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牧場傳承至今已有近兩百年了。
第一代建這城堡的飛馬牧場場主商雄,乃晉末武將,其時劉裕代晉,改國號宋,天下分裂。
商雄爲避戰禍,率手下和族人南下,機綠巧合下找到這隱蔽的谷原,遂在此安居樂業,建立牧場。
由牧場建成至隋統一天下的一百六十年間,飛馬牧場經歷七位場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繼,具有至高無上的威權。
其他分別爲樑、柳、陶、吳、許、駱等各族,經過百多年的繁衍,不住往周圍遷出,組成附近的鄉鎮,至乎沮水的兩座大城遠安和當陽,其住民過半都源自飛馬牧場。
飛馬牧場亦是這區域的經濟命脈,所產優質良馬,天下聞名,但由於場主奉行祖訓,絕不參與江湖與朝廷間的事,作風低調,一貫以商言商,是以在江湖上若不是地位高到一定程度,基本上沒有多少人聽聞飛馬牧場的名聲。
第一代場主商雄乃武將出身,深明拳頭在近的道理,遂鼓勵手下族人研習武藝,宣揚武風,是以牧場內人人驍勇擅戰,無懼土匪強徒,成爲了一股能保證地區安危的力量,贏得附近城鎮住民的崇敬,成爲這一區域的定海神針。
在如今天下的大亂的世界之中,竟陵西南這一區域,乃至南郡偏北的一塊,雖然沒有明說,但天下人大體也認可,這是屬於飛馬牧場的地盤。
有地盤、有資源自然會爲別人說覬覦。尤其是想要稱霸中原,沒有足夠強悍的騎兵根本是不可能達到的。爲了自己的霸業,李密派出了自己的兒子李天凡謀劃牧場。
李天凡拉攏牧場裡想要上位的人,更與四大寇和陰葵派聯繫在一起,意圖一舉將飛馬牧場中人和前來飛馬牧場做客的李閥貴客一舉拿下。
但,不想這樣的謀劃被李欽派來牧場洽談生意的徐子陵和寇仲給破壞了。
內奸被揪出,四大寇被擊潰,李天凡一行都被拿下了。當然,其間還意外撞破了李閥對牧場的圖謀,令牧場在某種程度上與李閥交惡。
一連串的變故當真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而後,又從竟陵傳來了被杜伏威攻擊的消息。竟陵的獨霸山莊與飛馬牧場乃是脣齒相依,互爲盟友的存在。眼下盟友有難,飛馬牧場自然要起兵援助。雖然騎兵在守城戰中無法發揮其最大功用,可到底還是一股力量。
這是一種態度,究竟能不能成功,飛馬牧場也有些忐忑。
徐子陵和寇仲義救飛馬牧場的舉動,讓他們贏得了牧場衆人的信任。這支援兵便被託付給了兩人。
“若是實在不行,你們就帶那兩個小子逃回來。杜伏威動用了十萬大軍,那可是不容易對付的。”在聽說了江淮軍的雄勢之後,大管家商震小聲的叮囑統兵的將領駱方。
駱方點頭領命,心中對於就究竟能不能成,並不抱多少希望。
江淮軍可是有十萬,而牧場加上竟陵的守軍也不過兩萬多一點罷了。這樣的兵力對比,實在是令人有些心煩。
卻不想後來的變化更讓飛馬牧場的人心驚:徐子陵和寇仲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竟然在杜伏威的猛攻之下足足堅守了七天;
而七天之後,接連擊敗張善安、林士宏、蕭銑等南方羣雄的李欽北上,突襲了江淮軍,潰滅了江淮軍的水師,奪取了豐鄉縣,更在之後直接駕臨竟陵城戰場,迫使江淮軍東逃。
杜伏威撤退之後,竟陵自然而然成了李欽的地盤,而李欽更是挾帶擊敗杜伏威的威風,連續接受了江北江南郡縣的投靠,在荊北之地建立了相當穩固的厚勢。
於是,飛馬牧場的人驚訝的發現,在杜伏威這個可怕的敵人被擊退之後,自己的身邊竟然盤踞了一個更加強大的勢力——李欽。
這樣的勢力對自己的飛馬牧場究竟存了什麼心思?他們會不會想要拿下我們飛馬牧場?對於他們我們究竟該怎樣應對?
飛馬牧場的人對此爭論不休,其中認爲李欽可交的人有之,認爲李欽並不可靠的人也有,就連飛馬牧場的場主商秀珣也在衆人的爭論中迷糊的心思,不曉得究竟該怎麼辦纔好。
就在這時,他們接到李欽要前來拜訪的帖子。
李欽想來做什麼?是不是攻打飛馬牧場的前奏?
牧場中人說得紛紛云云,最終還是商秀珣拍板做出決定:
“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那拜帖過來求見自己的。這禮數可是做到了。人家依禮而來,我們總不能對他失禮。
總之……無論他做如何打算,我們都得和他見個面,看看他的打算……外面的人雖然不可靠,可我們也不能拒絕所有的外來者,我們是商人,我們還是要做生意的。”
場主大人發話了,這話也沒有說錯,下面的管事們自然也只能領命。只是出於擔心商秀珣的安危,他們堅決不肯讓商秀珣去迎接李欽。
“李欽據說已是宗師級別的高手了。若他對場主心懷不軌,暴起發難的話,只怕……我們這裡沒有一個能贏下啊。爲了場主的安危……還請場主安坐城堡之中吧。”管事們整齊的懇請道。
“這會不會太失禮了?如果人家是抱着好心前來的話……我們這樣做會不會過分了些?”商秀珣略略有些遲疑。
“失禮或許有些,但也不算太過。彼此互不統屬,決沒有場主直接相迎的道理。若李元華真的抱有善意的話,他想必也不會在乎這些。最多我們在日後的交易中給他一點好處罷了。”管事們一致說道。
在經歷了一番變故之後,他們對商秀珣倒是認可了許多,都一個心思爲商秀珣謀劃起來。
於是,便有了李欽所見到這幅場面。
對於這些李欽是不知道的。眼下他正在牧場幾位管事的帶領下漫步往牧場的城堡走去。
李欽一邊走,一邊四下端看,他和岑文本、虛行之、沈落雁等人在無聲無息中交換了一個眼神仔細的觀察建在牧場各險要和關鍵處的哨樓碉堡。他發現這些防禦工事的建立很有規矩,其間錯落有致的佈局,往往讓想要攻打牧場的人付出極大的代價。
“這飛馬牧場果然是一出險要的關隘,急切間不可得手。對付他們,用重兵強攻硬打絕對是無法奏效的,想要讓他爲我所用,卻是得用懷柔的手段才行。”李欽暗自唸叨着,越發堅定自己原有的打算了。
衆人緩緩向前,巡遊了飛馬牧場的雄關險隘,只見城牆依山勢而建,磊巖而築,順着地勢起伏蜿蜒,形勢險峻。城後層巖裸露突角崢嶸,飛鳥難渡。
隊伍通過吊橋跨河入城,守橋者大都凜然,刀出鞘,弓上弦,氣氛肅然,予人以大敵來臨的感覺。
“最近的變故太多,所以大家對外來者都有一番戒懼。”大管家商震客氣朝李欽一拱手,略帶歉意的解釋了一句。
李欽頜首,對此不置可否,也不知是認可了,還是不在意,或許還有別的想法。牧場的諸位只覺得李欽面容沉靜,喜怒不形於色,給人以高深莫測的感覺。
入城後是一條往上伸延的寬敞坡道,直達最高場主居住的內堡,兩旁屋宇連綿,被支道把它們連結往坡道去,一派山城的特色。
道上人車往來,儼如興旺的大城市,孩子們更聯羣嬉鬧,使來訪眼界大開,嘖嘖稱奇,想不到在這樣的亂世裡竟然還存在着如此質樸的福地,隱然間還有魏晉遺風,古樸而飄逸。
城中建築物大都以石塊堆築,型制恢宏,大氣古樸,與外界有明顯的區別。衆人一路行來,但見沿途鍾亭、牌樓、門關重重、樸實無華中自顯建城者豪雄的氣魄。
而內堡更是規模宏大,主建築物有五重殿閣,另有偏殿廊廡。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羅列堡內,綴以園林花樹,小橋飛瀑,雅緻可人。
場主商秀洵的起居處是飛鳥園,位於內堡正中,由三十餘間各式房屋組成,四周圍有風火牆,是磚木結構的建築組羣。
由於莊園居於高處,不時可看到飛馬城下延展無盡的牧場美景,在明亮的陽光照射下越見鮮活明快起來。
李欽等人在衆管事的引領下,穿過前院,來到飛鳥園中,但見廳堂等主體建築兼用穿鬥式和擡樑式的樑架結構,配以雕刻精美的樑檐構件和華麗多變的廊前掛落,加強了縱深感,在園林的襯托下,予人明快、通透、幽深的感覺。
主廳之前,漢白玉砌成的五層階梯之下,一位儀態萬千,烏黑漂亮的秀髮像兩道小瀑布般傾瀉在她刀削似的香肩處,美得異乎尋常,差點可以跟婠婠媲美的勁服女郎,立於當場。
淡雅的裝束更突出了她出衆的臉龐和曬得古銅色閃閃發亮的嬌嫩肌膚,散發着灼熱的青春和令人豔羨的健康氣息。
她那對美眸深邃難測,濃密的眼睫毛更爲她這雙像盪漾着最香最醇的仙釀的鳳目增添了她的神秘感。
她嘴角上揚,臉上顯出淡淡的笑意。遙遙的看見李欽等人過來便搶先幾部邁前,朝李欽躬身拱手。
“在下飛馬牧場商秀珣見過吳公!方纔有事,未能及時陛迎,還請吳公見諒。”商秀珣客氣的說道。這也只是一個糊弄人的解釋罷了,商秀珣也只是這麼一說,大家裝聾作啞聽過就好,誰也不會去深究——因爲深究可就是扯破面子的事情了。
沒有人會如此不智。
當下李欽淡笑的拜拜手:“是我來的冒然了。”
雙方步入主廳,分賓主跪坐於長几之後,互相寒暄了一陣,正式介紹了彼此之後。商震纔在商秀珣使了一個顏色之後,朗聲詢問李欽的:“吳公新得南郡、竟陵,想來應該軍務繁忙,怎今日有空來我飛馬牧場呢?”
“我來拜訪飛馬牧場是爲了兩件事情……第一,我是來感謝飛馬牧場對竟陵城的支持。若沒有飛馬牧場的兒郎支援我兩位徒弟守城,怕是他們早就被杜伏威給拿下了。這個情我必須承受;第二,上一次我讓我兩位徒弟來這裡下了訂單,我覺得有些問題……當時的訂單已經不足以滿足我的需求了。現在我的軍隊在急速擴張之中,我對牧場的戰馬有更多的渴求,所以我想向牧場追加訂單,購買更多的戰馬……以及大量的羊毛。”
“戰馬和羊毛?”商秀珣驚訝了。
李欽向自己購買戰馬,她還能夠理解,只是這羊毛……
羊毛能做什麼呢?
這東西基本上都是被人遺棄的,就是白扔在地上也沒有要的。
爲何李欽會……
難道這是他對自己的感謝?
不對,如果他要收購羊毛的話肯定會大量的。看他鄭而重之提出來的模樣,這羊毛的收購價格恐怕會與戰馬持平。
若是這樣……
“羊毛究竟是用來做什麼?”商秀珣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
“這個嘛!我們還是一步步來吧!先說說戰馬……”李欽並不回答商秀珣的話,而是提起旁的事情。
他在耍花招,故意吊一吊商秀珣的胃口。
這個手段並不高明,商秀珣也看得出來。
不過,商秀珣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很是雅緻的開了口:“你說你要向我們飛馬牧場增加購買戰馬的訂單,不知你到底需要多少戰馬?”
“你們牧場一年能產生多少戰馬呢?五萬,十萬?還是一百萬?不管你們能夠生產多少戰馬,我打算全都吃下!”李欽淡淡的開了口。
“所有的……你沒開玩笑?”聽李欽如此說,商秀珣第一個反應就是李欽發瘋,當下她詫異的出口,可在看見李欽臉上那淡然而堅定的神情之後,她微微的詫異了一下,隨即又小聲起來:“你確定你真的想全部收購?”
“自然!戰馬可是非常重要的資源,這種東西自然是我們越來越多,敵人越來越少最好。我可想着要北上中原問鼎天下的,你說我怎麼可能讓戰馬流入到別人手中麼?”李欽淡淡的解釋道。
這是李欽想要收購飛馬牧場戰馬的一大原因,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大原因。
“這不可能!”聽了李欽的說法,飛馬牧場的商震大管家首先反對。
“爲什麼不可能?飛馬牧場不是再商言商麼?既然是在商言商,那麼只要有人上門來向你們購買戰馬,你們就應該賣了纔是,只要你們把戰馬賣出去,又何必管買你們的戰馬的人究竟是誰了?一個人買是買,幾家買也是買,這對你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區別呢。”李欽淡淡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