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收徒,書院開啓二層樓聲勢浩大,轟動天下,對整個唐國也是大事,但也是一時的,盛況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平靜。
書院終究是教書育人的地方,這裡不比朝堂,也不是長安城繁華的鬧市,寧缺入書院二層樓塵埃落地。
書院諸人意外,西陵人極其不悅,那又能怎麼樣?
天下間誰敢在明面上質疑書院,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只有夫子在,書院就一直屹立世界之巔。
天下諸國,都有自己的勢力,月輪有天擎宗,大河國有個墨池苑,西陵神國有西陵神殿,還有知守觀。
南晉有柳白,柳白建立了劍閣,就連世人不容的蠻夷之地,荒人的部落也有魔宗。看似均衡,但夫子太強了,壓的所有勢力擡不起頭。
幾個勢力之間也是盡力維持着表面上的相安無事,可你死我活的暗鬥從來不曾平息過,起碼長空無忌知道西陵無時無刻的不在想着滅了大唐。
親王李沛言進宮了。
“臣弟拜見皇兄。”
“坐吧。”
皇帝很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親王李沛言坐下,放下手中的奏章,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問道:
“上次我讓宮裡送到王府的兩桶雙蒸喝了沒有?喜不喜歡?”
李沛言皺了皺眉頭,老實說道:
“那酒太烈了。”
皇帝沒好氣說道:
“酒不烈還有什麼喝頭?我說你啊,就是自小身體差,被母親疼的厲害,結果養成了這麼個嬌弱身子。”
李沛言嘿嘿笑了兩聲,說道:
“反正有皇兄遮風擋雨,我弱些就弱些。”
說完這句話,他面色一肅,從椅中站了起來,開始進入君臣奏對的時間段,稟告道:
“西陵使團準備啓程返回,隆慶亦要離開長安,臣請陛下降旨,將此人留在京中。”
皇帝隨意說道:
“當時的協議是讓那個年輕人進二層樓,既然他沒本事,進不了,也不能怪我。不過如此一來協議等若作廢,他要離開便讓他離開好了。”
李沛言聽着這話有些愕然,情急說道:
“皇兄,這可是燕國的人質,怎能讓他離開?”
“大唐威震天下,靠的是鐵騎勇士和不言敗之精神,不是靠長安裡的這幾個天天流連勾欄青樓的人質。”
皇帝微嘲說道:
“當年燕皇遣太子入長安城爲質,不是爲了安朕的心,而是要安他自己的心,若朕不收他的兒子,他豈不是每夜都要擔心朕的鐵騎隨時會攻破成京,殺進他的寢宮?爲了讓那個老傢伙能睡的好些,能多活幾天,朕只好勉爲其難應了”
“你要明白一點,是燕皇南晉國君這些人非要哭着喊着把人質送到長安城來,而不是朕想要這個人質,什麼狗屁太子皇子,難道大唐養他們不用花銀子,不用浪費糧食?”
皇帝揮揮手,說道:
“隆慶皇子想走便讓他走,長安城不養廢人。”
皇帝李仲易霸氣側漏,他是有足夠的底氣的說這話,這份底氣來自書院,他還沒有狂妄到以爲唐國的鐵騎可以踏平西陵的地步。
西陵的綜合實力還在唐國之上,就連南晉的劍聖柳白,也是西陵的客卿,月輪,大河,唯西陵馬首是瞻。
他們遲遲不敢動唐國,無非是忌憚夫子。
長安城西南向的闊直官道上,由數輛馬車和數十名騎士組成的隊伍正在沉默前進,這些馬車外飾以黑金二色爲主,透着股難以形容的華貴與肅殺之意,數十位騎士雖未穿着盔甲,但整齊的黑色戰袍與臉上的堅毅神情,依然散發着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
這些騎士正是西陵神國威震天下的護教軍,號稱世間最精銳之騎兵,有資格被他們居中保護的那幾輛馬車,毫無疑問都是神殿的大人物。此時天色尚早,車隊便出現在長安南方的官道上,說明他們是在城門開啓後的第一時間便離開了長安城。
由神殿大人物和護教軍組成的隊伍,如果行走在別的國度,一定會引來無數人的圍觀喝彩,甚至道旁可能會有不少信徒愚婦叩首不止。但現在他們是在大唐帝國境內,天色尚早,官道兩旁沒有人投以注視的目光,更沒有人獻上虔誠的眼淚,隊伍只是沉默而又快速的前行,給人一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儘快離開的感覺。
隆慶皇子坐在正中間那輛奢華卻又肅殺的黑金色馬車內,平靜的目光透過窗口,望向唐人的民宅與田間如金色毛毯般的油菜花,聽着四周急促的馬蹄聲和騎士們的呼吸聲,感受着那股壓抑的氣氛和怪異的沉默,忽然微笑開口說道:
“來時整座長安城歡騰,信衆婦孺夾道歡迎,瓜果鮮花向着馬車亂擲,去時卻是如此沉默安靜,甚至要特意選擇城門開時偷偷離開,是不是很像喪家之犬?”
坐在對面的天諭院副院長莫離神官臉色微變,不明白爲什麼隆慶皇子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強行壓抑心頭的怒意,說道:
“大人何必如此自辱?”
隆慶皇子臉上浮現淡淡嘲諷神色,說道:
“護教神軍無論在世間何地,都身着金色盔甲,光芒四射有如天神,然而進入唐人境內,便必須卸甲交槍,不然便不準進入,這。。。纔是羞辱。”
不待莫離開口,他繼續微笑說道:
“副院長,你可知道爲何在長安城裡我要住在桃花巷中?”
莫離神官心頭微凜,不知道隆慶皇子這番發問是不是想試探自己什麼,然而看着對方的微笑容顏,不知爲何他心頭愈來愈寒,猶豫片刻後誠實回答道:
“因爲皇子本命物便是桃花。”
“不錯,那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選擇桃花爲本命物?”
隆慶皇子問道。
莫離神官搖了搖頭,關於這一點西陵神殿裡的人們始終不知道真實的原因是什麼。
“因爲夫子當年入西陵,一面飲酒一面斬落神山上所有桃花,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阻止他。”
隆慶皇子望向窗外那些充滿鄉野美感的油菜花田,平靜說道:
“這是我西陵神殿百年來遭受到的最大羞辱,我選擇桃花爲本命物,便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這份羞辱。”
隆慶皇子看着窗外的民宅炊煙、田間的油菜花,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平靜微笑說道:
“再過些年,我要把這些難看的唐人民居全部推倒,把田間的油菜花全部剷除,然後一把火全部燒掉,燒掉那些罪惡與骯髒,燒出一個聖潔光明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