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長江之上的戰鬥進行到最激烈關頭的時候,巴陵城外的長江水面上來了一支由五十艘貨船組成的龐大船隊。這是這幾七八天來唯一的一支船隊,巴陵城的守軍看得都很是稀奇。
自從李欽西進之後,又東往西的商船就越來越少了,這幾日更是完全斷絕。
李欽想要一戰而覆滅南方羣雄的事情,大家都明白。在大多數商人眼中,李欽雖然很強,但南方的羣雄,諸如蕭銑、林士宏等人也不是太弱,雙方應該還有一方龍爭虎鬥。
在這等情況下,人們對戰爭的持續都有一定的預期。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絕大多數的商人都不會冒險行商的。
當然商人都是追逐利益的生物,再具有足夠大利益的情況下,冒險行動不顧一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眼下出現的這支船隊……
巴陵城的守軍本能的將其視爲要錢不要命的一流。
看着逐漸靠近了碼頭的船隊,天生一副獐頭鼠目模樣的巴陵城守將沈柳生輕輕點頭,臉上顯出些許貪婪:“都這個時候還敢西來……這些人的膽子還真大,想來油水也很豐厚,似乎可以給我們分一碗羹哦。”
說着,他就想行動。
然而還不等他走出幾步一隻手就從後面緊緊的拉住了他:“你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看看人家船隊上打得是什麼旗號吧。那是宋家的大旗。如果你不想爲主公招惹上天刀宋缺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站崗。”
“什麼!?”沈柳生驚怒不已的轉過身子轉過頭來。他正想大聲喝問來者,爲何攪了自己的興致,但話還沒出口,他看到來者的模樣,頓時閉上了嘴巴。
只見來者年約三十,劍眉朗目,脣上無毛,頜下有須,身材勻稱硬朗,雖只簡單的着了一身鎧甲,卻在舉手投足間威嚴顯露,氣勢十足——正是巴陵城留守,樑公蕭銑麾下的左路軍元帥張繡。
沈柳生是守將,張繡是他的頂頭上司。眼下他開了口,沈柳生哪裡敢多說什麼,當下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不理會沈柳生的離去,張繡站在西城門附近看到這些打着宋家旗號的貨船中不住的有身着白衣之人出沒搬運一箱箱貨物下船,卻是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一切不都很正常麼?爲什麼我會有心悸的感覺?”
張繡不解,如果可以他當然不會不顧一切的順着自己心中的懷疑派兵去貨船之上搜查一番。但眼下不行,因爲這支船隊打得是宋家的旗號,對於威震天南的天刀宋缺,張繡可不敢招惹。別說張繡了,就連他的主公蕭銑也不敢得罪。
不再南方,就不知道宋缺的可怕。
面對那高高飄揚的號旗,張繡只能壓下心中不安,緊緊閉上了嘴巴。
在他的沉默中,宋家的人一切如常的行動着,下船入港,進城玩耍,完全沒有異狀可言。
張繡認真的端看幾下,實在無法從其中看出什麼不同來,也只能這樣算了。
於是,時間過去,轉眼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
張繡打算結束這一天的巡查。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轉身後的不久,從宋家貨船涌下一批人,趁着碼頭僱工回城的潮流,施施然的混到了巴陵城中。他們在城門附近迅速的分散開來,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之後,到了夜裡。整個巴陵城漸漸的安定下來,而在巴陵城東門的那一羣人可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邁着極爲輕盈的步伐,身着深藍色夜行衣的他們,提着鋒利的鋼刀摸上了城頭。他們接着城頭上物資的陰影,隱蔽自己的身形。他們悄悄靠近城頭的守軍,然後利落的揮下手中的鋼刀,了結了那些人的姓名。
很快,在出其不意的突襲中,東門附近的幾百守兵被他們清剿乾淨了。
接下來他們奔至城門出的絞盤附近,迅速的轉動絞盤機關,用力的推開封閉起來的城門。
在這一番裡應外合的奇襲之下,城門被迅速的打開了。城外的人馬飛快的涌入城中,迅速的分做數列奔向各自的目標。
片刻之後,也不知是究竟是哪裡的士兵發現了情況的不對,頓時高聲的吶喊起來:“敵……敵襲!”
吶喊聲起,全城皆驚,突襲巴陵郡的人也不在隱蔽自己的動靜,頓時大張旗鼓起來。
“巴陵城陷,赤軍入城!”一波高過一波的吶喊在巴陵城中揚起。
方纔睡下的張繡在這樣的呼喊聲中震驚的從榻上躍起,很是緊張的奔到縣衙的大堂之上。此時,他已經看到在巴陵城裡亮起了一片紅色的火光。
“是哪裡再燒?”張繡詫異不已,宛如連珠炮一般發問,“是敵人在放火麼?”
“不……那些都是敵人的火把!”狼狽跑來的沈柳生驚慌失措向張繡彙報。
“什麼?”張繡瞪大了眼睛:“真是赤軍入城了?他們有多少兵力?看整個城池上空都被照得通紅的樣子,他們不怕來了幾萬人吧。”
“恐怕有十萬啊!”沈柳生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了:“將軍,我們還是快跑吧!敵人已經入城,而我們只有兩萬的守兵,我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啊。趕緊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走?主公將巴陵城的安危託付在我手中。因爲我的疏忽造成眼下的局面已經是大罪一樁了。我若再棄城而逃,你說我對得起主公麼?”張繡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大聲的喚來自己的家丁,取出自己的披掛。
“就算要死,我的也得死在和敵人的戰鬥中。”張繡說着,頂盔戴甲的掂着自己兵器領着百十個親兵走出了縣衙的大門。
“唉……你怎麼就這麼死腦筋?”沈柳生無法。他也不可能繼續堅持要撤退的說法,只能垂頭喪氣的跟在了張繡的身後,與張繡一起應敵。
才步出大門不久,他們就看到一個年輕人領着十幾名精悍的士卒朝自己這邊過來。張繡看着其後士卒對他恭敬不已的模樣,心中認定那人乃是李欽軍中高層,頓時興奮起來:“岳陽張繡在此,來將受死!”張繡怒吼着,擡起手中的長刀就邁着矯健的步伐往那年輕人處衝去。
“張繡?你好像就是這裡的守將吧!”年輕人聞言,眼中的精芒一閃而逝,嘴角翹起了一抹笑容:“既然你自己都蹦到我面前,那我也只好勉強收下了。”
年輕人說着,從自己身邊的士兵手中奪過一把長劍,就這麼揮舞着迎上了張繡。
須臾間兩人接近了。
張繡手中的長刀方纔揚起,便聽得李欽長笑一聲,手中長劍舞動,以越發迅捷的速度朝自己的殺來。
一時間,劍嘯聲起,綿密的劍光連城青濛濛一片,如一片青雲嫋嫋而來。其中沒有多少殺伐之氣,反而給人一種空靈飄逸之感,給人以古怪的感覺。
張繡只覺得眼前青光茫茫,如墜雲間,完全沒了對方的身影,手中長刀也不知到底要往那邊劈斬,心中迷茫不已。
他當下無法,只得爆喝一聲,鼓盪起身上的血煞之氣,賣力揮動手中兵刃,使出了夜戰八方的招數,劈出無盡寒芒,環繞於身邊,不管對方是如何作爲就將自己手中的刀劍舞得風雨不透。
“嘿,還有點本事嘛!不過就這樣的程度,還是攔不住我!”李欽嗤笑一聲,體內真氣激盪,手中長劍一抖,劍光越發空濛。道道劍影如閃電激射,於張繡賣力揮舞的刀光之中切了進去。
隨即,便聽得嗤嗤幾聲悶響,便見張繡揮舞的刀影消逝,整個人踉蹌的後退。
“你……你到底是誰?”張繡驚問出聲。
他自認自己在巴陵幫中也算是不錯的高手。只是就這樣的高手依舊不是這年輕人的一合之敵,這等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擺在他的面前,也無怪他如此驚訝了。
“我?”年輕人輕輕的揚了揚眉頭,不甚英俊的臉上,偏生有股飄逸的味道。他淡雅從容的邁步向前,口中的話語平淡的說出,聽在張繡的耳中卻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我叫李欽,字元華。你也可以稱我爲吳國公。”
“什麼?你就是李欽?”張繡一驚還想再說些什麼。
突然他只覺得自己的背心一涼,一股劇痛隨之傳來。他猛然低頭,正好看到一截雪亮的刀鋒從自己的前胸透出。
“沈柳生,你這賊子……”劇烈的疼痛如海潮一般涌上張繡的心頭,他的力氣隨之消逝,最終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攤到在地了。
李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你爲什麼要殺他?”
李欽冷冷的質問在後面捅了張繡一刀子的沈柳生。
“因爲我還想活!”賊頭鼠目的沈柳生謙卑的彎下腰去,絲毫也不以自己的自私爲忤。
“你還真是一個自私的小人。”李欽看着身材瘦小的沈柳生,臉上顯出淡淡的厭惡。
“主公說我是小人,那我就是小人咯。”沈柳生笑着,年沒有任何被人責罵的尷尬,反而打蛇隨棍上的稱呼李欽爲主公來。
作爲一介小人,他的改變倒是非常的迅速。
張繡就這樣死了。
隨着他的死亡,巴陵城的陷落也就進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