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這片樹林,是一條泥土飛揚的黃泥路,聽着噠噠噠的餘音還沒完全消去,許樂知道,這裡剛剛過去的應該是一小隊騎馬的人。這個時候有馬的,九成九就是清朝的官兵。
黃泥路上倒是有幾夥人,遠遠近近地都從林子出來,有的是單身一人,有的還是趕着馬車的一夥人。
許樂隱着身到了那有馬車的一夥人旁邊,仔細地聽着他們說話,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這他娘~的一天要躲多少次?總不能見個騎馬的就躲吧?”一個楞頭楞眼的半大小子不滿地低聲道,他的頭上噌亮,近乎理成了光頭,只剩下最後一點後腦勺的頭髮編成髮辮。
許樂看了心裡都感覺堵得慌,再看別的男人也同樣如此,這才知道這金錢鼠尾的頭髮樣式就是鬢角也沒法留的,根本就是理了個大光頭,後面稀稀疏疏的頭髮變成個辮子模樣,活脫脫一個豬尾巴,半點也不誇張。
或許是時間漸漸地改變,剃髮令也漸漸地寬鬆,到了晚清時候,那些有照片圖像的人物纔算是能夠留遮住半個腦袋的頭髮了,也終於能留住鬢角的頭髮了,這可真是皇恩浩蕩!
那手持大鞭的趕車師傅大聲吆喝一聲,回頭對那楞頭小子呵斥道:“你懂什麼!那些來來往往的,不是八旗的貴胄就是京營的丘八,一個不順眼,殺人白殺!還要把你車上的人和財物都充作賊贓!滄州的張大戶,怎麼樣?厲害吧?家裡八房小妾,地裡田地都數不過來!結果呢,被個鑲白旗的聽見了他第八房小妾年輕漂亮,騎着馬跑到他家裡,硬生生把他家給破了,張大戶被活活拖死,小兒子被斬首示衆,八房小妾連同正房太太和女兒,一起被鑲白旗的大爺們樂呵了個痛快!”
“我艹他······”楞頭楞眼的半大小子低頭罵了起來。
“你嘟囔個什麼!人家那是剿匪有功!功勞都明擺着的!”趕車的師傅大聲地呼哨一聲,對着半大小子又是好一陣耳提面命,囑咐他到了京城不要惹事,見到了騎馬的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跪下磕頭,總不會有大錯。
那半大小子咬了咬牙:“我不去京城啦!受他們那幫鳥氣!”
“去不去京城,你都少不得受這些,你還小,等你以後就知道了,這鳥氣還有的受。”趕車師傅喟然低聲一嘆,“莫叫莫叫,何不當初莫笑,前路非遙,月日井行便到;那時還你個呵呵笑。”
那楞頭小子叫道:“這個我知道!店前的說書先生說過,這是《英烈傳》裡面太祖降生時候的故事!”
那趕車的將鞭子放到一旁,劈頭給他一下,楞頭小子頓時不依:“無緣無故地你打我做什麼?”
“叫嚷個什麼!再叫嚷莫說你當不成學徒,咱們全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出門在外,少說多做!”趕車師傅拿起鞭子來,趕了一下車,馬車漸漸行遠。
許樂站在原地,聽他們講的這些話,一時之間也是感觸萬千,想說什麼也說不得,最後還是迴歸了思路專心分析自己眼下的局面。
眼下就在京城,可以確定要麼是鹿鼎記剛剛開始韋小寶剛剛因爲嘴賤害的他和茅十八一起被海大富抓進宮,要麼是他已經接近功成名就被康熙識破是天地會青木堂的堂主,也只有這兩件事算的上有些危險,其餘的時候,韋小寶在京城之內還算得的上安全。
如果是剛進皇宮,那麼事情反而好辦,敵人大不了有三個,鰲拜,海大富,假太后,頂多加上天地會和沐王府的勢力,許樂感覺這種情況應該還算好對付。
最怕的就是後面的情況,康熙手掌大權,軍隊調動圍剿,還有紅衣大炮,除此之外還有衆多敵人環伺,事情就要複雜了許多,只因到了鹿鼎記後期,牽涉的因素越來越多,雖然原著已經將衝突安排的密密麻麻,但是相比韋小寶這個惹禍精招惹下的仇家,依舊是漏過了不少,要真的全部爆發出來,或者稍微調整時機,韋小寶就會死的連渣滓都不剩下一點。
許樂想了想,再看黃泥路上人羣稀稀疏疏,一時之間也打探不到什麼情報,也就不再費心了:先帶着那個曲建國進了京城,其餘的情報隨便一個茶館就可以查探出來。
左右看看,等了一會兒,找了一個風塵僕僕和曲建國差不多身材的商人模樣的人。把他打昏拉到林中之後,許樂從他的行禮中拿了一套衣服,路引和一些碎銀子,銅錢,又把他遮陽的斗笠給摘下來,想了想不太保險,又掏出匕首來把他的金錢鼠尾割下來隨時準備給曲建國用。
一切都處置好了,許樂在他行禮中塞了一塊金磚,然後沿着來時路到了曲建國等待的地方。
曲建國這人不算太聰明,但是心思算得上純善老實,因此還留在原地沒動。許樂突然顯出身來,倒是把他嚇了一跳。
“換上這身衣服,帶上斗笠,我們進城。”許樂把東西扔給他說道。
曲建國也不多說,慢慢地換上衣服,好在這種衣服並不複雜,雖然大男人像是女人纏腳布一樣纏腰帶有些不習慣,但還是出不了什麼錯。
曲建國換好衣服,帶好路引,隨着許樂的指示向外走去,許樂自己則是變爲靈體,利用那個可在弱者面前隱身的特性,一路隱身跟在曲建國的後面。
兩人沿着黃泥路走了二十多里路,還沒看見城門,天色卻漸漸地暗了,許樂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斷錯了,或者說韋小寶就在剛纔那片樹林裡而不是京城中?一個念頭想起,許樂就有些坐立不安,要真是這樣,那麼自己這回真是南轅北轍,錯的厲害了。
不過當看見一個打起燈籠來的夜間小店時,他的心總算是平靜了一些,住進這小店裡,到處是南來北往的人,想必他也能夠知道現在的情況。
這地方也算不了什麼客棧,只是店家粗略搭成的大通鋪,專門供南來北往的跑腿生意人和夥計們住的。
曲建國按許樂的吩咐,也不住店,包下來一張桌子,兩人坐在牆角聽着這五湖四海來的人們閒談。有滿臉和氣的生意人,有帶着倦意的夥計,也有帶着鼓囊囊刀劍的江湖客。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要飯菜的店家也有,要酒的也給,各人都是常年路上跑的,當然不和日落而息的長工佃戶們一樣,因此天黑了也都頗有談興,而且談的話題越來越大膽了。
許樂讓曲建國要了一盤雞來,兩人都嚐了嚐,現在味精香料之類也用不全,因爲單說這烹飪的材料是有些不足,不過這雞肉卻是總感覺有一種後世的雞肉無法比擬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正在慢慢吃着,一個人的話猛地引起了許樂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