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宏偉的宇宙之中,人類不過是渺小的匆匆過客。極地之中,荒野之中,甚至是心靈最深處,那些地球的黑暗角落中,宇宙洪荒之時或許就已經存在着的偉大恐怖的力量無處不在。
那不可知的命運在時間的浩瀚之河中漂流分解,但是不論如何,存在不可被磨滅。那些在經歷的千百萬年的歲月、那些不可知的偉大恐怖的力量,它們就始終存在於那裡。就像是不定形的,不可名狀的霧霾一樣,也許只能暫時的驅散它們,卻不可能永遠的消除它們……
不過生命自我保護最本能的反應就是恐懼和瘋狂,也許是不幸遭遇了某些事物,也許是主動探詢而接觸到不應該去深入的探索,那原本屬於禁忌所殘留的碎片……
但是,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那麼應該不會有什麼人,試圖主動地跨入更遙遠更瘋狂的怪誕世界裡。
但那對於人類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與之相比他們肯定寧可祈禱安寧的死去。因爲那是一個龐大、神秘且充滿惡意的世界,是超乎人類想象的恐怖之物。
畢竟死亡並不是最後的結局,在萬古的長眠之中,即使是死亡也會消亡。
然而,對於那些無可名狀的恐怖來說,並不是說你不去探尋就不會與之產生交集的……
……
……
時空激盪,亂如沸粥,三個無人知曉的存在自羣星之間展開了超越萬古的廝殺。祂們並沒有刻意的隱藏自己的身形,然而卻沒有任何凡物能夠知道祂們的存在。
理由非常的簡單,正如一隻螞蟻看見山脈般巨大的生物的時候,是絕對不會真正理解這是什麼東西的。就宛若是古代的人類並不能夠理解腳下的大地是個球體一樣,並沒有其他的更加深奧的原因,無外乎就是觀測者與被觀測者互相之間的對比太過懸殊了,人類對比起來地球太過渺小了。
地球雖然是圓的,然而卻太過浩瀚了,人類生活在地表上不比撒哈拉沙漠之中的一粒沙有意義多少。
而就連人們腳下的大地都無法觀測全貌,那麼對比起來,又怎麼可能奢望他們能夠靠着自己的肉眼觀測到超越了這個地球、太陽甚至是銀河系,堪比浩瀚宇宙般的恐怖存在的一鱗半爪?!想象一下吧,如果那個幸運或者不幸的傢伙,在夜晚突然看見銀河的無盡羣星快速的旋轉了起來,他也只會認爲這是宇宙出現了什麼動盪,是什麼怪誕神奇的宇宙現象。
而絕對不會考慮到,整個銀河系可能都是一個生物,無數的行星、恆星、星雲都是組成這個恐怖怪物的‘細胞’,就連自己所身處的地球也是其中一部分。
因此在人類所知的太空之外、宇宙的夾縫深處,貫穿過去、現在、未來的存在向着對方襲去,祂們之間的力量化作洶涌的黑暗波濤,動搖了宇宙的根基、粉碎了時空的背景,貫穿萬劫歲月。祂們不再刻意的掩飾自己的存在,可是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發現祂們的存在、知曉祂們的真正面目。
——甚至對於整個世界整個宇宙的存在意義而言,這可能都不是什麼神話生物在互相對抗,而單純的就是一種突然發生的、會造成恐怖破滅的時空現象而已。
在裴辰露出了致命的劇毒與獠牙之後,燭龍與帝江也知道這一次不可能倖免了。
因爲這已經不是正常的戰鬥所應該擁有的強度了,而是切切實實的、你死我活的廝殺,今次必然要有一方爲此付出真正的代價,以自身隕落爲代價。不過雙方的特性就已經決定了,這種隕落的代價太過微不足道,最多也就是這個時空之中的‘自己’消失了而已,並不會真的對自身的存在根基造成什麼影響。
只要其他的無限平行宇宙的‘自己’依然存在,那麼祂們就不可能真正的消亡,甚至於任意一個宇宙之中的‘自己’隕落之後,都會在下一刻與平行的時空交感溝通,使得一個新的‘自己’又重新出現在那個宇宙之中——
新的個體的記憶、情感、知性以及力量,與原來的平行存在並沒有絲毫的區別,完全可以看作是同一個存在,只不過狀態上有先後概念之分而已。
而眼下的情況雖然有所區別,卻並不是太大的不同。只能夠說是因爲這個世界從整個多元宇宙之中消失了,所以與其他多次元的聯繫都全部被斬斷了而已。在這樣的情況下,目前這個時空次元之中的祂們都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一旦隕落了之後雖然還是不會對自身存在造成任何的損失,然而在這裡經歷過的事情、相關的記憶肯定就是不可能保留的了。
換言之,裴辰是準備利用這樣的規則將這個時空的祂們鎮壓或者擊殺,確保消息不會泄露出去。而當燭龍和帝江被解決掉了之後,僅僅只剩下大羿這麼一個大巫,是絕無可能翻出前者的手掌心的。
一如孫猴子與釋迦牟尼·如來世尊的唯一一次戰鬥——如果說一面倒的碾壓也能夠說得上是戰鬥的話——那樣,大羿單獨對上了裴辰,也是有且只有一種結果。
所以祂們毫不猶豫的迎戰了,況且……誰說隕落的那一方就必然是祂們?
遙遠時間、空間以及其他維度裡的巨大深淵在撕裂出來的虛空裂縫之中顯現,戰場似乎已經轉移到了模糊而又飄渺的時空彼方。原始神話裡的古老存在,支配着非人力量的真正怪物正在彼此激戰,時光與虛空被攪得一片混亂,徹底破碎成爲了混沌虛無。餘波掃過遼闊的宇宙,無盡的星辰就此破滅,失去了光芒、暗淡的墜落。
無數的恆星中途就已經自發性的向內坍塌,變成某種讓人耳熟能詳的超質量的天體,它們不但不再發光,甚至就連宇宙之中的其他光線都會被它們捕捉,因此看來就像是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黑暗死寂的星空深處。
三個怪物之間的距離非常的接近,幾乎完全廝殺糾纏在了一起,但是卻又彷彿互相間隔着無窮無盡的漫長歲月,這是一種無法訴諸文字的奇詭狀態,干涉到了時空效應的量子變化——
人面蛇身的赤色巨龍伸展如同銀河般的軀體,從時光的虛空之中蜿蜒而出,仿若是無窮無盡一樣。祂上一瞬間存在,下一個瞬間依然存在,過去未來同時存在,始終就在那裡,能夠在任何時間發動攻擊甚至是同時攻擊。
人面鳥身的巨大神鳥身上的不是羽毛,而是赤紅的鱗片,看上去簡直和燭龍沒有什麼兩樣。每一片鱗片都如同恆星那樣發出劇烈的光與熱,仿若是仙人煉丹的時候焚起來的丹火一樣,溫度已經足夠扭曲時空,使得宇宙法則變得極爲荒誕怪異。
而這頭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的先天神聖,某種意義上來說正面戰鬥力更加強大。祂是真正意義上的徹底掌握了空間,在宇宙之中近乎無處不在,每時每刻都在破滅着現在的裴辰的身體。那聚集着的億萬光輝的球體快速的粉碎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千千萬萬的光球隨着空間的徹底破碎、化爲齏粉而徹底的湮滅。
而燭龍則是在若隱似現的時光長河之中游曳,駕馭着無限的光芒,向着過去未來的、正在聚集着的億萬光輝的球體殺過去——
戰場已經徹底的蔓延到了過去現在未來的整個世界了,而且裴辰正在這場超越時空與輪迴、綿延萬古的戰鬥之中居於下風。
尤其是發生在過去的時間線上,燭龍與裴辰的戰鬥,更是導致了歷史的直接更改,基於因果率上構築出來的世界規則同樣的承受到了莫大的逆流衝擊。
以至於就連抑止力這樣的本該無形無質、難以察覺的力量漩渦,都更是徹底的被激盪了起來,變得極其狂暴,無論是在哪個時空之中,都能夠聽到世界意志在最深處發出的低沉鳴響。
時間線上的戰爭導致的混亂,體現在地球這顆渺小的星體上,則是過去已經確定了的生命進化歷史、人類文明史,瞬息之間就已經面目全非!
自三十八億年前的誕生之日起,就不停息地變化,在變化中延續、演進,從細胞形式的生命進化到智人這種地球霸主的生命進化歷史——以及從洪荒矇昧,跋涉到了現在,其進化與演繹,興盛與衰微的人類文明史。還有隱藏在不爲人知的歷史陰影之中,此刻卻還是屬於常識的異類們創造的歷史與文化……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輝煌與悲愴,血腥與文明,都化作了煙塵融入了浩瀚的歷史長河之中,就此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因爲過去時間線上發生的恐怖大戰,因果率陷入極度混亂,導致地球上那耳熟能詳的歷史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段怪誕的、重塑的歷史。
無數聞所未聞的國家興亡更迭,各種奇奇怪怪的文明興起,大片陸地自海中崛起而後又沉沒入深水之中……還有那些詭異到根本就是另外一種生態體系下的產物的怪誕生命,以及這些在另外的一段歷史之中出現的‘人類’創造的歷史與文明。
歷史的修正就這麼順着時間長河衝擊下來,一路上摧枯拉朽的破壞舊有的法則與體系,以新的世界破壞取代舊的世界。
只有在這個時代的時間閘門被裴辰和帝江的激戰波及,混沌的力量牢牢鎖死了時代,隔斷了古往今來,阻止了歷史的修正繼續蔓延下去的趨勢!
所以後世的人們暫時沒有受到波及,因爲那恐怖的波濤沒有能夠跨越這麼一個時代,衝擊到往後的歲月,歷史的修正力沒有能夠延續下去,新的世界自然也無法破壞取代舊的世界……只是他們簡單、古怪又異常可怕的一瞥,依然看到了某些不可名狀的恐怖景象。
這讓很多人當場就癲狂了。
裴辰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處於劣勢那樣,祂‘現在’被帝江壓制,‘過去’與‘未來’卻在被燭龍不斷的打壓,存在的根本與變化的可能,正在一分分的被敵人抹殺。
祂既然膽敢主動將戰鬥升級成爲廝殺,自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的。表面上來看祂的確處於劣勢,在對面兩大原始神話之中的先天神聖聯手打壓下,被動搖了主宰宇宙的根基、操縱世界命運的地位,然而實際上祂早就將自己的御座融入了這個世界的本源之海當中去了,成爲了一種無處不在的、方向上的修正力。
在其他的世界,對抗其他的時空之主,還有勢均力敵的可能。
但是至少在這個宇宙裡,沒有人能夠從裴辰的手中輕易的篡奪時空與次元的權柄。
這就是祂的底氣所在,要知道這個世界可是祂的主場。
等到人面蛇身的赤色巨龍和人面鳥身的巨大神鳥共同發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卻已經全部遲了。遙遠悠久的過去的時光之中,本來以爲是被燭龍徹底消滅了的外神重新出現,億萬光輝之主的身影出現之處,堂皇宣告自己是無盡虛空之王,並且打開了時間的迷宮。
羣星預示歸還之時刻到來,裴辰置身於窮極的混沌之間,在那混沌中央的黑色王座之上端坐着,統治着一切時間與空間。
無可名狀之邪神瞬間逆轉了形勢,直接結束了燭龍與帝江建立起來的優勢,以自身的權柄再度統治、支配這遼闊的宇宙時空。而後兩者跌落無限的暗黑之洞窟之中,前者則以自身的力量將虛空的關門封閉。表面上是鎮壓,但是實際上和擊殺已經相差不大——
至少如果祂沒有解開這個虛數震動時空的囚籠的話,那麼燭龍與帝江將會長眠於死亡的夢幻中,直到永恆歲月的盡頭。
而就在祂剛剛解決了這兩尊先天神聖的同一時間,另外的意外也發生了。
射日大巫,重現了上古的神話傳說。
太陽並不是普通的恆星,而是擁有着嚴密的規則和龐大的意念的、如同上古傳說之中的大日。它一旦出現了什麼問題,其影響要比超新星爆發都還要來的嚴重得多。然而大羿卻還是偏偏選擇對它下手了,他架起了巨大的長弓,支起了巨大的白骨箭矢,然後一舉射殺太陽!
做到這樣的事情並不難,甚至要比射殺真正的三足金烏容易得多了。
他滿懷希望的注視着自己射出去的巨大箭光化作流星,筆直的貫穿了那顆烘烤的外層空間都發生了扭曲、捲縮的熾熱火球,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連外界所發生的事情都已經不在意了,只是全神貫注的觀察着自己這一箭的結果——一如那些虔誠的射手那般。
然後,不出所料的,被貫穿的太陽並沒有立即就爆發,而是以理論上不可能的事情作爲結局的前兆。
它墜落了!要降臨到地球上面——絲毫沒有考慮過這兩顆星體之間的體積差距多麼懸殊!
變成了滅世的隕日,天空正在燃燒,彷彿一片沸騰的紅色海洋。
灼熱的衝擊波在虛空之中就掀起了火海,火雨落到地上,如同神話傳說之中的滅世景象。人與地上的生物倒地死去,火與血混雜着在天空中落下來。這從天而降的灼熱地獄不但直接蒸發了金屬、土壤、地下水與岩石,而且幾乎將所有物質都化爲了等離子體。
來自太陽的強大熱衝擊和輻射,使地層材質也直接粉碎爲無法計數的細小顆粒,被那些粘稠的大塊火焰隕石落下砸中的地方,碎粒也開始蒸發、熔化,邊緣位置的巖粒則被熱蒸氣吹上百米高空,化爲滾燙的黑色塵暴,赤紅巖漿從被撕裂的地殼裂縫之中倒灌傾瀉而入。
燃燒的地球很快就開始向內坍縮,如同一顆在日光暴曬下很快乾癟的葡萄。
這顆曾經蔚藍色如同藍寶石,滿是生機勃勃的星辰,在宇宙中既是一個渺小至極的存在,也是一個有些特殊的存在,就如同是一個漂浮於宇宙之間的水晶球一樣,照射出無窮的混沌和點滴的星光。
但是今天卻走向了毀滅。
可是對於大羿來說,這卻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景象——太陽似乎像是冰淇淋一樣正在緩慢地消融,而不是轟轟烈烈的爆炸開來,以‘大日’的規則和意志炸穿通往宇宙外側的‘空洞’。而且就連被那燒灼的融化太陽流淌下來包裹住的地球,竟然也沒有馬上就徹底消亡,甚至毀滅的僅僅只是外圍的生態圈而已。
下意識的靈光一閃,這個大巫的暫時性的精氣化身,短暫的瞥見了一抹重疊在了化作熔岩星球的地球上的時空片段,紛紛茫茫,層層疊疊。那是從未有人見過的、屬於另一個古老且完全陌生的地球的秘密。
這顆星球竟然有着因爲截然不同的時間線交叉,從而創造出來的重疊世界!
大巫看見了那隱藏在表面的地球之中的,另外一顆地球的景象——
凍結的土地上構築壯偉的城都,險峻的山巔之上,是被諸神詛咒的、非屬凡間之物的神殿。
舊日支配者的眷族遍佈全地,它們的子嗣歷經悠久的春秋。冷原上的夏塔克鳥是它們手中之物,在原始的茲恩洞穴棲息的妖鬼視它們爲統治者。它們創造出在深夜橫行的夜魘,偉大的克蘇魯是它們的同胞,修格斯則被它們當作奴僕。巨噬蠕蟲在納斯的幽冥峽谷中向它們致以臣從之禮,古革巨人在託洛克山脈的古老高嶺下讚美它們。
它們漫步於羣星之間,闊步在大地之上。大沙漠中的柱都埃雷姆知道它們,冷原那冰封的荒野遠望着它們的往來。在秘境卡達斯那雲霧覆蓋的高原上屹立的、無盡的城塞中,也有它們留下的足跡。舊日支配者縱容它們的慾望,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走,它們的褻瀆之舉罄竹難書。萬物屈從於它們的權威之下,眼見它們的邪惡。
這已經……遠遠不是平行世界可以解釋的了。
完全就是命運的分支點的其中一條支流的流向,通往了另外一個與這方宇宙完全不同的、陌生的世界。
射日大巫隱約的有所明悟,然而端坐混沌中央的黑色王座之上,統治一切時間與空間的無可名狀之邪神,已經做出了最後的判決!
“我在這個世界的因果了結,在另外一個世界的因果開端……就以你的性命畫上句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