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騎馬往北行一個時辰,有一處名爲浦灣的小鎮,這一日,一大隊快馬在鎮內停了下來,馬上衆人都是一身勁裝打扮,只叫人一看就不是尋常人,有識字的往他們打着的旗幡上看,卻是威遠鏢局。
一衆鏢局的鏢客一下馬也不休息,徑直牽着馬往鎮內一處大的宅院進去。
“弟子拜見掌門。”爲首的騎士才一進門不久,立刻就有人上來參拜,左冷禪點了點頭:“你師傅和你陸師叔呢?他們怎麼沒過來?”
“回掌門,那華山劍宗的王離這段時間派人到處追殺我們,我們嵩山不少師兄都被他們追查到,然後再也聯絡不上。”
“他們追的太厲害,我們藏都藏不住,武功又低微,所以師傅和陸師叔讓我們撤出了衡山,在浦灣做好準備,迎接掌門,也好告知掌門衡山現在的實際情況。”
“師傅他們一邊在衡山盯着,同時持五嶽盟旗去聯絡其他門派,只等掌門一到,就會同一起,定叫華山劍宗萬劫不復。”
“掌門,你一定要爲師兄們報仇啊,除了那王離,還有一些海沙幫之類的幫派都不能放過,追殺我們的人,也有那些幫派一份。”
左冷禪微微頷首,丁勉和陸柏卻是會做事,看到情況不妙就急忙將弟子撤離,避免無謂的損失,而更知道他到衡山也不可能冒失的衝進衡山,需要休整和計劃,便叫這些撤離的弟子在此提前準備接待。
而聯絡五嶽其他劍派對付王離,更是深得他心,否則華山劍宗拼起命來損失全在嵩山,這一戰即便能勝,嵩山也是要折損不小,有其他門派分擔,那可就好的多。
“海沙幫這種小幫派竟也與我嵩山作對,到時候定繞不了他們,那王離最近還有什麼其他動向?”
“回掌門,昨日我們和師傅有過聯絡,師傅說這段時間那王離一直住在劉正風家中,四處聯絡人手想要對付我們嵩山,不過多數門派都不願牽扯進來,也就不少海沙幫之流也不知王離給了他們什麼迷魂藥吃,竟也敢對我嵩山動手。”
聽着弟子的回報,左冷禪心中冷笑,心道那王離不知狀況,也就能糊弄些沒見識的小幫派了,心下不由大定。
“派人去聯絡你師傅,讓他和陸柏帶着各派掌門高手都先到浦灣議事。”與門派中一普通弟子,左冷禪半句話也不多說,一聲吩咐便進了門去。
他此時心底已然有了完整的計較,這一回嵩山不動則已,一動就要徹底震懾江湖,那些海沙幫之類的宵小敢和華山劍宗一同來惹鬍鬚,那就徹底將他們一道剷平。
“劉正風與魔教勾結,那王離焉知不會是魔教一黨,前來破壞我五嶽劍派聯盟呢,正好打成魔教一併處置了?”
片刻後,一個騎士快馬自浦灣出發,往衡山而去,到得衡山城外一處小院,又換了裝扮進城,隨着這人一進城,點滴的漣漪很快展成了驚天大浪。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敵人對你瞭如指掌,而你對敵人一無所知,而是敵人不僅對你瞭如指掌,而你知道的全是敵人給你知道的。
當左冷禪正對丁勉和陸柏感到極爲滿意的時候,他渾然不知,他頭上就是一張早就放好的大網。
衡山城外,劉正風府前,封不平等人經過一陣跋涉自東邊的山林中回返,去時他們三人跟着華山弟子一路追蹤而去,回來時卻是二十於人。
嶽不羣擡頭看着劉府,若是過往,他遞交一張門貼過去,劉正風該親自出來迎接吧,可是現在卻是要隨封不平這樣進去。
雖是已有了決定,那股落差給他帶來的感覺卻是無比巨大,不過這些都潛在心底,他面上不作任何聲色。
“拜見師叔。”一到門前,早就提前得了他們到來消息的風雲力急忙出來迎接,起身就對封不平道:“師叔,你們現在回來的正好,掌門已經召集各派掌門門主議事,接下來要有大動作了。”
“各位師叔、師姑,請隨雲力來。”風雲力說話間也與嶽不羣和甯中則拱了拱手,然後單掌一迎,自己走在了前邊。
“大動作?召集各門各派掌門門主議事?”
嶽不羣聽着不用仔細想,這時候的大動作還能是什麼,無疑是對嵩山的大動作,而召集各派掌門門主議事,若無足夠江湖的影響力如何能召集,如此心中一想,他又覺一陣不適。
嵩山在他眼中的嵩山是龐然大物,可是在這位王師兄眼中似乎完全不是那樣。
這位王師兄不僅僅是武功深不可測,手段也是超人一等,這一月華山劍宗的聲勢和影響儼然就如日中天了。
強自壓下心頭不快,嶽不羣隨着風雲力進了門,直往後院而去。
一進劉正風的院子,嶽不羣就發現院子中不少熟人,都是五嶽劍派之外,其他江湖門派的好手,若是以往,他定是早就過去寒暄一番,可是今日那些人看向他的目光怪怪的。
迎着這樣的目光,嶽不羣只得壓下這一切,隨着風雲力,與封不平一同往裡邊去,而越是往裡邊,嶽不羣心中就越是驚訝,一個想法隱隱出現在他心中。
“這王離難道將來參加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的所有人都拉起來對付嵩山?這怎麼可能,他如何做到的?”
終於進到後院,嶽不羣的這個想法終於得到了證實,此時整個後院密密麻麻都是人,數目竟是不下數百,無一不是江湖中成名人士。
而往人羣中看去,最核心坐着的正是五嶽劍派的掌門和派中高手,衡山莫大、泰山天鬆、天門、天乙,恆山三定,往下排下來就是丐幫副幫主張金鱉以及各類幫派幫主門主。
“師兄,你看坐在最靠前的那位道人是不是武當沖虛掌門的師弟的清虛道長?”
忽然甯中則指着最靠近首席三個座位左邊上首處一聲驚訝,嶽不羣一看,心中更是震撼,連武當派都被拉了進來。
如此想着,他目光一轉,隨即以他的養氣功夫也養不住臉上的震驚:“那是左冷禪麾下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丁勉和陸柏,他們如何也在?”
一瞬間,嶽不羣冷汗淋漓,這麼多人要對付嵩山,而嵩山十三太保中也有人蔘與,若是左冷禪還不知丁勉等人已經站到對立面的話,那結果?
九死一生,不,是十死一生啊?
他如何做到的?嶽不羣此時心中只有這樣一個想法,王離如何在一個月之間整出這種聲勢,此時看這會場,似乎整個大半個江湖都在此,似是要聽他號令,這是怎樣達成的?
多少年以來,他身爲華山掌門爲了拓展華山在江湖上的影響力,付出過多少努力?可是如今他在江湖又有多大影響力?
而這位王師兄一個月之間,就做到了這種程度,實在是叫他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差距太大了,無論是武功、人望、手段,甚至是王離的兩個徒弟,也遠不是他的諸位徒弟可比。
嶽不羣決定服軟的時候,心中未嘗不含其它心思,左右不過是忍一忍,他忍了多少年了,繼續忍下去又何妨,可是現在看來……就在這一個又一個想法之中,他和甯中則被引到了場內華山的席位旁,華山其他弟子則被林平之帶到一旁各派門人弟子的片區靜候。
“嶽師兄!”“嶽師弟!”恆山三定、泰山三天和莫大紛紛起身與他見禮,嶽不羣本能的應對着,氣象大不似過往。
莫大和幾位掌門相視一眼,眸中微微露出理解之色,嶽不羣今日既然到這裡來,看來是已經服軟,華山氣劍之爭要在這一代結束,而嶽不羣日後怕也再不是掌門了。
就在這時,下方猛的一陣喧譁,不知誰喊了一聲,“武當沖虛道長來了”。
一瞬間,整個場中數百人的目光彙集到劉正風后院的入口處,只見那門後走出來兩個道人,一老一少,又有衡山劉三爺在一旁陪同。
兩個道人一人是武當沖虛道長,年紀已經極深,此時他穿着的非是昔日與王離相見時那套衣着,很顯然也覺那一套破爛流丟上不了這種大場面。
這時候他穿着的一身無比華麗的道袍,武當山身爲明廷皇家道場,沖虛作爲這一代掌門承襲了“護國真人”的封號,這一套道袍正是朝廷賜下的正裝,穿在身上氣象森嚴。
一旁的王離正是不離身的星冠羽衣,雖不比沖虛身上的“護國真人法袍”華麗森嚴,但是他舉手擡足之間,卻自然流露出一股超然於凡俗之上的氣象,只叫人仿似看到的不是凡人,而是天仙下凡一般,一身氣象比起沖虛道長還要盛的多。
衆人本是衝着沖虛道長去看的,結果看過去,多數人的目光都彙集到王離身上,各種驚歎之語不斷。
而昔日金盆洗手的主角,劉正風在兩人身邊彷彿毫不起眼,一切風光盡被兩人蓋住。
便在衆人矚目之中,三人直上後院場地中的三個首席座位,沖虛地位最高,座於正中,劉正風坐在左邊位置,王離居右,三人落座之後,整個會場內聲音稍稍止息。
隨即,一場決定嵩山派命運的議事就開始了,整個議事幾乎都是王離所主導,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鋪開的大網已然緩緩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