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堅決不賭,無論賭本是送的還是借的我都不賭。”蘇陽對沙曼道:“若是贏了,我難免欠你一個人情,若是輸了,我依舊欠你一個人情。”
“你很怕欠別人人情?”沙曼問。
“人情總是要還的。”蘇陽道。
就在這時候,很多人都忽然回頭,好像來了個什麼大人物,蘇陽也跟着一起回頭,一回頭,就看見了牛肉湯。
她現在已完全變了個樣子,從一個替人燒飯的小丫頭,變成了個人人都想找機會替她燒飯的小公主。而且是公主中的公主,無論誰看見她,都會覺得自己只要能有機會替她燒飯,就是天大的光榮。
如果說小老頭吳明是島上的國王,那麼牛肉湯就是這裡的公主,她本就是吳明的女兒。
小老頭也不再理睬蘇陽,走過去拉起她的手,目中充滿慈愛,:“我叫你早點去睡的,你怎麼偏偏又要溜出來。”
牛肉湯:“我聽丫頭說,剛纔外面有人回來,卻不知道有沒有九哥的消息?”
小老頭眨了眨眼:“我本來想明天早上再告訴你的,老九不但有消息捎回來,還叫他新收的隨從木一半帶了些禮物回來給你。”
小老頭微笑揮手,手指一彈,九曲橋上就有十六個赤膊禿頂.只穿着條中皮褲的崑崙奴,搶着八口極大的箱子走過來。
走在他們面前的還有個人,獨臂單足。按着根鐵柺,右腿齊根而斷,右臂也被人連肩削掉。臉上一條刀口,從右眼上直掛下來,不但右眼瞎,連鼻子都被削掉一半,耳朵也不見了。
這個人從前也不知是醜是俊,現在看起來,卻顯得說不出的詭秘可怖。無論是五官還是臉蛋就只剩下一半,難怪叫做木一半。
木一半已讓那些滿身黑得發光的崑崙奴,打開了五口箱子。箱子裡裝滿了綾羅綢緞,姻脂花粉,第五口箱子打開來,珠光寶氣。耀眼生花。裡面竟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翡翠瑪瑙,金珠寶玉。
這幾口箱子隨便放在哪裡,都能引來一陣驚呼,但牛肉湯始終只是笑眯眯的點點頭,好像的眼裡,這些東西好像和泥巴沒什麼兩樣,唯一有意思的,就是這些東西是她九哥送她的。
而真正有意思的是剩下的三口箱子。
三口箱子裡裝了三個人。?第一個人頭髮花白,相貌威武。雖然被裝在箱子裡面關了很久,一站起來腰桿仍然筆直,是羣英鏢局的總鏢頭鐵掌金刀司徒剛。
第二個人精悍瘦削,兩邊太陽穴高高凸起,看來無疑也是個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第三個人赤足草鞋,穿着件舊得發膩的破布袈裟,圓圓的臉上居然還帶着微笑,赫然是老實和尚。
木一半道:“九少爺知道這三個人得罪過公主,所以要小人趕緊送來,好讓公主出氣。”
他一口一聲公主,牛肉湯居然也受之無愧,就好像真的是公主一樣。
前兩個人武功怎樣蘇陽不清楚,不過老實和尚的功夫他還是知道的,就是陸小鳳也未必能把他裝進箱子裡,更何況這和尚其實不太老實,想要戰勝他和捉住他的難度又完全不同。
老實和尚看了蘇陽一眼,忽然雙手合十朝蘇陽拜了拜,低眉順眼的說:“阿彌陀佛,既然你在這裡,和尚算是有救了。”
“和尚你不太老實,我不救你。”蘇陽說。
木一半嘿嘿笑道:“他雖然不是個老實人,但你是個聰明人,想要在這裡救人恐怕要先陪了你自己的命進去。”
好像是爲了印證木一半的話,司徒剛忽然大吼一聲,反手一掌重重的向自己天靈拍下,居然要自殺。
誰知牛肉湯身子一閃,纖長柔美的手指蘭花般輕輕一指,司徒剛的手臂立刻垂了下去,連動都不能動了。
木一半立刻大聲喝采:“好功夫。”
牛肉湯淡淡:“這只不過是如意蘭花手中最簡單的一着,算不了什麼好功夫!”如意蘭花手名字雖美,卻是武林中最可怕的幾種功夫之一,分筋錯脈,傷人於無形。司徒剛現在看來好像傷得並不重,其實這條手臂已永遠廢了,一個對時後傷勢發作,更是疼苦不堪,除了把這條手臂齊根砍斷,絕沒有第二種解救的法子。
牛肉湯嘆了口氣,:“好死不如歹活,你爲什麼偏偏想死?就算你自知得罪了我,犯了死罪,也可以找個人來替你死,除了你之外,你們三個都一樣,只要能找到一個替你死的,你就不用死。”
木一半又嘿嘿怪笑起來,這裡的人只有他是半個,看起來是最弱的。
果然司徒剛大喝一聲,朝木一半出掌。木一半雖然只剩下半個人,但身形卻極爲靈活,身子斜斜一穿,腋下鐵柺斜刺,竟以這根鐵柺當作長劍,一招笑指天南,正是嫡傳的海南派劍法。
海南劍術專走偏鋒,他只剩下半個人恰巧能將海南劍術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只聽嗤嗤嗤三聲響,一聲慘呼,四尺長的鐵柺刺入,右背穿出,一股鮮血箭一般噴了出來,化做了滿天的血雨。
牛肉湯拍手笑:“好劍法。”
木一半學着你肉湯的口氣淡淡道:“這只不過是天殘十三式中最簡單的三招,算不了什麼好劍法。”天殘十三式本是海南派鎮山的劍法,可惜早已失傳,連海南派當代的掌門人也只練成其中兩式,這半個人卻隨隨便便就使出了三招來,將司徒剛立斃於劍下。
那高瘦精悍的黑衣人顯然認出了他的劍法,正吃驚的看着他,目中充滿恐懼。這黑衣人正是十二連環塢第一寨的寨主黑燕子羅飛,此人以輕功成名,一招飛燕去來,是武林少見的殺手絕技。
他眼睛看着木一半,腳下卻在往後退,突然轉身掠起,向醉臥在九曲橋頭欄杆上的一個人撲了過去。
這一招正是他的絕技飛燕去來,身法巧妙,姿勢優美,就算一掌不中,也可以全身而退。
欄杆下這個人卻已爛醉如泥,頭上一頂紫金冠也幾乎掉了下來,口水直滴,看來簡直就像是個死人。
只聽一聲慘呼,接着又是‘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居然沒人看得清賀尚書是怎麼出手的,羅飛已經落入池水中,成了個死人。
賀尚書翻了個身,又睡着了,頭上的紫金冠終於落下。木一半立刻走過去,恭恭敬敬的將這紫金冠又爲他戴在頭上:“醉臥流雲七殺手,惟有飲者得真傳,賀尚書真好功夫。”
蘇陽搖頭一笑,這又是一門失傳已久的功夫,這個島上的人似乎都是避世的絕頂高手,每個人都有幾下子壓箱底的手段。
“你呢?想好沒有?”牛肉湯問老實和尚。
老實和尚望着蘇陽嘆了口氣:“和尚還清醒得很,若是想活命,好像也只有選他了。和尚本來的確不想要他的命,可是現在……”
他嘆了口氣,道:“別人的性命再珍貴,總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和尚這條命再不值錢,好歹總是和尚自己的。”這確實也是老實話,老實和尚說的都是老實話。
他居然說動手就動手,破布架緞的大袖一捲,一股勁風直卷蘇陽面門。?一隻破布袋裝的袖子上真力貫注,利如刀鋒,居然真的發乎呼呼的破空之聲。
“是不是他殺了我,他就可以不死?”蘇陽一邊後退,一邊問牛肉湯。
“或者你殺了他。”
“我可不可以也找一個能代替我去死的?”蘇陽又問。
牛肉湯呵呵笑道:“只要你能找得到。”
木一半嘿嘿怪笑着,看起來他也看出來蘇陽要找的是他,這裡的人當中,他的身份最低,身體還有殘疾,武功看起來也是最弱的。包括司徒剛之內的很多人都曾經這麼以爲,結果這些人大多已經死了。
他很享受那種被人忽視,然後暴起殺人的快感,每次殺了一個以爲他很弱的人,他都會激動的暗暗發抖。所以有的時候他反而故意的會裝出一副很弱的樣子,引誘別人上當。
“那我就找你!”
蘇陽果然一掌逼開了老實和尚,另一隻手持劍刺向木一半的面門,長劍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歪歪扭扭的直刺木一半咽喉。
牛肉湯臉上浮現起一絲淡淡的說不清味道的笑,好像在她看來,這一劍雖然無跡可尋,但也不成章法,簡直沒有任何威力。
實際上所有人都不會認爲這一劍有什麼威力,連老實和尚都嘆了口氣,他大概沒想到這麼短的一段時間沒有見面,蘇陽的武功非但沒有進步,反而退步了不少。
木一半怪笑着就要出柺杖,眼前這人的武功看起來比司徒剛要強一些,但他很有信心,只要兩招就可以戰鬥,第一招擋開他的劍,第二招用柺杖刺進他的肋下。
他想的不錯,只不過想反了。
噹的一聲脆響,蘇陽的劍已經削斷了木一半的鐵杖,他大驚之下正要躲閃,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躲,都等於把自己的要害朝對方的劍主動撞上去。
又是撲哧一聲響,血花已經從木一半的咽喉飆飛。
“失傳的功夫不一定就是好武功,能殺人的纔是。”蘇陽收劍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