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無忌的書院中整天無所事事,日子卻在一天天的過,不知不覺間春風亭的事件似乎已經被遺忘。
來自渭城的寧缺和侍女桑桑已經在帝國的都城中生活了一個月,朝小樹離開了長安城,王景略去了紅袖招。
親王李沛言這段時間深入簡出,長安城裡魚龍幫一家獨大,顏瑟那個老東西最近在幹嘛,長空無忌不知道。
這一天春雨又下了起來,不過不同的是,今天是個大日子。
今天書院開學,書院開學第一天同時舉進入院試,能夠通過入院試的,便將成爲長安書院光榮的一名學子,而沒能通過入院試的備考生,他們看到過莊嚴的開學儀式,見到過書院的真實模樣,想必這段回憶將成爲今後生命中難忘的一段,有所安慰。
禮部有專門接送備考生的馬車,在東城時還好,馬車一入南城便變得寸步難行,此時正是黎明的黑暗時,寬敞的朱雀大街上顯得有些陰暗,被數百輛馬車塞的死死的,天空中飄着微雨,溼漉漉的青石板上數不清有多少車輪在移動,有多少馬蹄在惱火地踢着雨水。
禮部接送備考生的馬車當先放行,拿着入院試憑證的考生馬車也在城門軍的指揮下,艱難地擠出一條血路,沿着鼓樓衝着朱雀門的方向排成了一條長龍,今日的長安城書院備考生是最重要的人物,那些參加開學大典的各部衙官員甚至是王族親貴的馬車,都被擠到了旁邊,至於那些買了入場門票準備去看熱鬧的富商書生們,更是被毫不客氣地趕到了最後方。
春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但那處陡然從河渭平原間拔起的高山卻不受絲毫影響,因爲山峰之前一片清明,而山峰更是在雨雲之上,初升的朝陽投射出的光輝,被山崖反射,向世間灑出片片光芒,感覺十分溫暖。
長安之南,大山之下,便是書院。
正是那座經歷千年風雨,始終沒有名字,比大唐帝國曆史更爲悠久,爲大唐和天下諸地培養了無數前賢名臣,並不神秘但近乎神明的書院。
大山無名,陡然起於平原河流之間,直衝天穹。
書院無名,默然現於紅塵濁世之間,屹立萬世。
數十輛馬車依次駛抵大山腳下,那些車廂內的談笑聲戛然而止,前來參考的學子們並未有感受到任何氣勢壓迫,只是因爲心中的尊敬而必須沉默。
朝陽清麗光線之下,山腳下是一片面積極大,由青青草甸丘陵組成的緩坡,起伏不定有若凝固的海浪,青草茵茵如畫,畫間隱現十數道交綜複雜的車道,道旁隔一段距離便栽着幾株花樹,草甸中央更是花樹成羣,白白粉粉不知是杏花還是桃花的顏色,並不規則卻極爲美妙地塗抹在山坡間,美麗到了極點。
書院待考的學生們依次下了馬車,在禮部官員和書院教習的指揮下在一處寬敞石坪前排隊,然後進入坪旁的兩排掩雨廊間休息。
待考的學生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大部分是書院教習們親自在大唐各郡村塾挑選而出,剩下的則來自各部衙的推選,其中僅軍部就推選了七十幾名準考生,人數非常多,然而這麼多學生坐在石坪兩邊的掩雨廊中,竟是絲毫不顯擁擠,可以想見地方何其寬敞。
石坪上方是書院的主要建築,隱於花樹淡霧之中,卻因爲建築本身極爲高大,兩道斜斜的甬道如同鳳凰的雙翼,所以沒有什麼小家碧玉之感,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利爽朗味道,顯得極爲大氣。
此時掩雨廊間的待考生只怕已經超過了五百名,而書院只會錄取兩百名,五中取二這可不是什麼太高的比率,不少人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石坪四周忽然響起一陣中正莊嚴的宮樂之聲,羽林軍到了,儀仗到了,各部官員到了,然後花錢買票的看客們到了,宮廷侍衛到了,親王殿下到了,皇后娘娘到了,皇帝陛下到了,於是掩雨廊裡的待考學子們活動一下久坐微酸的腰身,拱手長揖,山呼兩聲萬歲。
大唐四公主李漁在太監宮女嬤嬤們的拱衛下,緩步走過石坪,走過廊間青年未婚學子們熾熱羨慕愛慕的眼光,走過大臣們驚訝難安的目光和低聲議論,順着長長的鳳翼甬道走上書院正間,來到石欄畔對着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微福一禮,然後安安靜靜站在了皇帝陛下的左手旁。
山後鳴鐘被清脆擊響,是爲書院入學試的第一次召集,掩雨廊裡的數百名待考學子在書院教習的指揮下魚貫而出,走過書院正樓欄下平道,向院內走去。
大唐皇帝看着那些俊朗瀟灑的學子,在自己注視下魚貫而入,不由微捋細須,露出滿意喜悅的笑容。
書院的後山,長空無忌雙手背在身後,遙望着天邊的雲層,小環鬼鬼祟祟的跑了過來,弱弱的叫道:
“師傅,今天是書院開考的日子,這可是書院中難得的大事。”
“所以呢?”
小環鼓起勇氣,開口道:
“師傅,我們也過去看看好不好?”
跟着週一仙,小環雖然沒有坑蒙拐騙的毛病,可是喜歡湊熱鬧的性子像極了週一仙,書院開學是一年一度的盛況。
整個唐國都被驚動了,唐皇來了,皇后來了,親王來了,就連那個被預言夜幕遮星,國將不寧的四公主李漁也來了。
隨行的大臣和侍衛有數千人之人之多,小環會心動理所當然,如果能沉穩下來,她就不是小環了。
“想要就去吧,但是隻能看,不能多言。”
小環笑了,道:
“是,師傅。”
長空無忌的意思小環懂,是不讓她隨便給人批命,她在相學上的天賦加上長空無忌的培養,如今只要修爲不超過她,基本上都會被她看穿命格。泄露天機多多少少會影響到她,嚴重時會損耗到壽元。
當!!
鐘聲第二次敲響,這是最後一次召集。院試即將開始,在書院生活了十多年,對這些常例長空無忌並不陌生。
這場考試決定了誰能脫穎而出,從衆多的學子中留下來,哪怕你是來鍍金,首先也要爭取到一個留下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