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多言!”慕容博搖了搖頭,對無名老僧道:“大師已然已經點化我和蕭老俠,想必已經看透了。
無名老僧點頭,問慕容復,道:“復兒,你武功比我如何?”
慕容複道:“孫兒慚愧,未能將家傳斗轉星移練到深處,有損慕容氏威名!”
“那你智計威望比我當年又如何?”老僧又問。
慕容複道:“更是遠遠不如!”
老僧笑道:“既然如此,我耗盡心力不惜假死亦不能爲之事,你又何必強求?若是有朝一日,大宋腐朽不堪,民不聊生,自然有英雄揭竿而起,到時候,就算你不做,天下時事也由不得你不做,反之若是強爲,無非逆流擋車,徒增煩惱爾。我這些年來,讀書看經,心情漸覺平靜,時常後悔,當年若是沒有此雄心,妄圖霸業天下,只在逍遙派中與無涯子下棋論道,那是何等快活的神仙日子?”
“可是.....”慕容復還要說什麼,無名老僧揮了揮手,道:“但我也不攔你,到了我這個年紀,或許能看淡,但你年輕氣盛,無論如何勸說,心中定然不服,各人命數早已經註定,原本就是強求不得的。”
“大師慈悲。”玄寂念道。
老僧自嘲一笑:“我害人害己,又有何慈悲可言,十數年足不出寺,唸佛悔過,只當贖罪罷了。”
蕭遠山和慕容博已在無名老僧佛法點化之下,皈依三寶。在少林寺出家。兩人不但解仇釋怨,而且成了師兄弟。無名老僧自己身世離奇,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居然是已經死了多年的慕容龍城,衆人又是感概,又是詫異。
少林,大雄寶殿之中。
玄慈方丈慈眉善目,對蘇陽道:“施主此番來,爲武林做了一樁天大的好事。消弭了一番巨禍,實在功德無量。”
“功德無量的是佛法,並非在下。”蘇陽笑道:“慕容龍城若非佛法點化,也不至於妄念全消,說到底,還是當年靈門大師有先見之明。”
玄慈忽然笑道:“施主這是往敝寺臉上貼金了,那易筋經中所記武功倒也罷了。可是經書乃是達摩老祖手術,乃是本寺重寶,還請施主歸還。”
玄慈方丈是個明白人,易筋經這種武學至寶無論到了誰手裡,想這麼憑白要回來都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蘇陽身邊還跟着兩個大魔頭。他自身身份也極爲詭異,輩分之高,連慕容龍城也叫一聲前輩,更是無法硬搶,所以只說了歸還易筋經原本。至於蘇陽是不是另作抄錄,他卻沒有說破。
這個人情蘇陽自然樂的去做。交還了原本之後,又在玄慈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什麼。
這幾句話聲音極小,除了玄慈沒有任何人聽見,但玄慈卻面色鉅變。
“大師,出家人也是人,出家人也未必無家,在下言盡於此,告辭了。”
說完,帶着二女離開了少林。
少林寺外,蕭峰正望寺而拜。
“蕭兄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蘇陽問。
“無甚打算。”蕭峰道:“聽老僧一席話,才知算來算去,最後都是無用,與其謀劃算計,不如隨遇而安,天下之大,契丹西夏也好,中原之地也罷,何處不可容身?”
“雁門關外,可有人等?”蘇陽忽然問。
蕭峰大笑道:“雁門關外,塞上牛羊,我定不負約。”
望着眼前這個漢子,蘇陽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到底什麼是英雄?蕭峰沒有去大遼爲官,沒有以一己之力戰中原豪傑,沒有在少林寺獨佔三大高手,沒有血濺雁門關勸退契丹大軍。
這個英雄,少了幾分悲劇色彩,沒有這些的蕭峰,已經不是原劇情裡的那個蕭峰。
但這個蕭峰,卻一定比原劇情的蕭峰活的更加快活。
英雄是一座山,背起來就放不下的山,一座能把人壓死的山。
“這有一塊二等令牌,蕭兄莫要嫌棄。”蘇陽原先準備給他一塊一等的,但現在給他二等的,心裡反而卻好受很多。
蕭峰點點頭,接過令牌看也不看就塞進懷裡,大步走向遠方,頭也不回道:“若有閒暇,記得來找我喝酒。”
蘇陽心中的系統迴歸聲音已經響起。
“我有事需離開數日,你們兩人在靈鷲宮等我,下次見面,說不定便能治好你們的隱患。”
李秋水道:“罷了,治於不治,又能怎樣。”
天山童姥則道:“少林寺這和尚廟當真來不得,聽這些和尚扯多了,居然變得有些無爲清淡起來。你武功尚未復原,多多珍重吧!”
就在蘇陽離開後不久,少林寺山下,慕容復一行人。
包不同道:“公子,這番遇到了太老爺,我包不同一像是與衆不同,唯獨太老爺說的話,我卻深覺有理,不知公子下一步打算如何?”
慕容復面沉如水,半晌不做回答。
風波惡也道:“咱們是江湖中人,回去之後潛心鑽研武學,找些厲害的對手狠狠的打傷幾架,打不過咱們就再練,打的過就找更厲害的,這麼一路打下去,豈不痛快!”
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你也就罷了,咱們公子是何等人物,怎能輕易找別人打架,豈非自落身份?就算要打,也須江湖中成名的豪傑來挑戰我們,先贏了我們,纔有資格見公子爺的金面!”
他們兩在一邊說話,慕容復心中卻是陣陣激盪!
就這麼完了?
從記事開始,他所學的第一句話就是光復大燕,幼年練武,只要稍有懈怠,變會被母親責罵,他幾十年來,一向以皇族要求自己,無論待人接物,生活起居,盡是皇族風範。
從小到大,他一直堅定的認爲,或者說是幻想,終於一天,他能走在煌煌御階之上,通往那尊金座,接受萬民朝拜!
即便身在江湖草莽,他也從未將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放在眼中,只是當成可以利用的棋子,因爲他堅信,他身體裡流淌着的血液要比這些人高貴一萬倍!
即便是武功比他高強的如蕭峰之輩,他恨,他敬,他畏,但他從未瞧得起這些人!因爲他們只是草民,而我是皇族!
這是他的理想,他的夢,他的信念,甚至是他的已經融入骨髓之中的東西。
而今天,卻忽然告訴他,你錯了,你和他們一樣,你還不如他們!那座尊位,永遠不會也不應該屬於你!
這讓他如何接受!
而今天,卻要他把這一切全部放棄!
這談何容易,怎麼可能?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從他的身體裡把血液全部抽掉,骨頭全部打碎?
他不甘心,決不妥協!
就算是死,就算是隻有一天,我也要當皇帝,我與你們這些庸庸碌碌之輩絕不相同。
他開始恨,尤其是恨那個俠客島的蘇陽,如果不是蘇陽,他早就成爲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領頭人,如果不是蘇陽,他的祖父也不會說出那番話來,他依舊是堂堂大燕皇孫;如果不是蘇陽,他今天足可以力勝蕭峰,威震少林!
他甚至開始認爲,如果不是蘇陽,他已經當上了大燕皇帝。
他有些瘋狂起來。
“夠了!”
慕容復斷喝道:“你們兩休要再說了!”
慕容復心思深沉,包不同和風波惡更是幾代家臣,忠誠於慕容家,慕容復一向待他二人如兄弟,從未有過冷臉,此時忽然發怒,這二人都是一驚,不知怎麼的惹到了公子爺。
“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兩個從未把我慕容家的大事放在心上,一向敷衍!”慕容復雙目通紅,寒聲道:“好好好,你們貪生怕死,不敢跟着我復國,想會燕子塢貪圖安逸,那便滾吧!我父親和祖父年紀大了,沒有雄心壯志,我慕容復卻不會像他們那般懦弱,我堂堂大燕王族子孫,絕不會畢生在江湖中打滾,終有一日能光復大燕,君臨天下!”
“公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風波惡連忙解釋道。
慕容復根本不容他多嘴,雙臂一震,推開了這兩人,哼哼冷笑了一聲,身形如電,朝山下奔去,行動之間,已經有些癲狂。
包不同和風波惡急追,這兩人武功遠遠不及慕容復,不多時便不見慕容復身影。
慕容復癲狂之下,在山中隨意奔走,心中鬱結之氣大增,忍不住的放聲大喝起來,震的山林四處迴響。
就在此時,山林之中響起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和慕容復的狂吼相比,雖然不大,但似乎無處不在。
一道紅影飄落在慕容復的身前,攔住了慕容復的去路。
“哼,武功不錯,卻如此不堪打擊,還妄想登基皇位,簡直可笑。”
“你是誰!”慕容復猛然站定腳步,只見眼前不知從哪出現一個紅衣人,這人渾身大紅袍,分明是個男人,可肌膚潤滑,臉上還有些脂粉,看着不倫不類。
他身後站着三個人,一個手持奇形兵器的老者,一個白衣人。
還有一人他卻認識,居然是丁春秋,堂堂星宿派掌門人站在這人身後,面目諂媚,宛若奴僕一般。
“我是誰?”紅衣人哈哈大笑,笑聲中說不盡的心酸。
“我是誰?我和你一樣,是和蘇陽有着血海深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