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七原來竟是受趙構委託而出手,那麼也該算得上和岳家軍同一陣線了。陳勝胸中對之戰意雖未泯滅,敵意卻已經大減。當下微微一笑,道:“我叫陳勝,現在是岳家軍的人。論名氣,自然當然不及你了。關七,你剛纔所使用的那無形劍氣,可當真厲害得很啊。”
關七得意地道:“這個自然。關爺爺這套《先天無相指劍》,是當世最頂尖的三大奇功之一。不過話說回來,若非關爺爺我天賦異稟,是位練劍奇才,也沒辦法把這套奇功修練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啊。不過不用自卑,陳勝,你的拳頭也不錯,夠硬啊。來來來,剛纔未分勝負,現在咱們就找個清靜地方,好好分個高下再說。”
“關壯士,請等等。”岳飛見勢頭不對,連忙上前道:“以本帥之見,這一場架,你們便不必打了吧?先前動手,只是誤會。現在誤會冰消,假如再動手的話,豈非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你們兩位皆是咱們大宋的英傑,兩虎相爭,必有死傷。豈非令親者痛,仇者快?”
關七轉念一想,岳飛說話確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並無十足信心能擊敗陳勝。即使勉強贏了,自己也必身受重傷,那就不能做另外一件至關重要,自己日夜期盼了二十多年的事了。搖頭晃腦道:“操你娘,說得有理。好吧,既然嶽元帥這樣講,那麼陳勝,咱們較量暫且押後。等到關爺爺處理完一些私人事務之後,再回來找你較量。”
說話既畢,關七甚至不等陳勝回答,立刻一聲唿哨,施展輕功,快如流星地離開。如此我行我素,雖然略覺無禮。但像他這樣的奇人,又如何能夠以世俗禮法拘束之?更何況縱然無禮,卻也無拘無束,痛快自由得很。陳勝看了,心中對之評價不由得又高了幾分。當下哈哈一笑,提氣送聲道:“關七,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陳某等着你儘快回來。到時候咱們再痛痛快快,幹上一場吧。”
“好,就此一言爲定!”關七放聲長笑,眨眼間已經去得不知所蹤。其身後處,那六名衣着打扮皆顯得詭異非常的迷天盟聖主,亦一聲不吭,縱身跟隨其首領離開了現場。岳飛見狀,立刻傳令下去,讓城中嶽家軍若然遇上了迷天七聖盟的人,不得無禮,更不準留難他們。以免傷了彼此和氣。
僞齊皇帝劉豫既然被擒,大局便就此抵定。岳飛將皇宮中的殘敵清剿完畢,爲防日後惹人非議,更不敢留下歇息,立刻就率軍退出皇城,將宮門封起。連夜寫了奏疏,再向臨安朝廷報捷。順便請求後繼援軍。
之後連續幾日,岳家軍上上下下,皆忙個不停。一方面要領兵出外,掃蕩汴梁周邊府縣,肅清金國和僞齊的殘餘勢力,確保安全。另一方面,又要派人維持汴梁城內的治安,恢復老百姓的正常生活秩序。種種事情,千頭萬緒,繁瑣紛雜,要一一料理得好,絕非容易。
岳飛終究是武將而非文官,岳家軍是軍隊而非文吏,不禁對之深以爲苦。衆人辛苦之餘,更日夜盼望朝廷能夠早點派人前來接收汴梁,以將他們從這無數瑣碎雜事當中解脫出來。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了大半個月,終於讓他們盼到朝廷來人了。
那是八月初九所發生之事。當日爲陰天。從隔晚的午夜時分開始,夜幕之上便是烏雲密佈。厚厚雲層沉甸甸地壓在汴梁城頭頂,雖不斷傳來隱隱雷聲,風勢更颳得越來越大,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派即將有暴風雨降臨的模樣。可是直至晌午時分爲止,依舊連半點雨水都沒有落下。而且還有一樁奇事,便是不管這風颳得有多大也罷,風中全無半絲涼意。直教人深感氣悶,兼且汗流浹背。
如此天時,大違常理。就彷彿是上天對世人所發出的某種預警。但此時此刻,岳家軍上上下下,除去陳勝以外,仍未有人能夠察覺得到這一點。
此時此刻,以岳飛爲首,岳家軍一衆主要將領都身披鐵甲,外罩長袍,分左右列隊站在城門處,身軀挺得筆直。縱然天氣悶熱難當,卻絕對無人開口叫苦。事實上,他們已經在這裡站了整整兩個時辰。要等待的人,原本早就應該到了。卻不知道爲什麼,總是遲遲不見人影。
要說心中半點抱怨的情緒都沒有,那當然不可能。岳家軍都是軍人,都是血性漢子。可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沒種軟蛋。但這份不滿即使積累得再厚,亦始終被他們埋在自家心內,頂多腹誹幾句罷了。只因爲既然連嶽元帥都未曾敢有半句怨言,甚至連埋怨或不耐煩的表情都沒有,站得猶如一根標槍般在哪裡默默等待。則其餘衆人,又怎敢有任何逾越的表示?
時間分秒過去,午時也快要成爲過去了。忽然,陳勝雙耳微微一動,隨之便聽見了有馬蹄聲響隱隱傳來,而且蹄聲紛雜,顯然馬匹數量不少。即使以最低限度進行估計,也達到了百人之衆。可是那蹄聲卻又亂糟糟的,根本不成條理,更毫無氣勢可言。
這樣的陣勢,哪怕人數再多也不頂用。只要有十幾名背嵬軍普通士兵在手,再結成錐形陣這麼一衝,立刻就能把對方那上百兵力衝得七零八落。之後,就是一面倒的屠殺了。所以說,也就是岳家軍已經把黃河以南的金國殘餘勢力,以及地方上的盜賊匪徒都掃蕩得乾乾淨淨,安全有了保障,所以那隊人馬才能安然到達吧。否則的話,他們早讓人連皮帶骨都吞下去了。
陳勝是煉虛大宗師級的武道高手,五感之敏銳,百倍於常人。他能夠看得見聽得明感覺得清楚的事,對於常人而言,根本便一無所知。所以又過去了整整兩刻鐘,遠方地平線上,才忽然揚起了塵頭。岳家軍衆人雖紀律森嚴未起騷動,卻也不約而同地各自長長舒了口氣。再度凝神觀望,但見那隊人馬帶了全副儀仗,御旗,御傘,開路校尉等,盡數一應俱全,果然就是朝廷派來的欽差。
過不多時,欽差隊列已然來到城門口處。岳飛不敢怠慢,邁步上前,雙手抱拳躬揖,朗聲道:“下官岳飛,恭迎朝廷天使。請……”話未說完,忽然間只聽得“啪~”一下響亮鞭花在岳飛頭盔之上三尺左右地方甩響,隨之就又把又尖又細,傲慢之極的聲音響起,道:“嶽元帥,這些客氣說話就不用多說了吧?咱家這千里迢迢的一路走來,可是辛苦得很啊。趕快進城吧。宣讀完聖旨之後,咱家還想好好休息休息呢。”
聽那聲音,這人該是名太監無疑。他雖屬欽差身份,可是畢竟不過一名皇家奴僕,沒卵子的閹人罷了。居然竟敢在岳飛這手掌兵權,更建立了收復汴梁此等顯赫奇功的大將頭上甩鞭子,所作所爲,當真無禮到了極點。霎時間,岳家軍上上下下,人人都禁不住爲之面泛怒色。
陳勝凝神觀望,只見那甩鞭子的朝廷欽差身穿內侍袍服,相貌倒也不差。只是一幅趾高氣揚的小人嘴臉,怎麼看都讓觀者覺得面目可憎。假如他不是有這麼個欽差身份當護身符的話,岳家軍中脾氣比較衝動暴躁的某些將領,如牛皋等人,早就衝上去把這閹貨揪下馬來,然後一把捏死了。
岳飛是位大忠臣。既然對方是代表皇帝而來,那麼無論此人究竟多麼無禮,嶽元帥一概都不會計較。當下他躬身稱是,然後轉過去,引領欽差隊伍入城,岳家軍衆將也跟隨在後。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位欽差如此,他手底下那批人也一個個都目中無人,騎在馬上肆意大聲談笑,對岳家軍衆將評頭論足,言語間多有嘲弄侮辱之詞。什麼鄉巴佬、土包子、賊配軍、窮丘八……直是層出不窮。
衆將聽在耳中,一個個都是心頭火起,只不過看在皇帝份上,不敢立刻發作而已。楊再興這血性漢子率先忍耐不住,咬牙切齒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殺不盡的狗太監,沒割乾淨的六賊餘孽!”卻依舊唯恐被聽見了,只能刻意壓低聲音說話。
陳勝和楊再興結識時間雖然還短,但經過小商河一戰之後,彼此儼然已經是生死之交了。再加上彼此意氣相投,故此說起話來,也更加無顧忌。聽得楊再興似乎認識這欽差,陳勝心內微生好奇,當下一挽馬繮,故意落後幾分,和楊再興並駕齊驅,低聲問道:“楊兄,你認識這欽差麼?”
楊再興也減慢速度,冷哼道:“那閹賊,現在朝廷裡有誰不認識?陳兄,你知道前朝的六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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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鄉祭祖了。雖然已經是清明節之後第三個星期,不過墓園還是很多人。折騰了大半天才搞定,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