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賓樓下人潮擁擠,悅兵樓當中亦是坐的滿滿當當。並且絕大多數,都是佩刀帶劍的武林人士。
其中,要以其中兩桌人最爲引人注目。
第一桌子的坐着一男一女,左邊是個男的,紫膛臉,獅子鼻,濃眉大眼,顧盼生輝,一身紫鍛釘袍,氣概十足。
右面一人那女子模樣卻委實讓人不堪領教,不僅人像個肉球,就連腮旁也生了一個。
這兩人親密無比,宛如夫妻。
若是自紫袍大漢是醜人,這倒是罷了,偏偏大漢器宇軒昂,倒越發襯托的女子醜陋不堪。
這二人坐在一起,既叫人驚奇,又叫人好笑。
可在這悅兵樓中的武林豪傑,卻都不敢露出半分好笑顏色,反而畢恭畢敬。
無他,只因爲這兩人便是當世七大高手中的“雄獅”喬五,與“巧手蘭心女諸葛”花五姑。
夏雲墨曾在仁義莊見過這兩人,那兩人當時還並未有現在這般親熱,想不到如今卻成了一對恩愛伉儷,這倒是可喜可賀。
至於另外一桌,熱鬧也絲毫不遜於這一桌。
另一桌坐着三人,正是沈浪、熊貓兒還有朱七七。
若論當世最初風頭的人物,便非沈浪莫屬。
一出江湖就攪動風雲齊動,武功奇高,幾乎難以想象。還有他的智慧,無論何等複雜難解的事情,都能被他抽絲剝繭的揭開。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位大俠,真正的大俠。
行俠仗義,天下共仰之。
更何況,他新結識的兄弟熊貓兒也是好手,天下一流人物。身旁還財神掌上明珠朱七七這樣的紅顏知己,不知暗地裡惹了多少人羨慕。
夏雲墨這纔剛進入悅賓樓中,便有目光注視過來,竊竊私語。
若說起來,夏雲墨在如今江湖卻也是有些名頭。非但殺了一衆黑道高手,被懸賞鉅額賞銀,至今卻仍是逍遙自在,許多人都聽過他的名頭。
沈浪也瞧見了夏雲墨,站起身笑道:“夏兄,你怎也來了此地?不妨入桌,共飲美酒。”
他對夏雲墨的印象倒是深得很。
夏雲墨笑了笑道:“沈兄好意心領了,待會再與沈兄共飲美酒,請沈兄幫忙照顧一下小徒。”抱了抱拳,讓林詩音去沈浪那一桌,他卻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老人家,不知在下可否討碗酒喝?”
夏雲墨身子站到了另一桌前,這一桌只坐了一個人,年紀莫約五十上下,蠟黃的臉色,細眉小眼,留着幾根山羊鬍子,穿着半久不新的狐皮襖。
看起來平平凡凡、普普通通。
若說最亮眼的地方,大概就是這人酒量真不小。在他桌子面前,只擺着兩樣菜,但酒壺卻有七八個,而且酒杯也有七八個之多。
當夏雲墨喊他時,他正捻着酒杯,一邊仔細品嚐就的滋味,一邊眯着眼睛微笑,身旁的一切事物,似乎都與他無關。
小老人仍端坐未動,只是微笑道:“如此便請坐,只是請恕老朽失禮,不能起身相迎……”
一陣風吹過,將老人的衣衫下襬微微掀起一些。
這老人竟失去了雙腿,庫管空蕩蕩的,隨風飄動。
夏雲墨抱拳笑道:“謝座。”
那老人笑道:“老朽平生除卻杯中之物,別無所好。公子可有興趣,陪老朽喝上兩杯。”
夏雲墨笑道:“晚輩亦是好酒之人,今日遇酒中豪客,自是三千杯不願停。”
老人對店裡夥計招了招手,立刻送上七隻酒杯,整整齊齊的放到夏雲墨面前。
“世上知己難求,何妨杯中尋覓。”
老人便取下第一隻酒樽,在夏雲墨面前第一隻酒杯斟了半杯,笑道:“足下酒中知己,且請飲此杯。”
夏雲墨一飲而盡,回味道:“果然好酒。”
老人道:“這是什麼酒,足下可曾嘗的出?”
夏雲墨微微笑道:“只是覺得味道甚好,柔中帶剛,雖醇而烈。如春日北風,嚴冬斜陽。只是具體是何製成,在下卻是不通此道。”
他好喝酒,只知道美酒滋味如何,其餘的就不太清楚了。
老人拊掌道:“此乃竹葉青與大麥混合而成,雖算不得上上之酒,飲之卻也別有風味。”
夏雲墨讚道:“妙手方得酒,老丈對酒的學問可不是尋常人能比得過的。”
老人又取下第二隻酒樽,放到夏雲墨面前第二個酒杯,又淺淺的斟了半杯,琥珀色的酒,似與老人的目光相似。
夏雲墨取杯飲盡,又自嘆道:“酒味絕佳,飲酒清涼醒腦,飲下之後,卻是一股烈焰,直通心肺。”
老人一樽又一樽的爲夏雲墨取下酒來,每一樽酒都是妙手調成,都各有滋味,舉世之下,或許便唯有這幾樽。
如熊貓兒、“雄獅”喬五等好酒之輩,此時心神幾乎全都放在這一桌上。夏雲墨每飲下一口酒,他們便重重的吞了吞口水。
似乎只要老人有一點意思邀請他們喝酒,那便是不會顧忌面子,如惡狗撲食一般直接來搶奪酒樽。
老者所斟的這幾樽酒,都是兩種普通的酒調和,卻起了化腐朽爲神奇的妙用。只要是稍微對酒有些瞭解的人,便能明白這老者在調酒一道,幾乎算是聖手。
似乎無論什麼酒,只要經過他這一雙蒼老幹枯的手一調,就會生出萬般美妙滋味。
片刻時間,這一斟一飲就已到了第七杯。
那老者笑道:“酒是越喝越有味,年份越久,越是珍貴。老朽這酒也是一樣,越是到後面的,就越是美妙。”
夏雲墨笑道:“如此說來,在下倒是有福了。”
老者笑道:“這幾樽濁酒能被相公這般人物飲下,應該是它的福氣纔對。”
說話間,也取來第七隻酒樽,給夏雲墨斟了一杯。
夏雲墨卻不着急飲酒,只是放在脣邊,鼻翼煽動,輕輕聞了一下。未飲便已醉:“好酒,果然是好酒。”
老者目光中隱隱露出焦急之意:“既是好酒,便請喝下。”
夏雲墨哈哈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今日豪傑畢至,不如我將此酒分與羣豪,天下共飲之。”
熊貓兒和喬五面容一喜,就要上來搶酒喝。
那老者頓時急了:“這怎麼行……”
夏雲墨道:“這怎麼不行?”
那老者怒道:“這羣不過是庸人罷了,怎配飲我的酒。”
熊貓兒和喬五冷哼一聲,又坐了下去。他們雖好酒,但卻也不至於被人罵作“庸人”,還涎着臉去討酒喝。
所幸,這兩人也算是正派人物,瞧這老胳膊老腿的,不然早就上去旁揍一頓了。
夏雲墨哈哈大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閉着眼睛,似在回味道:“酒是好酒,只可惜穿腸毒藥放的太多,破壞了原本的韻味。唉唉唉。”連嘆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