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天後,鍾韙漸漸的拋開了心頭的離愁別緒,縱情的瀏覽着美麗的大好河山,一天下來,雖然僅僅行了不足百里,但鍾韙卻被這個世界的美麗風光深深的吸引。
“周覽四海名川大山,與燕趙間豪俊交遊!”鍾韙感慨不已,山川之美,大自然之美果然不是待在學堂中的學子能夠領會到得,山川那嶙峋的身姿,刺破蒼穹的氣勢,山谷中曲折盤旋中掩映的鏡光水月,野趣盎然的優雅竹林,鍾韙目不暇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醉了。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事物者,窺谷忘返!酈道元描寫的景色雖美,但鍾韙卻不覺是這裡的萬一,這裡的景色她彷彿擁有着靈魂,遠看青山似黛,近聽水流叮咚,空山卻聞人語,桃林落英繽紛。非是周敦頤的愛蓮,只遠觀而不可褻玩;非是賀知章的愛柳,碧條垂下綠絲絛;非是唐伯虎的桃花,酒醉還在花下眠!她看似神秘高貴,生人勿近,卻又和藹大方,熱情奔放。她美,美的不妖;她秀,秀的不澀;她麗,麗的不耀;她純,純的靜心!
行行復行行!一路走來中維持且看且行,不覺已經在道上走了半月有餘,整個人臉上雖然有了些風塵之色,但興致卻是高昂之極。
這一日,鍾韙來到風陵渡口,面對着眼前河流的浩浩蕩蕩,鍾韙心馳神往,忍不住大聲喝起採來,“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鍾韙並不知道這條河流叫什麼,但那寬達百丈,奔騰浩蕩之勢卻極像是古代人描寫的黃河,忍不住將前人對黃河的讚美說了出來。
“兄臺妙語啊,妙啊!”忽的,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公子走了過來,口中大讚,“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何其壯哉!”
鍾韙循聲看去,才發現在靠近渡口的位置站着十幾個士子,想來也是自己一樣,打算進京趕考的吧!鍾韙的心中忽的升起一種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來。鍾韙一愣,隨即釋然,也許是自己過於的喜歡中國古代的一切而導致的吧!
不過對於走上前來的士子,鍾韙可不敢怠慢,連忙作揖還禮。古代的士子可一個個是嘴尖牙利之輩,稍有失禮之處,便可能被批判的體無完膚,比之那後世的紅衛兵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兄臺久仰,久仰!‘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妙啊!還不知道兄臺尊姓大名?”那過來打招呼的書生問訊道。
鍾韙聽了這話一愣,難道這裡真的是黃河?這可真是巧了。聽着對方的話,鍾韙眉頭微微一皺,既然都久仰了,還問自己的尊姓大名?不過想來,對方這樣說不過是一種禮數使然,當下學着對方的語氣道,“久仰,久仰!尊姓大名不敢擔,小生姓鈡,名韙,尚無字號。還不知道兄臺尊姓大名?”
那書生也是一愣,覺着鍾韙的話着實有些彆扭,不過想來自己也是這樣說的,總之先久仰一番對方就是了!至於是否真的對對方久仰那就天知道了。於是回道,“免貴姓姚,名明,字紫宸,兄臺叫我紫宸就行了。”
很快,兩人熟絡起來。鍾韙本來是個自來熟,不過不知是什麼原因,現在的他內斂了許多,兩人之間的交談大部分是姚紫宸在說話,而說話的內容大部分是圍繞着經史子集,亦或是不住的對鍾韙的佳句不盡的讚美,搞的鐘韙是鬱悶非常,雖然對古代的文化有着極大的興趣,但是和人說話的時候也是之乎者也的,“多乎哉?”“不多也!”那就令人不爽了。
終於兩人來到了渡口處,姚紫宸將鍾韙介紹給了這些士子,頓時又是一陣,“久仰,久仰!”
好容易和衆人問訊完畢,姚紫宸又開始大加的讚賞鍾韙的佳句,更是越衆而出,對着奔騰的黃河大聲吟頌,“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好一分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壯景!這一來衆人再次對鍾韙之乎者也起來,內容無非是,兄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之類的,聽的鐘韙心中生煩,雖然每個人都渴望被他人讚譽,但是這是鍾韙的東西嗎?冒用他人的東西,還要享受別人的讚譽,鍾韙自認沒有那樣厚的臉皮。
終於等到船來了,鍾韙的耳根子才清淨下來。
船不過是比之漁船稍大的烏篷船,十幾個人坐進去頓時顯得擁擠不堪,幾個穿着雪白色絲綢衣衫的公子見狀欲等下一趟渡船,但老舵手卻說下一趟渡船要等到一個時辰後,頓時,衆人無奈的上了小船。這小船從外面上去頗小,但坐了進來,卻發現裡面的空間倒是不小,不過,十幾個人待在船艙中,依然顯示出幾分擁擠。很快,船開了出去,頓時,幾人臉色就白了起來,黃河水過於狂暴,小船在水中雖然沒有什麼危險,但顛簸卻是不可避免。頓時幾個身體有些瘦弱的士子吐了出來。
“快回岸上,回岸上,我們等下一趟!”幾個士子連忙叫了起來。
“不能回,一船十幾個人正好,多了要沉,少了船要翻的。”老舵手沒有理會那幾個士子的要求,大聲的叫起來。
坐在船上,鍾韙才發現黃河水聲之大,“嘩嘩”的流水聲,浪花搭在船艙的咆哮聲,一一顯示着黃河的威風。看着那幾個叫苦不迭的書生,鍾韙暗歎一聲,這麼一點點的顛簸也承受不住,難怪後世人說書生是手無縛雞之力!而形容黛玉美眉的“多愁多病身”也成了書生們的寫照了!
“你們堅持一會兒啊,很快就過去了!”老舵手大聲的叫了起來。黃河之上水聲之大,人們說話只能大聲的咆哮才行。
鍾韙見那幾個書生吐得愈發的厲害,心中感嘆之餘卻也無可奈何,忽見,船艙尾側還一隻船槳,連忙取了過來,大聲對老舵手道,“老人家,我來幫你一起劃!”
老舵手見鍾韙拾起了槳,吃了一驚,卻見鍾韙劃得有模有樣,頓時樂了,哈哈大笑起來,“先生好本事啊,文武全才啊,這次先生一定高中!”
“哈哈,多謝船長吉言,功名利祿天註定,不由人力謀求。且先將這大自然之威渡過去在說。”鍾韙大笑道。
老舵手卻是一愣,船長?大自然?這是什麼東西,不過老舵手雖然不明白具體詞語的含義,卻大致明白鍾韙話語的意思,當下哈哈一笑,“好,我們划過去!”
同船的士子卻見鍾韙不但和老舵手言笑甚歡,而且還執起船槳划起船來,頓時鄙夷的看着鍾韙。當今天子重士,更開恩科取士,士子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豈可以同這些低賤的船伕相言甚歡,這着實是丟了讀書人的身價。須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書生乃是人上人,豈是這些低賤之人可以高攀的?鍾韙的行爲在衆人眼中無遺是自降身份,卻連帶着將衆人的面子也丟了。
衆人的視線鍾韙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一個個面露鄙視,包括那幾個吐得臉色蒼白的士子眼中都露出一分鄙夷。鍾韙心中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在這個世界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尊卑觀念更是普及社會各個階層。而船伕更是低賤的不能了的行業者。鍾韙還記得,世間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也難怪這些人這樣的看待自己了!與一個身份如此卑微之人共事,實在是有被人鄙視的證據啊!
微微的不爽後,鍾韙再次放寬心懷,心似浮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何必與這些人一般計較。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鍾韙慨然一笑,一邊欣賞着黃河的壯闊,一邊與老舵手談笑風生。
待得將要到達彼岸時,鍾韙已經被黃河的壯闊征服,忍不住揮槳大喝,“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尊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公子好詩,好詩!”衆士子被鍾韙的狂放震住。唯獨老舵手大聲的讚道。
“哈哈哈哈!”鍾韙縱聲狂笑起來,“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漫步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只見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遠處的青山被朦朧的煙雲籠罩,遠遠看去,朦朧一片,夕陽斜掛天邊,紅彤彤的,彷彿真是那一抹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