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終局

仙劍世界雖然是天圓地方的世界觀,就像是一幅巨大的畫卷作爲‘地面’,在其上面出現了山川河流等等立體的景觀,形成了一個完善的物質位面的循環系統。

可是其上也依然有着大氣、天空和日月星辰的存在,而星辰除了人間星系和尚未發現的界域之外,最爲常見的便是妖界了。世間有妖界如同日月星辰一般環繞着大地運行,一般都順從天地五靈的時序而變化,大都每隔一段或長或短的時日之後便會靠近人間。

幻暝界便是其中之一。

這個小界每十九年接近瓊華派一次,內部蘊含大量的紫晶石礦,蘊含着巨大到不可思議的能量。也正因爲如此磅礴的能量波動,使得幻暝界在另一個異空間之中也依然被瓊華派當初的掌門道胤真人發現,並且因此來制定了一個喪心病狂的飛昇計劃——

他認爲瓊華派要達到整派飛昇的目的,必需鑄造一陰一陽的雙劍來網縛妖界,吸取其靈力,方可滿足飛昇所需靈力。而幻瞑界的紫晶石中蘊含巨大靈力,瓊華派爲了飛昇而窮盡三代人力、物力,終於鑄成羲和、望舒雙劍,待幻瞑界接近時用雙劍網縛幻瞑界,吸取幻瞑界中的靈力,並搶奪幻瞑界的紫晶石。

爲此,十九年前,瓊華派入侵幻瞑界,玄霄,夙玉分使羲和劍、望舒劍網縛幻瞑界。幻瞑界之主嬋幽險勝,瓊華前掌門太清真人殞命,而嬋幽也受傷,元氣大傷。這便是瓊華與幻暝雙方的恩怨由來,仙妖征戰經年不息。

只是,便連玄霄夙瑤二人也完全沒有想到,他們還在進行着這樣的計劃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憑藉自身獨特的優勢和機會,率先一步利用了他們創造出來的條件,將瓊華派拔離山體,連帶着巨大的山峰一同往崑崙天光升去!

計劃有差異,結果沒區別。

一時間兩人都是心中複雜難明。

……

幻暝界中,外幻暝界。

雲天河三人正神色複雜的看着柳夢璃,同樣的據說也是此地妖界的少主。可是不知爲何柳夢璃突然對他們的態度變得很是冷淡的樣子,三人知道她應該不可能是那種僅僅因爲身份變化就看不起人的人。

所以說,是因爲自己等人傷了她族人的原因嗎?還是因爲現在瓊華派和幻暝界的立場對立所導致的?!

在他們旁邊,是兩個化形並不完全的貘妖,但是實力強橫,因此被安排在入口處看守着。可是依然還是被他們三人聯手輕易擊敗,闖進了妖界之中。

而肅穆的屹立在柳夢璃身後,警惕的注視着三人的卻是一個身穿暗紅色的勁裝、披風,手持長槍,面容冷峻剛毅的銀髮妖將,作爲幻暝界六大護將中碩果僅存的兩個,歸邪將軍。雖然現在這個妖將一言不發也面無表情,但是任何人都不會無視掉他的存在。

就在剛纔,三人聯手都被對方壓着來打,如果不是柳夢璃及時趕了過來制止了戰鬥,只怕虛弱的韓菱紗首先便要負傷——雲天河差點兒就被逼到要動用后羿射日弓的程度了。

“好夢璃,你怎麼能一聲不吭就跑了?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韓菱紗臉色蒼白,虛弱得讓人心疼,但是卻強笑着看向柳夢璃問道。言語之中滿是責怪與關心,顯然不是做作,而是出於至誠。

便是柳夢璃一時之間,也有些許的內疚,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這個、這個……對不起,我……”她搖搖頭,聲音苦澀的說道:“對不起,我當日也是情非得已,我不知道要如何向你們解釋……”

“……你,是屬於此界的妖?”慕容紫英遲疑着開口說道。

柳夢璃轉眸看去,深深的瞥了他一眼,“嗯……不錯,我乃是幻瞑界族長的女兒。”

“……!!”

“十九年前在妖界和瓊華派大戰之時,我尚且年幼,差點死於瓊華派弟子之手,幸好雲叔救了我,把我送去人間……”柳夢璃攏了攏髮絲,低聲說道,“不知是否妖界臨近的緣故,這段原本很模糊的記憶,在那天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大戰在即,我不可能拋下自己的族人,所以一定要回來。”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摸了摸頭,雲天河好奇地望着柳夢璃。“難怪夢璃你那天和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就跑掉了呢,我追到捲雲臺上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默然無言,慕容紫英垂目,似乎有些神思不定。過了片刻,他才擡起頭來問道:“以妖類而言,你修爲不算精深,爲何連二位長老都無法覺察你的身份?”

踱了兩步,柳夢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向了結界淡淡道:“……幻瞑界入口的結界並未被強行突破,你們……究竟是如何進來的?”

這個時候歸邪將軍才上前一拱手,對柳夢璃說道:“少主,屬下不敬,只不過即便是少主的朋友,畢竟是‘人’,進入幻瞑界中,並不妥當!”

“我知道,所以我要讓他們去幻瞑宮拜見我娘,如何行止,由娘來定奪。若是娘怪罪下來,一切罪責由我承擔。”

“……是。”歸邪將軍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也不再言語了。

“你們來此一事,我要先去稟報我娘,也就是幻瞑界之主……”柳夢璃抿了抿嘴脣,視線不自然的避開三人,不敢與之對視,刻意用淡淡的口吻說道,“我們等一下就在旋夢底層的幻瞑宮相見吧。”

“可是……”見柳夢璃的神態突然有些不大對勁,韓菱紗不禁詫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歸邪將軍臉色一變,猛地上前一步擋在柳夢璃身前,凌厲的眼神看向前方,手腕一翻魘魔之槍便劃過地面拖曳出一道深深的痕跡。雲天河三人先是一驚,然後才察覺到眼前的妖將並沒有針對他們,於是下意識的循着對方的視線方向往身後看去。

幻暝界的入口處的深紫色的幽幽結界,此刻竟然不正常的快速波動了起來,短短的數息時間便已經化作了一個肉眼可見的能量漩渦。

有人要強行闖進來了?!

幾人的腦海中剛剛下意識的劃過這麼一個念頭,下一刻結界入口便瞬間恢復了原樣,似乎之前所見的變化只是幻覺而已。沒有任何的人或者其他生物闖進來,可是的的確確有什麼降臨到了幻暝界的界域之中了——

在幾人和無數貘妖驚恐的目光之中,這個獨立於人間界的空間界域的大地猛地顫動了起來,無窮無盡的土靈力量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升騰而起,不知道什麼時候瀰漫開來,使得整片空間的架構都震盪了起來。

整個幻冥界都顫抖了起來,彷彿大地都在怒吼。

凸出地面,在幻暝界之中隨處可見的紫晶石之中蘊含的巨大靈力被某種力量瞬間掌控,並且牽引了出來。沸騰的能量使得空間都在震盪,幻暝界在接連不斷的奇怪的、彷彿鳥類破殼時的聲音之中,竟然一瞬間被撐開到了極限,足足擴大了幾圈。

差點兒整個小界都因此而徹底崩碎掉。

裡幻暝界,旋夢底層的幻瞑宮。

一個坐在紫晶石座上的銀髮女子本來就稍顯蒼白的臉色突然大變,她猛地站起身來看向四周,下一刻一口鮮血在她最終噴出,然後便萎靡不振的倒地。

“嬋幽大人!”一旁伺立着的妖將奚仲大驚失色,上前來想要攙扶她。

“……無妨,不是結界被破……”嬋幽苦笑了起來,眼中卻出現了更爲絕望的神色,“不過外幻暝界已經被人奪去了……”

“什麼?!”

裡幻暝界,外幻暝界。幻暝界本身就是分爲內外兩層的,夢貘一族花費了上千年的時間,纔將這個小界改造成了內外雙層的特殊空間。可是到了今天,嬋幽卻發現,自己失去了對於整個幻暝界的掌控。

如果不是裡幻暝界的性質更加偏向於一個特殊的夢境世界的話,只怕也一樣保不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簡直是神魔之力……”

……

……

“敗者唯死!爲何還要掙扎!”對於強勁凌厲的劍勢不躲不閃,只是仗着無與倫比的強橫肉身和恢復能力,便直截了當的承受了下來。裴辰冷笑着嘲諷道,舉掌擊去,堪稱磅礴的靈力氣勁將玄霄逼開。

然後他猛地一側身,避讓開鎮妖劍的揮斬,反手一指就往玉桓道人的眉心處點去。那根修長白皙的食指看似毫無力量,但是之前見識過敵人五指成爪撕裂大地粉碎山體的玉桓道人卻是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頭皮發炸的他勉力變招,將遞送出去的長劍收回來橫劍格擋,險而又險的擋住了裴辰的一指。

食指頂端爆發出來一道刺目的耀眼妖光,鋒利修長的指甲和銀色的劍身碰擊竟然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空氣中幾點亮亮的火星迸射。玉桓道人竟然被這看似不着力的一指擊飛出去十多米,連連後退腳步才穩住身形。

可想而知,一旦被點中腦門的話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只怕腦袋會像是一個熟透的西瓜被鐵錘砸中那樣,乾脆利落的爆裂開來吧?!

玄霄目光冷峻,周身火靈翻騰不休,刺骨的寒意暗藏其中。隨着凝冰訣的瘋狂運轉,冰火之力被催動到了極致,近身者若不是被寒氣凍結、動作滯緩,便是當場便有被焚成灰燼的危險。百里屠蘇手持焚寂和他對拼了幾劍,然後便被擊退,不再上前——

因爲焚寂兇劍都發出了哀鳴,似乎是承受不住這樣陽中藏陰、陰中帶煞的冰火之力,雖然說焚寂本身並沒有解封,發揮力量不足一半,但也完全能夠說明問題了。就連蘊含邪火焚盡萬物的焚寂兇劍都承受不住這樣的水火同德之威能,陰陽並濟不但沒有使得這種力量的性質變得柔和,反而是將極致的寒冷與極致的陽炎都催發到了極限,其殺傷力莫說驚人了,簡直就是驚仙!

難怪玄霄會走火入魔,本身就心有執念與怨懟,再加上體內烈陽縱橫,十九年來自創凝冰訣鎮壓陽炎使得體質逐漸融合以前侵入體內的望舒之氣而變得陰寒,眼下更是身懷三寒器之力——就算功力遠勝往昔,連其師尊太清真人復生都再也無法並肩,可是他又憑什麼能夠徹底掌控住這份力量呢?!

完美髮揮每一份力量並不代表就掌控住了那份力量,就像是裴辰現在也非常完美的分配自身所有的力量,在將瓊華派以及底下的主體山峰拔離起來望天上飛去,順帶着死死控制住幻暝界的同時,還能夠有餘力一一對付這幾個強悍的敵人——

難道他不是將每一份力量都發揮到了極致嗎?

只怕未必……但是他的確沒有掌控住那份力量,反過來說應該說那份力量掌控住了他本身。

不過也正是如此,場中也就只有手持羲和劍,將雙劍之力系於自己一身的玄霄能夠堂堂正正的和裴辰對打而不敗了,其他人就算是手持鎮妖劍的玉桓道人都稍遜色一籌。

兩人都沒有掌控住自己的那份力量,但兩人都將那份力量發揮到了無法想象的程度,並不是所謂的‘以劍御人’,他們的戰鬥也沒有任何的死招,並不刻板固定。而是真真正正的信手拈來、如臂使指一般,攻擊、防禦、反擊、閃避……

整個瓊華派崩塌得一蹋糊塗,而且四周風雪狂吹,原本是修仙聖地的崑崙大派,此刻竟然變成了人間煉獄一般。被五靈輪封鎖的空間之內,戰鬥環境已經完全改變,不過裴辰並沒有禁止掉哪一系的靈力領域——因爲依仗五靈輪的威能封鎖空間,並且將自身的土靈力量透過不是太合適的體質發揮到如神似魔的程度,就已經是五靈輪目前的極限了。

那些之前沒來得及靠近捲雲臺的弟子纔是幸福的,雖然目前在遠處痛苦的抵禦着風暴雷霆的侵襲的他們,並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就連靠近都做不到。可是相比之前靠近捲雲臺的那數百弟子,他們是多麼的幸運……

一開始就被裴辰發難,措手不及的造成數十上百的傷亡,剩下的那些又在接下來的混戰之中被波及,陸陸續續死去——

厭煩蒼蠅的騷擾的裴辰,毫不猶豫的趁着他們下意識的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發動了一式‘星沉地動’,這式頂級仙術一如既往的不需要念咒也不需要手訣,直接就以星辰隕落、震撼大地之勢將上百瓊華弟子撕成碎片或者砸成了肉醬——那根本就是仙俠版本的隕石術,而且還是強化版後面綴着n個加號的那種。

與之相比,現在都還活着的那些瓊華弟子,是多麼的幸福與快樂。

——“九幽淬寒劍!”

夙瑤緊蹙眉頭,臉帶怒容。現在的她被桔梗她們死死的拖住,並且被壓住來打,根本就脫身不得。如果不是望舒劍之力獨步天下,只怕她壓根就支持不到現在……因爲不知道爲什麼,那三人似乎認定了她,怎麼也不肯放手。

在她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現場已經分成了兩個戰場。

夙瑤下意識的感覺到不安,想要重新突破三人的聯手壓制與封鎖,重新與玄霄匯合,可是她的這個想法在桔梗的四張靈符分別射出定住四個方位,形成一道靈力結界之後就成爲了奢望,宣告破滅了。

望舒劍的確可怕,隨意一擊都能夠將靈力屏障斬擊開來一道明顯的裂縫,可是夙瑤卻並非望舒劍宿主,而只是持劍之人罷了。無法完全發揮望舒劍威能的她自保有餘,進攻不足。而且那個清冷空靈的女子的靈力太過強大,遠遠不是她所能夠媲美的對象。

這就意味着她無法在短時間內打穿結界脫離出去,而短時間內無法得到結果,那麼被劈開的裂縫接下來就會立即被桔梗不計消耗代價的耗費靈力補上,並且進一步強化。

崑崙諸峰之巔,有天光投下的地方,便是傳說中的通仙之途,任何人只要能受崑崙天光的照耀,則可白日飛昇成仙。

只是那崑崙天光的所在地太高太遠,而且靈氣充沛,彼此激盪,絕非一人之力能夠靠近,就算御劍也不能到達——這很正常,御劍飛行不能夠解決一切,就像是飛機衝不出大氣層那樣。

所謂的九天碧落,已經不僅僅只是‘高度’這樣的物理距離的問題了。

就算是尋常的地球位面,即使有天國的存在,也肯定不是在大氣層的上方就是了,畢竟就連十八層地獄地獄都有可能修建在熒惑火星上面呢,所謂的‘天’‘地’這樣的前綴,更多的只是指明瞭一種概念,而非單純的上下方向性。

但是藉助了幻暝界的靈力支撐,瓊華派的確是在不斷的上升,往九天碧落靠近。借用五靈輪的力量,封鎖四周的五靈之氣不但在加固、牽引着主體山峰,而且還在對抗着越發靠近崑崙天光之後的靈氣激盪。

但是不管怎麼樣,都無法改變瓊華派現在已經離地將近萬里,升入高空之中的事實了。透過封鎖山峰的五靈之氣,隱隱可見外界山外有山,五色雲霧繚繞其間,一派巍峨神聖之景。

——若不是接近了天上仙界,即將到達傳說中瑤池西皇統治的威寧瑤海,那想來便是其海市蜃樓的投影了。

高空寒冷,大氣稀薄,劇烈的狂風帶着無盡的刺骨寒意吹拂不止,瓊華派數百年基業幾乎全毀,逐漸的化作冰天雪地的景觀,猶若一座冰封死城。

冷風如刀,以大地爲砧板,視衆生爲魚肉。萬里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物爲白銀。周遭一片銀裝素裹,除了雪白還是雪白,雪花冰晶覆蓋了一切。

不知不覺的,這個可與蜀山仙劍派媲美的立世大派,已然迎來了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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