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她,走到走廊的另一端,指了指一道門,“雲逸就在這裡。”
聽了他的話,雲希明顯有些激動,剛想急着推開門,卻被容湛一把拉住,“看着我,回答我一個問題。”
雲希茫然地擡起頭,一臉詫異。
“答應我,一會兒無論看到什麼,你都不能太激動!”容湛握着她的肩膀叮囑道。
雲希怔了怔,好一會兒才茫然地點點頭,“好,我答應。”
容湛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摟着她的肩膀走進去,回手帶上房門。
房間裡,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張牀,上面鋪着整齊的被單,卻空落落的不見人,雲希環顧了一圈,也是空空如也。她立刻轉身看向容湛,大大的眼睛裡寫滿震驚,“雲逸呢?雲逸她在哪裡?”
即使活不見人,死也要見屍。可是,這哪裡有云逸的影子。
容湛一臉沉靜地凝視着她,“雲希,聽我說。”
“說什麼?你不是答應我,帶我來見雲逸最後一面嗎?爲什麼又騙我?”雲希儘量保持着冷靜,可她的聲音卻是哽咽顫抖的。
“雲希,你一定會見到雲逸,但不是現在!”容湛低聲說道。
“什麼?”雲希搖頭,無法接受地質問,“我唯一的弟弟離開了我,我難道連他最後一面也不能見嗎?告訴我,這究竟怎麼回事?雲逸被你們弄哪裡去了?你們把他還給我!”
“雲希,雲逸是死於很嚴重的傳染病,爲了確保所有人的安全,他的屍體已經被隔離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火化前……一定會讓你見他最後一面。”容湛道出實情。
“那又如何?他是我的弟弟,不管他是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我要見他,我一定要見他。”雲希顯得十分激動,推開容湛,拼了命似地往門口走,被容湛一把拉住,“雲希,你不能去,你現在哪裡也不能去!”
“你放開我,容湛,你混蛋,你別拉着我……”雲希發了瘋似地捶打着,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見到雲逸。
可容湛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任她又抓又撓,就是不肯放開她,死死地將她抱在懷裡,喘着粗氣地說道:“雲希,你清醒一點,爲了你的健康,你現在哪兒也不能去!”
“不……不要……雲逸不在了,我還活着做什麼?我不在乎……不在乎……”雲希大喊着,心痛的感覺彷彿刀攪一般,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可以代替雲逸去死,她不要承受這種別離,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胡說!喬雲希,你可以不珍惜你自己的命,可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爸爸嗎?你別忘了,他還在牢裡,他還在等着你爲他申冤!雲逸不在了,你就是他唯一的支柱了,如果連你也……你讓他還怎麼活?”容湛狠狠地斥責她。
聽了他的話,雲希一下子僵住,豆大的淚珠還掛在臉頰上,但她已經安靜了下來。
爸爸,爸爸,是啊,她怎麼能忘了爸爸呢!
可是,如果爸爸知道,雲逸不在了,他一定會更加難過!她要如何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呢?
“雲希,聽話,爲了你爸爸,你要堅強一點!我相信,雲逸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你不想讓雲逸不得安心,就振作起來。”容湛聲聲鼓勵的話輕輕地敲擊着雲希的心,她死死地咬着嘴脣,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卻又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容湛試探地摟住她,她沒有再抗拒,可大大的眼睛卻寫滿了空洞,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
容湛輕嘆了一口氣,將她整個打橫抱起,大步走回了病房。
扶她重新回到牀上,她表現得很乖巧,不吵不鬧,也不再哭泣。接着,容湛出門對護士交待了一下,很快,她送來了一杯牛奶。
容湛接過牛奶,坐到雲希的牀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才說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喝杯牛奶吧!”
雲希沒有動,也沒有看他,只是呆呆地,神情有些令人擔憂。
容湛了皺了下眉,接着說道:“我剛剛是怎麼跟你說的?你不是在爲自己而活,你有你的責任和擔當,乖,聽我的話,喝一點!”
雲希的眸子微微一動,一顆淚珠滾落下來,砸在容湛的手背上,冰冰涼涼,卻又無比滾燙,他不由地縮了一下。
“雲希……”他再次開口,在她耳邊輕輕地喚着。
終於,她擡起頭,卻並沒有看他,而是凝視着他手中的那杯牛奶。
容湛急忙遞到她的手裡,一邊扶她,一邊喂她,她果然很聽話地喝了進去。
沒多一會兒,她便昏昏欲睡了,容湛盯着她的睡顏,久久凝視了好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來到走廊上,他走進僻靜的防火通道,打了一個電話,“肖毅,那邊情況如何?”
“……”
“嗯……那邊就交給你了,記住,在葬禮之前停放的三天,一定要加強警戒,絕不能出半點差錯。”他低聲交待。
“……”
“還有……可以對外公佈喬雲逸的死訊了!另外,接受親友爲期三天的弔唁!對,就這麼辦!”掛了電話,容湛微微蹙眉,靜神凝思了片刻,纔打開門,走了出去。
回到病房,恰巧看到周嫂來給雲希送湯,他衝她使了眼色,將她喊了出來。
“容先生,有什麼吩咐?”14948190
“周嫂,拿着這個。”他將一個小小的瓶子遞給她,跟着說道:“以後……在雲希的湯裡每天都放一片。”
“這……這是什麼?”瓶子上都是英文,她一個字也不懂,只能開口問容湛。
“鎮靜類的藥物,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需要多休息。”容湛淡淡的解釋。
“呃……可是……”
“周嫂,不要問爲什麼,按我的話去做。”容湛微微冷了語氣。
“是……是的,容先生。”周嫂不敢再多問,從小瓶中取出一片,放進湯裡攪了攪,這才端進病房裡。
隔着玻璃,容湛凝視着病牀上熟睡的容顏久久不曾離開,原本清冷的眉眼則越來越溫柔。
幾天來,雲希一直吃着周嫂送來加了鎮靜劑的飯菜,吃過之後,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雖然心裡的悲傷沒有一刻減少,但是,她卻是無力掙扎,只能躺在牀上,半夢半醒,夢裡總會看到雲逸的身影,她經常是夢到哭醒,可醒來又是一場空,三天下來,整個人被折磨的越發憔悴,幾乎讓人不忍目睹。
喬雲逸葬禮的前一天晚上,容湛來到了病房,雲希卻正在睡着。
他衝護士打了個招呼,護士立刻識趣地走了出去。
坐在牀邊,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修長的指尖輕拂過她的額際,爲她撥開額前凌亂的頭髮,隨即露出那張精緻的小臉。
她的皮膚白的近似於透明,睫毛卷翹而濃密,鼻翼小巧,脣瓣微抿,儘管幾天來,各種營養食物調劑着,但她的臉色卻不見絲毫的紅潤,這讓他懊惱又擔憂,卻又毫無辦法。
擡手輕輕從她的臉頰撫過,動作很輕,卻還是不經意間觸動了她,她睫毛顫抖了一下,隨即睜開了眼睛。
他的手微微一滯,隨收了回去,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咳咳……”最後還是容湛打破了這份尷尬,“雲希,明天……雲逸的遺體火化。”扶他回我擡。
一句話,讓雲希一下子呆住,她的手用力抖了抖,轉頭看向他,下一秒,一把抓緊他的手,“帶我去……求求你,帶我去見他!無論如何……讓我再見他最後一面。”
“雲希……你別急,我答應你,一定會帶你去。”
“真……真的?這一次……你不會再騙我吧?”雲希睜着淚朦朦的眼睛,楚楚可憐地凝望着他。
這樣的目光,看得容湛心裡爲之一緊,說不上是什麼情緒的驅使,他微嘆一聲,伸手將雲希摟進懷裡,低下頭,她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鄭重地承諾道:“我保證,這一次……一定不會食言。”
雲希的身體微微一顫,沒有動,而是下意識地偎進他的懷裡,任他將她抱緊。
這一晚,雲希睡得很安穩,而容湛也沒有離開。
清晨時分,她早早地醒來,容湛要扶她去浴室,卻被她拒絕了。
她今天的精神出奇的好,洗漱過後,整個人更是清醒了很多,出來的時候,看到牀上放了一個袋子,打開來,裡面是一套全黑的衣服,她猶豫了一下,將衣服換上。
她不得不承認,容湛真的非常細心,他早早地爲她準備好衣服,並且尺寸、款式都非常的得體。
雲希對着鏡子剛剛整理好,容湛便推門走了進來。
“可以走了嗎?”容湛也換了衣服,一套得體的黑色西裝,顯得凝重而素雅。
雲希無聲地點點頭,他伸出手,輕輕一勾,將她擁入懷裡,而她同樣沒有抗拒,跟着他的步伐,向外面走去。
今天,容湛並沒有自己開車,低調的商務車裡,兩人一路無語,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下了車,他擁着雲希,一步步向遺體告別廳走去,每走一步,雲希的腳步都是沉重無比的。
當終於走進去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手腳冰冷,尤其是看到正中間,停放的那一具遺體時,她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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