有罪,請師父責罰’的德性。”
“呃……”
七大首座盡皆愕然的看着肖鵬,但偏偏他說的話卻一點都沒有錯,未來終究是屬於年輕人,但這話就這麼當着長輩的面說出來,真的好嗎?
張小凡一開始也有些懵逼,畢竟因爲噬血珠,他心裡還是有些心虛的,但是看首座們只是尷尬的面面相覷,並未發火,心下的底氣又稍微足了一些,當下昂首挺胸站在肖鵬身側。
“掌門師伯,這根短棍的來頭其實非常大,落到小凡手上也是恰如其分,因爲,這根短棍,乃是大竹峰第一任首座,青竹祖師煉魔成道的法寶,名喚‘攝魂’。”肖鵬第一句話就讓衆人大吃一驚。
“肖師侄,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青竹祖師怎麼會用凶煞之氣如此濃烈的法寶?”蒼松微微皺着眉頭,不悅的對肖鵬道。
肖鵬不屑的撇撇嘴,道:“蒼松師伯,你也是活了幾百年的人了,閱歷應該比我們這些年輕人更豐富纔是,法寶有正邪之分嗎?只有人才有正邪之分吧!法寶兵器這種東西,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就比如這根攝魂棍,若小凡用其殘害蒼生,濫殺無辜,那自然是邪,可若小凡用來降妖除魔,助人救人,你能說他是邪嗎?”
“這……”
蒼松被肖鵬一番搶白,臉色略顯尷尬,這臭小子,倒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啊!
肖鵬噎住蒼松後,這纔看着田不易繼續道:“至於這攝魂棍的來歷,弟子沒有半句虛言,的確是青竹祖師的法寶,這件事其實很好證明,田師叔可還記得你大竹峰那隻灰毛猴子?那其實是一隻上古靈獸,三眼靈猴。”
“哦?竟有此事?”田不易面上一驚,隨即心下一股喜意升上心頭,這小子果然不愧是老七的命中貴人,此次老七無憂矣。
肖鵬繼續道:“千年前,那三眼靈猴誤入青雲山護山大陣‘兩界生死輪迴大陣’之中,不得而出,青葉祖師察覺到大陣有異,派青竹祖師前往探查,青竹祖師便在陣中發現了這隻三眼靈猴,遂將之帶回了大竹峰後山那處幽谷之中。”
“青竹祖師對三眼靈猴說,這攝魂棍雖然威力絕倫,卻是一件兇戾之物,之前他身俱三清道法,尚能不受戾氣所侵,但他前些時日與人幾經惡戰,傷經錯脈,以至被戾氣乘虛而入,邪氣侵心,恐怕時日無多。”
說到這,肖鵬饒有深意的看了道玄一眼,讓道玄心下一跳,這才接着道:“是以他決定將攝魂封存在幽谷湖泊之中,並請三眼靈猴守護,務必不使之落入惡人之手,三眼靈猴感念青竹祖師相救之恩,便答應下來,從此便在後山守護千年,直至遇到小凡。”
“那時因三眼靈猴頑皮,欺負了小凡,田師妹爲了給小凡出氣,便對三眼靈猴窮追不捨,那猴子被追得急了,下意識的就往那幽谷中跑,最後卻無意中讓攝魂出世,或許小凡確實與這攝魂棍有緣,竟讓寶物自行認主,強行吸取了小凡精血,成了小凡的血煉之物。”
“所以說,是攝魂棍主動讓小凡血煉,而非小凡使用了血煉之法,這個還是要分清楚的,至於我說的這些,都是那三眼靈猴親口告訴我的,我相信猴子總不至於還會玩編故事這麼高難度的花樣,要證實我所說的也很簡單,將三眼靈猴帶來,由掌門師伯施展通靈術與之交流一番便知真假。”
道玄聞言微微點頭,左右看看,淡笑道:“你們怎麼看?”
天雲道人輕撫長鬚,緩緩開口道:“合情合理,絲絲入扣,不像是編的。”
水月也淡淡道:“肖師侄不是說了嗎?這些都是他從三眼靈猴口中得知,去將三眼靈猴找來,由師兄以通靈術交流一番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師妹言之有理。”
道玄見狀點點頭,對田不易道:“田師弟,你就去將三眼靈猴帶過來吧!”
田不易轉向張小凡,問道:“小灰和大黃在哪?”
“呃……這個……”張小凡尷尬的看了道玄一眼,道:“牠們多半在長門的廚房那邊。”
“咳咳……”田不易清咳一聲,沒好氣的瞪了張小凡一眼,便即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