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另一個完全相同或者說完全不同的自己,展開不死不休的殊死爭鬥——這種事情的感覺到底是怎麼樣的?
根據當事人自己的看法與角度,老實說,感覺非常的不好。
如果可能的話裴辰甚至想要以後永遠都不要再遇上這樣的破事,反正祂寧願面對震動整個宇宙的宏大天劫,或者是與一尊擁有神仙境界以及相應的功行法力的莫測仙神對上,也不願意和自己的平行時空存在血拼……
因爲那樣子的話,基本上就意味着真正決定誰生誰死的關鍵因素,只是一絲渺茫的可能性或者說運氣了。
那是與之前的面對的自己過去未來單一時間線上不同階段的‘自我’,感覺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遭遇——
來自不同的世界線的另一個自己,借用了量子力學中關於‘量子糾纏’與‘平行宇宙’的概念而產生的所謂異時空同位體,是相對於自身認知而言,處於不同的時空、不同的平行歷史、平行宇宙、平行世界中的同一個存在。
其象徵着的是絕對獨立的人格意志,絕對不同的個人經歷以及因此而堆砌出來另外一個平行時空存在……代表着的是與自身同樣兇殘的境界層次和幾乎不相上下的戰鬥力,每個敵人都是來自不同的宇宙,經歷過了不同的過去的、不同的自己,掌握着的也是不管是本源性質還是表現形式都完全不同的力量。
——譬如說曾經設想過的卻被放棄了的道路,很可能就有一個異時空同位體將其開闢了出來。曾經異想天開的設想過卻被放棄了的力量形式,很可能就有一個異時空同位體將其化作了現實!祂們所選擇的進化方向,達到的生命形態也是完全不同的,天使,惡魔,吸血鬼,龍人,古神……也許唯一的共性之處大概就在於,祂們都是已經成爲非科學的事物中最極端的例子。
僅僅只是傳達到物質現象界的聲影,實體存在於更加遙遠的時空深處,卻已經就能夠使得宇宙中所有幸存的生靈發自內心的顫慄。
但是無論如何,祂們都有着與自己毫無區別的起源,所以才導致了着似曾相識之中又夾雜着絕對不容忽視的陌生感這般矛盾的感覺……
岡格尼爾的銳鋒擊穿萬物,一如既往的發出耀於至遠的光芒。但是已經不知道大戰了多長時間的裴辰只覺得心力損耗嚴重,如果不是勾陳殘卷化作了一卷長長的經卷環繞身周,無比貼合的與自己那火焰升騰之中流出的符文、圖騰、文字等浮文咒刻融洽起來的話,祂恐怕也早已經被擊殺當場了。
壓根就沒有過任何喘息的時機,每時每刻、過去未來、任意方向維度,都有瘋狂的狂暴攻擊猛烈殺至!至今爲止已經有上千個另外世界的自己隕落了,被合力擊殺當場,身死道消。
隨着祂們的形體潰散,輝煌不再,照亮地上萬國的神光黯淡下去,對應的那條網格通道也就此崩滅坍塌,徹底的消失不見。然而斑駁的因果之線卻是從虛空之中蔓延而出,將隕落者那如同神祗一般近乎無限的力量分流到其它人的身上……
這也導致了無論怎麼廝殺,所有平行存在所掌握的力量層次都是絕對平衡的!
這既是希望也是絕望,這麼一來的話就不會出現有人率先僥倖拿下一血,然後就越殺越強越戰越強,直到碾壓其他所有人的情形出現。可是反過來思考的話,這也代表着無論如何,決出生死勝負的關鍵因素已經不是參戰者自身的力量、技巧、智謀和意志可以決定的了。
你有就連世界都是一觸即碎的力量,其他人也有。
你有精細入微到深入每一個基本粒子,從微觀世界操縱能量的技巧,其他人也有。
至於智謀卻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可能使用出來,眼下這樣的情況除了殺就是殺,你不殺人,人便殺你,別說是全盤佈局引導形勢什麼的了,稍有一息時間停手不戰就有可能當場被擊殺!至於意志什麼的就更加是笑話了,就光你有意志能夠熱血爆種取得最後的勝利,其他人的意志就都是紙糊的?!
裴辰覺得自己幾乎都就要接近油盡燈枯的程度了,但是卻依然看不到有任何的可能性度過這一次的劫數,時河之中出現的無數未來支流都被一個個‘自己’的身影截斷,怎麼觀望體察,也沒有發現有哪一條支流是能夠繼續向前的。似乎命運早已經註定了結果,區別就只在於到底是哪一個異時空同位體擊殺了自己,導致了自己敗亡的結局而已。
從心底泛起了一陣強烈的不安,裴辰很清楚的判斷出結論,眼下這樣險惡的情況,似乎已經沒有希望了。
這個時候又是一道人影出現,直接欺身上前來到一條貫通裴辰所在世界的次元通道之前,緊接着顯露破愚闇之智慧光明,如同諸佛菩薩般身上充滿智慧之火,照亮心靈世界,消除衆生業障。後者頓時眼角一挑,雖然知道不同的時空下的另外自己,有着無數的可能,諸般未來走向,但是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竟然還能夠有修行菩提,成無上智,最終修成無邊佛法這樣的可能?!
“我以清淨身語意,一切遍禮盡無餘……”虛空兩界竟然同時放無量光明,隱約間有着宏大莊嚴的誦經聲傳來,緊接着似乎契合了某種大道法則以致共鳴一樣,四面八方傳來無數梵唱之音。隨着佛光普照,光明無量,襯托得這道身影簡直就像如是等一切世界,常住在世的真正佛陀——
因爲祂正確地瞭解宇宙的本體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爲祂正確的明瞭宇宙森羅萬象的智慧,正確地認識種種繁多現象之間的差別與聯繫,以及各自產生的原因和結果……
既能瞭解宇宙的本體,又能對宇宙森羅萬象了了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迷惑的……佛。
但是接下來這尊佛所做的事情卻就不是那麼的和諧了,祂並不顯露具足佛的圓滿智慧的安詳相,也不顯露調伏剛強衆生的岔怒相,而是淡淡的伸出一隻手掌結***印。霎時間,全身皮膚、經脈、骨骼等等都漸化透明,通體淨如琉璃,內外明澈。然後其四肢百骸乃至每一個毛孔都有光華透出,萬丈金光,輝映天地,竟成丈六法相金身。
下一刻,那化身爲佛陀的另一個自己,結印的那一掌便已經輕飄飄的推出,看似緩慢,其實極快。掌勢猶如銀河落九天般磅礴而至,仿若整個世界都化爲一方無邊巨掌,彌然下壓,勢如天傾。
還沒有被拍中裴辰就已經感覺自己落入一個虛無空渺,無邊無界的世界。
在這裡萬物皆虛,沒有顏色,沒有受想行識。這是因爲掌力包裹籠罩之下,已能扭曲時空,自成一個無邊而有限的小千世界,正如裴辰的掌中乾坤的神通一般。但是這樣的變化不可能困住裴辰,化身爲佛陀的另一個自己也絕對不會奢望有這樣的好事,實實在在的通澈佛光纔是真正的殺傷力所在之處!
剛剛通過有跡可循的始終來去,撕開裂隙重返現世的裴辰,頓時就被對方鎖定氣機,無從逃遁。他舉目看去,只見盡於未來一切劫,四面八方皆有無窮佛光壓至,盡虛空遍法界!
“……這特麼的是如來神掌嗎!!”
橫槍格擋開天闢地的激盪力量,這種跨越了多元宇宙共振而形成的次元通道後,也依然能夠輕而易舉的炸穿銀河系的恐怖攻擊,便是裴辰也覺得被震盪得幾乎要身體崩裂,深入時空深層的法則結構險些就要解體。祂緊緊的咬牙承受下來,並且再一次的確認了:
在絕對公平的單打獨鬥的前提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人輕而易舉的殺死另一個自己。
轟隆巨響聲中,開闢世界的光芒散射出來!
勾陳天書殘卷化作浩浩蕩蕩的星辰之河,直接將漫天的掌力佛光決蕩一空,與此同時,裴辰直接就舉起了手中的那柄‘槍’,發出劃越空際的亮光。其槍柄以世界樹的枝幹鑄成,銳利的矛尖乃是黃金,黑侏儒親手製作的手柄加上主神親自刻下的原初盧恩字母,具有着絕大的破壞力。宛若流星被投擲出去,席捲一切!
這是一個極端危險的信號,沒有比這一擊更加能讓人感受到‘神的力量’的特徵了。
——要知道永恆之槍岡格尼爾的本質是投擲槍,但是裴辰從來就沒有將它好好的正常使用過,一直都是握於手中隨心意揮舞刺擊。畢竟只要舉起然後揮落,就能夠耀於至遠,一槍轟擊到世界盡頭,無需更多的其他多餘動作。
這意味着,當這柄‘槍’被投擲出去的時候,將會優先於人世間的所有,肅穆地執行着世間之理。
一旦被投擲出去必定會擊中目標,‘槍’在途中不會被擊落、更不會被破壞,‘槍’貫穿目標後,必定會回到持有者的手裡……
時空席捲狂瀾,掀起恐怖的波浪,沿路霹靂不斷炸開,世界的本源之海無邊無垠也被激盪得洶涌澎拜,元氣如潮!時間空間物質能量全部剝落,露出了本來真實面目的毀滅之路,迅速以遠超光速的速度遠去的神槍,筆直的穿過了通行無阻的網格通道,化作了一道正在誕生的宇宙一般的輝光。
伴隨着一股無可比擬的氣勢,吞噬一切,湮滅一切!
那條通道迅速的崩滅,似乎鏈接的已經不是另外的宇宙,而是吞沒一切希望的虛無黑洞,隱約還能夠看見其中的一切都化作了灰飛煙滅的宇宙塵埃。就在徹底的坍塌、收縮、消失之前,一道黯芒千鈞一髮的一閃即逝,主神之槍重新回到了裴辰的手上。
祂神色凜然,一點兒也沒有瞬殺了一尊化身佛陀的自己的成就感,因爲……那不是祂一個人殺的。
基本上到此爲止,所有的隕落者都是被集火了的,否則的話單純的一對一的話,只會發展成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可是現在……
好幾尊如神似魔,非人非鬼的身影同時轉向了自己這個方向,從網格狀的次元通道之中盯住了自己。
輪到自己了嗎?
雖然早有預料,就連剛剛的那尊具足智慧圓通的佛陀都被自己還有另外幾人瞬間聯手格殺。但是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的時候,裴辰還是禁不住一陣的憤怒……心甘情願的接受死亡?絕對沒有人會願意這麼做。
不過,很明顯大家都是同等地位的存在,不存在什麼真我虛我本我超我的劃分,也不存在什麼正體與分身體的分別,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另外其他人的異時空同位體。所以不管裴辰再怎麼不願意面對,再怎麼憤怒都好,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了。
穿着樸素,古老的巫師袍,身上環繞着一條盤繞的白色眼鏡蛇的模糊身影已經率先發難了,祂舉起手來然後揮落,淡淡的宣告了祂作出的判決。
——“超凡神力·深淵送葬!”
從祂指隙之間揮落下來的,是實質化的黑暗力量,毫不留情的一閃通過了次元通道的瞬間,便膨脹交織化作了巨大無邊的螺旋黑色光柱,然後再接着演化出一個將周圍所有一切都吸扯過去的黑洞,將時間空間都一起撕裂,一瞬間創造出了一條巨大無邊綿延無盡的、倒懸在宇宙虛空之中的巨大深淵,幾乎一下子伸展開了幾十億光年的距離。
……
……
說實話,裴辰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夠活下來。
即使撕裂了深淵,從中逃了出來,但是理論上來說祂也絕無可能繼續避開後續不斷疊加的可怕攻擊。
但是……
祂的確就是活了下來。
“咳咳……你、你,你剛纔爲什麼要將勾陳殘卷拋出去?!”仙子大口大口的咳出鮮血,宮裝之上也染上了鮮紅,卻顯得妖異而魅惑。可是祂一點兒也不在乎自身的傷勢,而是極惱怒的喝問道。
兩人現在所處的地方完全沒有辦法描述,也完全沒有辦法定義,似乎憑依的概念、存世的基礎都已經失去了,沒有形態沒有概念沒有重力……這是七星級的昊天鏡(仿品)自爆後炸出來的一片空洞,是接近混沌虛無的裂縫的地方,也正因爲如此所以才使得裴辰短暫的脫離了串聯自身無數平行存在的多元戰場。
不過裴辰能夠感應得到,散落四周的鏡子碎片正在逐漸的湮滅虛化,其中附着的靈性氣機也正在被磨滅。等到法寶之力徹底消磨乾淨之後,祂就會重新被某種詭異的劫數之力排斥,再次回到物質現象界之中,去迎接多元戰場的瘋狂廝殺……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若不是昊天鏡(仿品)自爆的話,根本沒有任何的防禦能夠扛下剛剛的那種情況,就連勾陳殘卷也不可能——因爲這東西的本質終究還是記載功法傳承道統的經卷,而不是刻意煉造的靈寶,更加不是防禦專長的寶物。
而且還使得裴辰逃過一劫,在重新被拉回到戰場上之前,祂終於有了稍稍可以喘息一下的時機,恢復損耗嚴重的心力。
“……剛剛我還以爲自己死定了,所以不想將一切都拖下地獄而已。”裴辰沉默了一下,迴應道。“按照我們之前的盟約,你只要安然避過餘波,就可以將宇宙的記錄重新回溯恢復過來,具體的道標我都烙印在殘卷之中了……”
“……”
仙子不知爲何怒氣稍減,然後冷哼一聲,仔細打量着妖王身上的傷勢。表面上雖然看不出有什麼,但是傷勢的確在不斷地積累,法力雖然還是淵深如海無量無窮,可是心力損耗嚴重。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仙丹靈藥能夠救治回來的程度了,若不是自己方纔拉了對方一把,給了祂喘息的機會,祂必將走向無可逆轉的死亡……
但是,真的會這樣嗎?一切都是註定好了的吧。
“有辦法能夠脫身嗎?”
“沒有,這就是‘我’的生滅大劫,早就已經死死的鎖定了我……氣機相連,牽引感應,如果沒有渡過去的話是無法通過其他手段終止的。”裴辰很誠懇的說道,眼神之中流露出一點兒疲憊,還略顯滄桑。前者是因爲祂現在的確是累了,後者則是因爲看到了其餘世界線自己的經歷,隕落者的力量與記憶都被分享了……
不,不僅僅是看到,而是記錄重疊了,多出來了上千段人生一般。
無限次的重複從開始到結束,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精彩,但是都是無比的真實。
祂現在已經有些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也差點兒就失卻了自我。
“……劫數嗎?”青瑤仙子眼眸之中神色閃動。
這當然是劫數,沒有天雷地火,沒有心魔外劫,而是來自一個個不同世界線的自己帶來的劫數災厄。明明沒有任何人說過祂們必須互相攻擊,但是祂們就是這麼做了,因爲一開始就知道這已經停不下來了,前進道路的盡頭必須擊倒眼前的一切敵人,即使那是‘自己’……
以‘裴辰’爲名的未來,只能夠由單一的思維人格來主導,而不是精神分裂一般的有着諸多雜念和其他的殘渣!
“聽着,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你自行引發的生滅大劫,而是被某人一手操縱的!”
看見裴辰的身體突然一陣虛妄,明白是昊天鏡(仿品)的殘餘法力即將耗盡,仙子語速急切地說道。這是對方的真身,是毋庸置疑的,某種空前強大但是了無痕跡的力量迫使裴辰只能夠真身迎戰,不能夠再如同以往那樣將存在本體隱藏、延伸到時空維度的深處。
“如果繼續按照這樣的情況進行下去,無論如何你都逃不過死劫,而其他的‘你’也絕對逃不過去……宇宙生滅無盡,未來無窮無限,這場戰爭只會不斷地牽連、規模越來越大,但是卻絕對不可能停止下來,更加不可能會有最終的成就者出現——”
“爲什麼?”裴辰皺眉。
“……你的本性靈光肯定是被人矇蔽了!分明是這般簡單的道理……你何曾聽說過非我之‘我’是能夠全部殺盡的?!”仙子咬牙道,“便是天尊道祖,也沒能夠完全降伏自己的非我之‘我’,只要祂們還擁有性靈而非絕對虛無的天意,那麼就不可避免……每一個念頭,每一絲雜念都會照入諸天之間演化出一方世界,形成一種未來……”
“……”
“現在的唯一之計就是找到那口傳說中的仙鍾,不讓它繼續震動鳴響,才能夠使得這種共振停止下來……”
“等等,什麼鍾?”裴辰愕然地問道,但是下一刻祂的形體便已經徹底虛妄消失,並且重新墜落回到了戰場之上。氣機發散,再次被其他的氣機念頭溝通感應,多元戰場轟然展開再次將祂捲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