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海凝聚,雖然三十一隱脈未曾盡數開啓,但接下來的,也不過只是一些水磨工夫罷了。陳勝想起自己這幾人在白鬚園內,已經住了一個多月時間。按照路程算算,岳飛也應該已經回到臨安了。他生怕再耽擱下去,秦檜那奸臣和趙構那昏君,又會不知道怎麼來加害嶽元帥以討好金人,於是向天衣居士提出告辭。
天衣居士也知道留他們不住了。於是取出一本秘冊《陣道綱要》贈送給沈落雁。裡面正凝聚了天衣居士在陣法之道上的畢生心血。不但有他自創那五大奇陣的所有佈陣方式以及陣法變化之詳細記載,,更有許多批註的心得體會。按照神域標準,這一本小冊子,赫然就是亮金下品的秘笈。
同時,天衣居士又把自己早年曾經用過的兩件兵器——絕情劍、斷念刀——贈送給巨闕。這兩口刀劍,雖然比不上“挽留”,但同樣吹毛斷髮,是上等兵器。按照神域標準,屬於藍色中品水準。有這兩件兵器在手,再配合新練成的《風刀雲劍》,巨闕如虎添翼,實力和當初在小商河時候相比,直是天壤之別了。
一切準備就緒,陳勝和白清兒沈落雁,再加上巨闕等合共四人,便別過了天衣居士和王小石,下山而去,再踏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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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地最強權力幫,水上至惡黑水道。這兩個大幫會,最是兇橫霸道不過。即使只是門下的普通幫衆吃了虧,他們都會糾集人手,上門去找回場子,將膽敢得罪自己的這個人揪出來,然後狠狠報復。輕則使人傾家蕩產,重則滅人家滿門老幼。手段絕對令人髮指。
連普通幫衆吃虧之後都是這樣,幫中首腦若然有事,情況自然更不難想象了。黑水道首領朱大天王麾下,合共有“三英四棍,五劍六掌,雙神君”。當日被王小石打倒的,只是其中位份最低下之長江三惡。但無論如何,他們也算幫衆首腦之一。假如連自己幫會的首腦被人家當衆收拾了,都沒辦法報復回來,那麼黑水道堂堂水上第一大幫,面子該往哪裡放了?
故此這段時日以來,黑水道的人都到處亂竄,拼命想要把王小石找出來。可惜到目前爲止,始終徒勞無功。離開白鬚園,重新進入江夏的陳勝等一行,看着黑水道活像盲頭蒼蠅般瞎忙活,都不由得暗暗好笑。且不說王小石如今身在山中,也不說天衣居士易容化妝之本事絲毫不遜於魯妙子,即使小石頭不做任何掩飾,就這麼回來江夏站在黑水道幫衆面前,除非朱大天王或雙神君出手,否則的話,其他烏合之衆哪怕再多,又如何奈何得了小石頭?
懶得理會這些黑水道的人,重新戴上人皮面具的陳勝等人徑直去到碼頭找了艘大船,花費重金將它包下。船隻當天便,沿着長江一路順流而下。順風順水,船隻走得極快。不過十來日工夫,船隻便了蕪湖。衆人離船上岸,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再把越野悍馬拿出來。沒幾日時光,便到達臨安了。
南宋建炎三年(1129),朝廷參照汴梁舊例,把杭州提升爲臨安府,稱爲“行在”,即臨時性的首都。自此,南宋朝廷傾東南半壁江山之人力物力財力,精心營造臨安城。既修建宮室,又增建禮制壇廟,再疏浚河湖,增闢道路,改善交通,發展工商,使之繁華熱鬧於一時。據記載,北宋末年時候,杭州人口不過二十萬五千餘戶。然而,自臨安被提升爲行在之後,人口急劇增加。短短十年之間,人口堪堪已達百萬之衆。在這個時代而言,可謂驚人之極了。
臨安城整座城市,呈南北狹長的不規則長方形。皇城宮殿獨佔可南部的鳳凰山,而市街則在北,形成了“南宮北市”之格局。自宮殿北門向北延伸的御街貫穿全城,成爲全城最繁華區域。御街南段是朝廷各部衙門所在之所,越向北,則越多繁華熱鬧的商店市集,酒樓食肆,甚至乎各類說書的演戲的賣解的相撲的……所有娛樂,都應有盡有。
儘管此時此刻,黃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依舊淪落於異族鐵蹄之下。百姓朝不保夕,日日夜夜都在水深火熱中痛苦掙扎。但行走於臨安城御街之上,觸目所及,盡是熙熙攘攘;舉目環顧,唯見光鮮衣着。卻如何能夠讓人相信,不過僅僅十年以前,金兀朮方纔率領大軍南下,攻破了臨安,燒殺搶掠,將具有幾百年歷史的舊臨安城徹底付之一炬?卻當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了。
初到臨安,人生地不熟,一切大計,也無從談起,總得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詳細探聽清楚,在這段時間以來,朝廷內外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事,然後纔好對症下藥。再加上衆人走了半天,腹中也頗覺有些飢了。恰好看見一家酒樓,上面的金漆招牌寫了“狀元樓”三個大字。
衆人相視一笑,進入酒樓上了二樓雅閣,揀張臨街的桌子坐了。店小二上來伺候,片刻之間,各式美味佳餚擺了滿桌。不過陳勝、沈落雁、白清兒等三人都已是先天之體,對於煙火食需求不多。不過看着特別漂亮的就挾一兩筷子,嚐個新鮮而已。只有巨闕還是煉氣階段,故此放開肚量,大快朵頤。
正在吃得痛快。忽然間,只聽見酒樓之下人喧馬嘶,更有人鳴鑼開道,聲音震耳欲聾。巨闕好奇心起,放下筷子向外張望。只見數十名大漢正騎着高頭大馬,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這些大漢一個個都虎背熊腰,體格壯健,神態彪悍。看他們其中有些人的打扮,竟然就是……金國女真韃子?
巨闕在岳家軍中混過了那麼長時間,手底下砍過的女真韃子縱使沒有一百,至少也有七八十了。眼睛看過的,更加多得根本數不清。所以什麼都有機會弄錯,唯獨這個是絕對不會有錯的。他連忙叫道:“陳大哥,你來看。有女真韃……人啊。”畢竟是南宋首都,酒樓上到處都是酒客,他唯恐惹到什麼人,所以不敢當衆宣稱韃子兩個字。
陳勝聽到他這樣說,禁不住低聲輕噫,放下酒杯,同樣向下張望。以他眼力嗎,卻無需發動“日月雙瞳”,照樣可以把大街上那羣人的相貌,盡數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這隊人馬的爲首者,年紀頂多不過十七八左右,眉宇間猶自殘留着幾分稚氣,錦衣華服,劍眉朗目,倒也稱得上“英氣勃勃”四字評價。看他相貌,倒和當日在小商河被陳勝一刀劈殺的金兀朮有幾分相似。假如他真是女真人,那麼很有可能,也是完顏一族的宗室。
這女真青年身邊相伴之人,卻作漢人打扮。他年紀大約是五六十歲左右,腦袋上光禿禿地寸草不生,額頭處還殘留着一條長長傷痕。看來是曾經受過傷,以至於留下了這印記。看那傷疤的模樣,當日下手者出招極狠,幾乎把這老者整個腦袋都一劈爲二了。可是縱使承受過如此重傷,老者居然能得不死,則他的可怕之處,絕對要更在出手者之上。
女真青年和疤頭老者之後,又有八名高手,分左右各自跟隨而行。
左側四人,首先入眼者,乃是一名很好看的年輕男人。嗯……應該是很好看的吧。他年輕、瀟灑、身上帶着一股逸然出塵的氣質。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脖子卻彷彿被人折斷了一樣,以至於他總是低頭看着地面,卻從不擡頭看人。而這個模樣,非但不讓人覺得厭惡,反倒更替他增添了卓爾不凡的孤獨感。
與這永遠低頭的青年相比,他身後那昂藏八尺,猶如鐵塔般的大漢;那年輕、美麗、嬌弱的女子;還有那瘦得活像風乾之後的柿子,滿面恨意戾氣的中年漢子,都顯得泯然衆人了。
但右側四名高手,就沒有如這低頭青年一樣惹人注目的存在了。他們分別是:一名活像沉迷酒色而掏空身體的紈絝子弟。一名身披獸皮,面上有條粗大刀疤的兇惡漢子。一個皮膚隱泛金鐵之色,赤手空拳不帶武器的怪人。一名身材瘦小,腦袋削窄,長了張狗臉的矮子。這幾個傢伙,相貌打扮,皆不類漢人。想必是那女真青年的隨從了。而在他們身後,則漢人和女真人同樣各佔一半。顯而易見,這是那女真青年來到臨安,那疤頭老者出面接待,順便帶着自己下屬來充任護衛了。
此時大街兩旁商鋪酒樓,怕不有千百道目光同時注視着這招搖過市的一行人?但那些大多是普通人,引不起高手注意。而陳勝目光纔剛剛在這行人身上掃了兩掃,那疤頭老者與低頭青年兩人,立刻就生出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