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尚未擡頭,長安城還是一片漆黑。南郊大山下的書院時,晨風猶涼,應該一片安靜的書院草甸四周卻已經是熱鬧異常。
穿着全身盔甲的羽林軍騎兵警惕地在四周逡巡,臨時搭建的陽蓬下,來自禮部的各司吏員正在緊張地安排座位,遠處的青樹之下,有些穿着大唐官服的男子面無表情駐足,不知道這些人屬於哪個部衙,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危險的味道。
周遭熱鬧卻又肅然的畫面,安全警戒等級,比入院試那天差不了太多,書院的學子們又一次迎來了一個特別的日子。
二層樓的開啓當然不可能僅僅是學子的人生大事,這對於整座長安城來說都是一件大事。今年因爲來自神殿裁決司的隆慶皇子要入書院二層樓,牽涉到大唐帝國與西陵神殿及燕國間的複雜關係,更是變成了一件天下矚目的大事件。
黑白相間的清美書院建築羣間,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這麼多人,平日裡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自己課題的教授博士們,搬着各式各樣的椅子集體來到了室外,手裡捧着熱茶,激烈地爭論着今日二層樓的事情,甚至開始打起賭來。
書院學生們更是早早集體到場,雖然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都不敢奢望自己能進二層樓,但也沒有一個人願意錯過這樣的時刻,諸生把術科六生圍在中央,不停替他們加油打氣,而南晉謝承運自然是衆人關注的焦點。
時近正午。
伴着悠揚禮樂,大唐親王殿下李沛言以及公主李漁,還有朝廷數部官員從草甸下方走來,緊隨其後的是各國的使節,以及數十位來自西陵神殿的神官道人。
草甸中央道旁的青樹有的已經開花,粉粉揚揚,清新可愛,尤其是臨近書院正門處那株桃樹,不知爲何怒放的尤其厲害,嬌嫩招展於春風之中。
一名穿着深色素服的年輕男子,自道間行來,正怒放的桃花被他完美臉頰一襯,頓時失卻是全部顏色,此人正是燕國隆慶皇子。
西陵諭天院副院長莫離以下所有神官,並諸國使節集體起立,而正議論紛紛的書院諸生頓時鴉雀無聲,即便是那些看慣了二層樓開啓儀式的書院教授博士,看着陽光花影間走來的年輕皇子,也不禁撫掌讚歎。
一位書院教授走了出來。
看見這位教授登場,無論是親王公主還是西陵神殿的大人物,紛紛起身微微鞠躬致意,因爲這位教授是隱居在書院中清修的一位神符師,身份極爲尊貴,對於這樣的人物,沒有誰會在他面前擺架子,更何況今天書院二層樓開啓儀式便是由這位教授負責主持。
“書院二層樓今日開啓,只招一人。”
教授面無表情看着場間數百人說道,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麼符術,蒼老的聲音竟是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並且且並不顯得音隆震耳。
“考試方法很簡單。”
教授伸手指向書院後方被雲霧遮掩的大山,說道:
“石徑繞山而轉,想入書院二層樓請隨意登山,誰能登到山頂,誰便能入二層樓,如果都走不到,那便以誰登的更高來判定勝負。”
以登山來判定勝負,來決定誰有資格進入書院二層樓?
書院前坪上的人們面露疑惑不解神情,心想這未免也太荒唐太兒戲了。而親王李沛言和神官莫離等人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神情,他們這些大人物總歸還是瞭解一些往年二層樓開啓時的細節,知道書院裡的人喜歡弄這種玄虛,卻不會認爲這種玄虛是兒戲。
場間所有人擡起頭來遙望書院後方那座大山。此時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穹最頂處,光線最是熾烈,然而不知道爲什麼,熾烈陽光卻未能驅散山腰間的霧氣,人們根本看不表楚雲霧之中的山體模樣,只能看到雲下的斜斜山道。
直到此時,書院很多學生纔想起來,平日裡自己根本未曾正眼看過這座大山,雖然這座山峰高大崛險,就在書院後方,但因爲它的沉默、它的平靜而變得如同消失了一般。
大山就在那裡,大山永遠就在那裡,既然如此,那何必還要專門去看它?
通往後山的道路就在書院靜巷之後,就在離二層樓不遠處的一道籬笆後,人們站在書院石坪之上,便能清晰地看到山腳下那段並不怎麼崎嶇的山道。
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始終沒有人向大山走去。
後山的山頂上孤立着兩道身影,在金色的光輝映襯下,他們顯得絕世而獨立,兩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裡,卻彷彿是兩柄直指蒼穹的利劍。
“你希望登山的這些人,誰能成爲你的小師弟?”
長空無忌豁然開口問道,站在他旁邊的是提着劍的君陌,書院中劍道天賦最強的人,修的浩然劍。
面無表情的君陌沒有思考直接回應道:
“我不在乎誰會成爲我的小師弟,我只關心誰能第一個到達山頂。”
長空無忌沒有接話,君陌是很有自己風格的一個人,話不會太多,但絕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何況說的他媽的太對了,夫子收徒又不是他收徒弟,也不是他想讓誰成爲小師弟,誰就一定會成爲小師弟。
“那你猜一猜,你的小師弟會是書院的弟子,還是來自西陵的那個隆慶?再或者是慕名而來的其他修行者?”
君陌沉思了一會,回道:
“師叔,我不知道,但我以爲絕對不會是來自西陵的那個隆慶!”
長空無忌笑了,笑的很有深意,君陌不會因爲隆慶來自西陵而對他抱有意見,那麼他的判斷大概只是自己的想法。
“行了,我就不和你們一起看這羣毛頭小子爬山了,一時半會也難出結果,你們這些人也不用顧慮他是你們未來的小師弟而放不開手腳。”
“有什麼手段直接用,老頭子怪罪下來我來頂。”
君陌始終一副冷眼旁觀的意思,沉聲道:
“師叔言重了,師弟師妹們自有分寸,有我在,他們不敢亂來,不管誰壞了規矩,我都要代老師執行家法。”
長空無忌瞥了一眼君陌,離開了山頂,長空無忌的意思很簡單,往死裡招呼,可君陌太死板了。
死板到長空無忌跟他都沒法好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