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日後,青雲山麓的遠處,數人並肩而立,遙望那隱沒在白雲深處的山顛,盡皆氣勢如淵,沒有一個等閒之輩。
鬼王也佇立其中,只聽讓微微含笑,對着身旁的一名白髮老者,道:“毒神老前輩,你德高望重,這一次大事,我們就指望你主持大局了,若能將青雲門一舉覆滅,此功當爲我聖教千年第一。”
毒神臉上神色一怔,立刻搖頭道:“不成、不成。我已是半殘之身,實在是不堪大用了。這一次我們四大派暗中商議圍攻青雲,我自然不能落於人後,否則對不起幽明聖母和天煞明王二聖,更對不住聖教的列代祖師。只不過主持大局這個位置嘛!我看除了老弟你的雄才大略,其他人根本不能坐啊!”
鬼王皺了皺眉,搖頭道:“老前輩你太過獎了,我在四大門主之中,資歷最淺,如何擔當的起?況且此次有那人做爲內應,幾乎沒有失敗的理由,老前輩緣何猶豫?”
毒神轉頭看着他,嘿嘿笑了笑,仍是沒有答應,說:“這樣吧!等長生堂的‘玉陽子’和合歡派的‘三妙仙子’到了,我們再一起商量吧!”
鬼王沉吟了一下,道:“這樣也好,此次乃我魔門四宗共同的大事,的確與他們一起商量更妥當。”
言罷,諸人有淺淺談了兩句,便各自離開了此地,融入了羣山之中。
兩人在山間霧氣中隱現,青龍忽地問道:“宗主不肯打頭陣,是仍然存有疑慮嗎?”
鬼王沉默片刻,嘆息一聲,道:“我總覺此事不會順利,我們三人憑藉伏龍鼎之能伏殺那小子都沒成功,當是一個警示。況且此事成了,得利的是整個魔道門派,可一旦失敗了,損失最重的必然是領頭者,不過一個虛名罷了,扔給其他人就是。”
青龍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看來毒神那老怪物也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纔會推脫。”
說着,鬼王皺了皺眉,淡淡道:“不管他了,反正還有兩個人,總有人入甕的,我們就先等幾天吧!嗯,對了,碧瑤和那個青雲弟子呢?”
青龍道:“那少年收了重傷,碧瑤和幽姬先去安置他了,說是安排妥當後,會趕過來的。”
“過來長長見識也好。”鬼王低吟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二人一陣隱現,徹底不見了身影。
又過了五日,關於青雲弟子張小凡身懷天音寺‘大梵般若’和魔門噬血珠之事,早已在修真界傳得沸沸揚揚。
這一日,青雲山上正道雲集,不但有前來問罪的天音寺僧者,正道另一巨頭焚香谷拍也派出了門內長老過來關切,加上其他過來見證的正道前輩,已然是風雲匯聚。
跨過門檻,頓時一股莊嚴肅穆之氣迎面而來,青雲門中最神聖的地方,依然如往日一般的氣勢雄偉,讓人驚歎。
巨大的大殿之上,或站或坐,有許多人。
大殿前方,點燃的香燭沉默的燃燒著,飄起一縷縷的輕煙。
大殿正中,主位之上,德高望重、鶴骨仙風的道玄真人坐在那裡,在他的右手邊一排,是青雲門各脈的首座,包括蒼松在內的五人,除了田不易之外全部都坐在那裡。而青雲門其餘各脈的長老弟子,或坐或站,都在他們身後。
道玄的右手邊,則是天音寺和焚香谷等其餘正道門派的人列成一排,他們看起來很平靜,但這平靜讓青雲弟子皆感到不安。
田不易和蘇茹帶着一衆大竹峰的弟子走進大殿後,便聽到道玄真人開口言道:“田師弟,此番你門下的弟子鑄成大錯,因他已被魔門擄走,所以便由你和白凡師侄代爲面對正道同門的質詢。蘇茹師妹,你先帶着其餘弟子退到一旁吧。”
蘇茹與田不易對視,見他神情凝重輕輕點頭之後,上前道:“是,掌門師兄”,隨後領着宋大仁、田靈兒等人退到大殿右邊,與小竹峰諸多女弟子站在一起。
此刻,大殿中央,只剩下師徒二人,迎接着所有人審視的目光。
這些目光,或是擔憂,或是憐憫,或是憤怒,或是厭惡,大多不懷好意,總之人心種種,幾乎都在此刻紛紛呈現。
道玄真人高居首座,威嚴地凝視着下方,緩緩道:“田師弟,第一件事,此次東海流波山之行,有天音寺道友指認你的弟子張小凡在和魔門交手之時所用的道法之中,竟有天音寺從不外傳的‘大梵般若’真法,可有其事?”
若在平時,田不易定然已經勃然大怒,但此刻他卻一反常態的沉默不語,並且氣度端然。
道玄真人見狀,淡淡地掃了天音寺的衆僧一眼,那裡坐在最前方的是個面目慈和的老和尚,一身金絲貼燙的紅色僧袍,白眉如雪,此刻也正看向大殿中央,只是目光平靜如水,顯然禪修之境十分高深,讓人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白凡師侄,你來說吧,你們師兄弟朝夕相處,那日事發之時,也是你與張小凡一起,可知其中的內情?”過了片刻,道玄真人朝白凡說道。
白凡淡淡地掃視了一週,冷冷笑道:“弟子不知,或許是或許不是,但這重要麼?如今我師弟在與魔門戰鬥時力盡被擒,諸位不但不想辦法營救,反而在此召開審判大會,是何道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愕然了。誰也沒料到,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他還能發過來質問其他人。
只過了一瞬,蒼松道人霍然站起,怒道:“放肆,在諸位正道前輩面前,你怎敢如此說話?失禮至極,還不道歉?”
白凡怡然不懼,雲淡風輕地哂笑道:“我說的有錯麼?你們既要查明真相,總得當事人在場吧?如此行爲,和不教而誅有什麼區別?”
“你……”,蒼松怒極,旋即冷着臉朝田不易叫道:“田師弟,你就是這樣教徒弟的?目無尊長,難怪能教出那樣的孽障。”
這時,田不易猛然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眯起,冷冷地盯着蒼松,道:“我覺的我徒弟說得在理,你要是不服,儘管反駁就是,以身份壓人,卻更令人恥笑。”
蒼松道人滿臉鐵青,只覺今日田不易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而且自己還破天荒的在鬥嘴上輸給了他,
“…………”
大殿之上一片沉默,對於那些事不關己的門派來說,今日當真是觀賞了一場難得的大戲,不但有青雲們和天音寺兩派撕逼,還有青雲門內訌,簡直就絕了。
“田師叔,不管你們承不承認,那日張小凡師弟使出來的都是千真萬確的‘大梵般若’,再否認也是無用。”
突然說話之人,乃是在流波山上第一眼認出張小凡使出‘大梵般若’的法善,此刻他肅目沉眉,凜然逼問。
在場之人心中一凜,只覺天音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了,但下一刻卻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只見天音寺那名白眉如雪的老僧沙啞着聲音言道:“法相,休得妄語,還不退下。”
他說完隨即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朝道玄真人說:“貧僧也認爲白凡師侄說得在理,如今當事人都不在,我等說得再多,都是一面之言,不如先想辦法將那位弟子從魔門手中救出來,再當面對質。”
“什麼?”
此話一出,大殿之上頓時一片譁然,誰能想到天音寺的主持普泓神僧親自駕臨,竟是這般好說話,輕易就替青雲門將此事暫且揭過。
而沒有驚訝的,只有寥寥數人,道玄真人正是其中之一,他看起來完全不感到意外,反而理所當然一般,嘆道:“哎……普泓大師高義,貧道在此替青雲門謝過了。”
剎那間,許多人都若有所思,目光來回地在道玄和普泓身上游離,明眼人已然看出了端倪,只怕青雲門和天音寺已經私下達成協議,眼下只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想到這裡,青雲門中不少人都面露喜色,尤其是大竹峰諸人,宋大仁、杜必書和田靈兒等人的歡喜之情躍於臉上,難以抑制。
然而,下一刻他們的笑容戛然而止,道玄真人接下來的話,像是晴天霹靂將他們打入了冰窟之中。
“不過無論怎樣,他畢竟都有重大嫌疑,我在此宣佈……暫時將張小凡逐出青雲,待他證明清白之後纔可重歸宗門!”
話音剛落,白凡臉色一寒,赫然踏上一步道:“不行,請掌門真人收回成命。”
“老七你做什麼,趕緊滾回來。”身後,田不易怒斥,但白凡盯着道玄真人,佁然不動。
道玄真人此刻倒沒有動怒,只是眼神極是複雜,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傳音道:“此事你師父已經同意了,你乃是我青雲弟子,大局爲重,知道麼?”
白凡一怔,神情一連數遍,卻仍不肯同意,迴音道:“若我青雲門前有荊棘,弟子可用血肉之軀開道,斬盡一切之敵。況且犧牲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不可以犧牲我的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