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辰伸出手去撫摸了幾下一條巨蛇碩大無比的頭顱，這條通體都是碧綠色的巨大毒蛇很是親暱的將腦袋輕輕的在祂身上蹭了數下。
“格因（goin）、摩因（moin）、格拉巴克（grabak）、格拉弗沃魯德（grafvollud）、奧弗尼爾（ofnir）和斯瓦弗尼爾（svafnir）……對吧？”像是在點名一樣，一一準確的叫出了六條蟒王的真名，裴辰的眼眸之中同樣的也流露出笑意，並不僅僅只是這幾條巨蛇感覺到親暱，便是祂自己也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這是血脈上的悸動與共鳴，當然並不是說裴辰的血脈與這幾條蛇有什麼基因片段上的關係，而是一種更加廣泛的、自上而下覆蓋一整個物種類別的血脈統御的天賦能力。除非有在混沌洪荒時期就已經出現了的始祖級別的古蛇血脈存在，否則的話僅僅以神代向下的時間段來推測，基本上已經沒有可能會有比裴辰更加有資格統御所有爬行類生物的王者存在的可能性了。
就從目前的情況就可以看出來了，在支配蛇類的能力方面上，哪怕是黑龍尼德霍格在對上了裴辰之後也是一敗塗地。然而要是將支配的對象鎖定在爬行類龍種的上面的時候，結果卻也絕對不可能是簡簡單單的就逆轉過來——
最多就是裴辰和尼德霍格都無法完全支配那些龍種，要麼就是雙方分別控制一部分，要麼就是那些龍種對於雙方的權重高低猶豫不決，最終就是雙方都沒能夠怎麼幹涉它們的結果。
根據蛇演變說，最早期的龍類應該也是古蛇的一個分支。
“太、太大了啊……”面對着如同六座摩天參雲的高樓大廈般出現在四周，將自己等人團團圍住的巨蛇頭顱，語嫣姑娘感覺自己手指都軟掉了，無論如何努力也抓不住手中法杖光滑的仗身，眼睛也變成了可愛的蚊香形狀。
綾御前無比警惕的取出武器橫在身前，雖然看似面不改色而且和諫山黃泉一起一左一右的伸手攙扶住大腦過載的團長，但是猛然間收縮的瞳孔與高度緊張捏的發白的指關節還是暴露了她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恐懼。這很正常，畢竟現在突然出現在四周的幾條蟒王太過規格外了，隨意一條都能夠將一座現代化的大城市盤旋起來遮蔽得密不透風不見天日的。
體型在很多時候也是戰鬥力的重要體現，尤其是在她們還沒有達到可以無視質量大小的境界之前，更是如此。也許對於裴辰而言，就算是這些巨蛇的體型膨脹到星球大小，對於現在的祂來說都只是大而無當虛有其表而已。但是她們卻不行，一座山砸下來應對不當都有生命危險，更遑論是這比山嶽還要巨大的劇毒蟒王了。
只要在場的巨蛇之中有兩條以上突然發難盤旋絞殺，她們之中大抵上也就只有淺上藤乃有機會逃出生天了。
“正好，每人挑一條吧……”妖王感覺到了地面更加明顯的震動，知曉那頭暴怒的黑龍正在迫近，於是也不墨跡而是直截了當地說道：“它們應該足以保護你們的安全，只要不是以正面對上尼德霍格爲前提下……你們那是什麼眼神？爲什麼不先試試呢，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恐懼症能夠轉化爲安全感也說不定……”
“恐懼症轉化爲安全感？”
諫山黃泉一臉的不相信，咬牙看了看六條巨蛇，緊接着才後知後覺的明悟過來：“慢着，每人挑一條是什麼意思？你難道能夠將它們送給我……我們？”
“啊哈哈，開什麼玩笑呢，我可沒有這麼說過……”裴辰顧左右而言他，但是不管是那做作的語氣還是做作的神態，都像是在暗示着她們祂的確就是這麼一個意思，“也就是讓它們現在幫幫忙而已，我可沒能夠做主將它們直接送給你們當作寵物……當然了，要是你們能夠支付得起那個代價的話，將它們帶離這個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明顯的、話裡話外的暗示明示，少女們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巫女眸光淡淡地閃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妖王，緊接着也上前幾步伸出一隻纖細的玉掌，撫上了裴辰之前撫摸的那頭巨蛇的腦袋。後者警惕的看着桔梗，略微退縮了微不可察的一段距離，巨大的蛇信吞吐着像是在示威般，湛藍色的豎瞳瞬間就從溫馴恭謹變得冷漠而且極具侵略性。
“……”巫女的手掌懸停在半空中，她倒也不是害怕恐懼什麼的，只是稍有困惑的看向了裴辰，畢竟這可和說好的不太一樣。
然後她就正好看見了妖怪惡狠狠的盯了巨蛇一眼，像是在警告一樣，接下來那條蟒王就對她變得很是熱情親切了，但是總讓人感覺多少有種委委屈屈的神色。就像是孩子被長輩訓斥喝訴之後纔去做某件事，但是本心依然還是不情不願的、只是迫於權威與順從上位的本能而已。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順利的一帆風順了，而且也正如裴辰說的那樣，在特定的條件下恐懼症是可以轉化爲安全感的。就像是金剛那隻狂野大猩猩，手撕霸王龍、肉身抗導彈，在帝國大廈上打飛機……這種史前巨獸自然會讓任何一個三觀正常、常識正確的人感覺無比兇殘，遠遠地看着都會覺得腿脖子發軟，根本就不敢面對。
然而每個女人的心裡都有一隻金剛，這既是一個老梗也是一句實話。就像電影之中的女主角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後來的依賴信任甚至是產生了某種跨越種族的、不該有的禁忌情感，可不是什麼斯德哥爾摩效應就能夠簡單概括過去的……不過這其中絕對有這樣的因素在內就是了。
舉個例子而言，就像是曾經害怕的兇惡的大狗，發現它不但不會傷害自己，還會爲了保護自己而勇敢的和敵人博鬥的那種……也許並不是太過恰當的例子，但是理會精神就好。
在察覺到這些名副其實的泰坦巨蟒的確可以護衛自己之後，一羣少女頓時感覺安全感飆升，至於之前的什麼對蛇類的恐懼症全部不翼而飛。就連那什麼‘滑膩膩’、‘冰冷劇毒’，‘噁心的爬行者’之類的想法觀念更是被親身接觸後的感受直接推翻，蛇軀的確是冰冷光滑，鱗片的紋路密集，但是要說有滑膩膩的多麼噁心的話，其實很大部分都是人們下意識的臆想與腦補。
轟隆隆，大地在震動。
鼓動雙翅，身上滿載各種動物的死屍，等同於絕望的漆黑巨龍，渾身都是厚重的黑色鱗甲、角質層以及猙獰的尖刺，暴怒的在大地之上移動，如同巨大無邊的山脈因爲大陸板塊而遷徙了一樣，不多時就接近了此行的目標，然而卻愕然的發現自己失去了目標——裴辰等人早已經不在原地了，只是用極其高明的手段讓祂誤會了對方還靜靜等待着自身的到來並且要一決死戰什麼的……
尼德霍格並沒有因爲自己失去了目標而感覺到哭笑不得，祂的情緒之中只有怨毒、仇恨以及暴怒，現在自然更加憤怒了。直接撕裂真空，震盪空間的龍吼聲，聲能的衝擊波在茂密的濃霧森林之中轟出巨大的傷口，剛剛纔聚攏癒合回來的霧氣被高速的音波振幅以及四處飛射的碎木、塵土攪得破碎。
死人之國尼伯龍根的面積雖然廣袤無邊，但是也得看是面對着什麼樣的對象，尼德霍格如此肆虐，輕而易舉的就破壞了數萬裡方圓的土地，使得有些來不及逃跑的生靈爆體而亡當場慘死，不少地方的土壤植被都被妖異的鮮紅所侵染，然後在死人之國那寒冷詭異的霧氣冷意之下，又被注入了毫無生機的死亡氣息。
尤古特拉希爾，世界樹的根部再次被傷創，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
……
……
裴辰自然不會充英雄好漢，去單挑尼德霍格，雖然在祂看來那條黑龍的威脅度並不算大。
但是隻要還沒有完全脫離空間的藩籬與桎梏，祂就不可能不考慮各方面的得失利弊，尤其是在這樣直接與主線任務掛鉤的事情上，更是需要權衡多次之後然後才能夠作出決定。
很早之前語嫣她們就通過計算，明白了空間給出的這一次的任務在自由度極高的同時，需要付出怎麼樣的代價，那就是先易後難。雖然說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強制的措施，所有人只要願意的話都可以划水或者謀算自身的利益，最後纔是順便完成空間佈置下來的任務指標……但是貢獻度的要求每個層次都不同，而可供完成任務的空間節點的要求數量就這麼多個。
當前期划水太多，或者說注意力太過分散的話，那麼最後基本上貢獻值都是恰好差了那麼一丟丟。唯一可供彌補的就是最後的死人之國這裡了，只要幹翻了尼德霍格掃蕩了世界樹根部的空間節點，那麼這一次任務也就全部完成了，而只要參與了這件事並且的確出過力的使徒也能夠獲得巨量的貢獻度直接補上自己的差額。
正是因爲之前划水太過分了，並沒有怎麼掃蕩過空間節點，結果就是除卻裴辰之外，其他人的任務貢獻度都沒能夠達到指標限定的最低要求。表現最好的就是淺上藤乃還有奈亞子，但就是她倆也還差了七萬多點的貢獻度數值。如果不是還有無限空間最後可以安排的尼德霍格點數大禮包的話，只怕這次的任務是實打實的要失敗了……也正因爲如此，裴辰等人才會趕過來準備參與圍殺黑龍的最終行動。
而這個時候明知道尼德霍格的赫赫兇名也還是會打主意的傢伙，要不就是像她們這樣點數沒湊夠沒得選擇，要麼就是膽大包天並且利慾薰心，看上了這種等級的超級領主被刷爆之後會不會華麗麗的爆落滿地神裝什麼的……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裴辰不可能去單刷尼德霍格。一來祂並不想要暴露自己，二來卻是因爲一旦尼德霍格是被自己單獨幹掉的話，那麼其他人就沒活路了。
無限空間既然安排尼德霍格作爲點數大禮包的話，應該就是計算到了這樣的後果，也許使徒們經此一役的確會傷亡甚多，但是卻絕對不可能也不應該出現只有一個人完成任務，其他人都失敗了的情況……因爲無限空間受限於自身的嚴密規則，如無特殊情況，空間主線任務失敗者都將會被抹殺。
——反正這種一旦發生就絕對會撼動無限空間根基、甚至引來執政官注意的事情，裴辰纔不會主動撞槍口。
早已經遠遠的離開了尼德霍格肆虐的範圍，悠然自得的坐在世界樹垂落下來然後橫向生長的粗壯枝條上，裴辰雙手撐在兩側的枝條上，遠眺着黑色巨龍瘋狂肆虐化身天災，一舉一動毀壞無數的大地的場景。
祂的腰間懸掛着象徵着冰寒與毀滅的刀劍，背後揹着神聖的主神之槍，極其罕見的給人一種全副武裝的感覺。也正是因爲祂宣稱自己重煉了永恆之槍岡格尼爾，並且通過特殊手段掌握住了這柄‘槍’的力量，所以衆人才會相信祂是有可以抗衡黑龍尼德霍格的能力——就算是打不過至少自保總是沒問題的吧？反正尼德霍格據說也是受創比較嚴重，既然不是全盛狀態那麼手持有大神宣言的裴辰應該不會輕易地被秒殺，這就是重點。
“那個，我來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動手？”茂密的林海枝條突然被撥開，巨大的漆黑蛇頭探了出來，而正好端坐在蛇腦袋上面的退魔師少女則是扭捏了幾下，來到裴辰的身邊順着祂的目光看了好一會兒，緊接着青蔥玉指握上了懷抱着的寶刀的握柄，輕啓朱脣如此問道。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接下來是要面對極其可怕的超級怪物，她卻沒有多少緊張的感覺。細細思考之後，諫山黃泉認定，這肯定是因爲接下來是所有使徒一起的攻堅戰與消耗戰，就像是人多的時候看恐怖片也就不是那麼的害怕了的樣子，沒錯，肯定是這樣的。
“很快了，你們可以繼續嘗試馴服它們、讓它們心甘情願的供你們驅使，反正等到了要動手的時候我就會告訴你的……”裴辰不暇思索地說道，“總得等那頭龍安分一點兒之後，纔好動手啊……”
“爲什麼？”
“這個啊，你想想，一個人發怒到處亂砸東西，等到停下來的時候總會氣喘吁吁的吧，那個時候狀態值不就是隱性下降了嗎？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太過危險，能夠多謀算一點兒是一點兒，這樣子大家活着回去的機會才大一些啊。”妖王明顯停頓了半晌，緊接着眼眸一轉馬上就找了一個聽上去就沒有什麼可信度的藉口來準備應付過去。
尼德霍格就算是將整個死人之國碾爛了都好，狀態也不會有什麼波動的，祂們這種層次的存在形式，與其說是還保留有生命力回覆速率、能量回復速率什麼的屬性，倒不如說是承載了無限的物質與能量。
超速再生與空血續航是祂們最拿手的好戲，便是裴辰現在的屬性頁上面的數據雖然看似毫無變化，然而那隻不過是爲了隱瞞無限空間的伎倆而已，實際上真要刷新一次的話出現在上面的肯定是滿屏的‘？’號，血槽藍槽什麼的估計也只能夠用無限的符號來標註。
這樣的禁忌特徵不但代表了祂們難以被殺死，而且也是在表示一旦真正傷到了祂們本源的傷勢，必然也是禁忌一般的詛咒那般強烈的力量，否則的話不可能讓祂們一直難以痊癒的。
裴辰之所以這樣子等待，就是爲了觀察尼德霍格的傷勢有多麼嚴重，影響如何，存在於哪個方面……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更加詳細的情報信息。還有的就是，要給那些逃出去很遠很遠距離的時空使徒反應過來的時間，否則的話真的要是被自己單挑幹掉了尼德霍格那些傢伙都還沒有回來，那就狗屎了。
大地的震動遠隔上萬公里都依然非常明顯，同樣的黑龍那偉岸到如同要支撐天地的身影輪廓也是非常明顯。
輕輕伸出兩根手指並指夾攏，就在那一瞬間，一片被震落下來的寬大葉子正好自己飄落到了裴辰的指隙之間。祂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手中的樹葉，這個結果與祂計算得到的速度、角度、時機都分毫不差，基本上就是被自己鎖定了的那段未來的三秒之後。
“果然如此……”輕輕的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的樣子，在退魔師少女莫名其妙的視線之中，祂將葉子鬆開手任由其繼續掉落下去。
所謂的未來其實並沒有什麼定局，基本上就是在觀測可能性的時候，針對各個參數要素同時進行計算，不管是自己作爲變數還是有可能其他人作爲變數，都給計算進去，計算得越是精準越是長遠，那麼能夠觀測鎖定的未來也就越多，把握住命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裴辰曾經以爲當自己成爲了四維存在形式的生命體之後，就能夠輕易地支配時間，但是現在卻發現自己錯得離譜。確切地說應該說祂已經可以看見時間的記錄了，也能夠進行一定程度的干涉，然而距離操縱的程度都還有一定的距離，更遑論是完全的支配了。
祂可以無限分身，可以同時存在於單體宇宙的任意一個位置，可以看見過去、現在、將來的自己的不同狀態……
但是祂還是無法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只能夠回溯歷史查閱過去的記錄，最多也就是讓過去的自己擁有現在的自己的狀態而已。祂也無法完全窺伺未來，真正能夠把握住的最多也就是未來七日之內的時間，再之後的未來就會開始發散、難以收束、模糊不清……畢竟時空的領域涉及到量子效應，不單是時間、空間、能量、物質，甚至是更高層次的維度。
走上這條路的人並不是難以前行，而是太多人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的道路的本質是什麼，應該向哪個方向發展。
“真正的時間穿越需要將本來已經張開的第四維度再次捲曲一下才行，就像是三維捲曲之後出現了第四維那樣，這就需要……需要我本身的存在形式已經覆蓋了第五維度啊，否則的話就算是有明確的‘道標’，我也回不到三年之前的過去……”
以極低的聲音耳語着，沒有等諫山黃泉露出困惑的表情，妖王搖搖頭不置可否的樣子，然後雙手一撐就往下方的地面落去，似乎是準備行動了。
“哎！喂，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